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夜悬黎>67、狠心欲别离

  

  春分刚过,我流连千金楼的时间多些。

  

  往日阿元顾着千金楼时,我几乎不曾踏足,无论什么事交给她我都放心,她有疑问时也常问我,我倒是显得很像个甩手掌柜。

  

  近来,秋云说想再做些改善,提了几条改进,我觉得有些是可行的,便多在小园中与她和玉锦商议。

  

  秋云知我女子身份,并不会有“男女之别”的尴尬,与我交谈很是自在,玉锦倒是偶有些女儿家的娇羞。

  

  女子身份这点,我并不与人言说,大抵等我不再做这些买卖时,会穿上阿元缝制的裙裳,去到他们面前,以本真容言与他们结交。

  

  午时我们仨同在小园用了膳,午后我惯例需要休息一会儿,半个时辰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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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迷迷糊糊睡着,脸上痒痒的,定是阿元又在抚我脸颊,抓了她使坏的手贴在颊边蹭了蹭,糯声央她道:“好夫人,让我再睡会儿……”

  

  “阿欢?!”

  

  阿元一声极响亮的惊声呼喊,把我惊醒。

  

  呼喊声不是在耳边,而是在门口。

  

  我本刚从睡梦间醒来还是迷糊的,望着门口的我的阿元,她眼里尽是难以置信,神色惊愕。

  

  那我握着的手是谁的?怎么会是玉锦?

  

  我俶尔反应过来当下境况,心一惊,甩开手里的手,几步去到阿元身边,急忙间竟不知作何解释,只讷讷解释着:“阿元,我没有……没有对不起你,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阿元哪里肯听我解释,她愕然神色忽而变得很悲戚,略带幽蓝的眼白红了起来,豆大的银豆一颗颗往下掉。我心疼不已,除了解释着,替她擦着泪,我笨拙得不知如何是好。

  

  “应尽欢,你混蛋!”

  

  阿元骂了我,我任她骂,此事是我错了。虽我并未做什么,可我就是错了,因我解释不清,她也不听。就像被抓了个现行,再多辩解都是徒然,全赖她心之一念——是否信我。

  

  信我,我便清白。不信,我与她便隔着鸿沟天堑。

  

  这次是阿元第二次甩我耳光,“啪”的声音也响亮。我有些忧心她的手疼,因我觉得脸颊木木麻麻的。

  

  我跟从阿元出了千金楼,她并不让我上她的马车,我抬脚时瞥见她冰冷的眸,惧了她,便让新的车夫驾车跟着她的马车。

  

  阿元的马车回了欢府,她好似不气了,只很平静地收拾她的衣物。这是要收拾东西离开了么?

  

  我不允她离开我!决不允!

  

  环住她的腰,拥着她与她说我与玉锦什么也没有,我只是睡着了,迷糊之间以为是她在摸我的脸,我才抓住那只手的。

  

  阿元不再与我说话,掰开我的手臂,往日亮亮的眸子也晦暗无甚生气,自顾收拾她的几件衣服,又往归元居去。我跟着她,一步不落。

  

  她取了她往日那只竹篓子,把整理好的三套旧衣放进去。我拉着竹篓子一边,她拎着竹篓的背带。

  

  “阿元,你不能走!我不让你走。是我错,我往后绝不沾花惹草,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我慌乱得很,我只知我不能放她走。

  

  “放手吧,尽欢。”

  

  阿元的声音实在平静得毫无波澜。她连生气都不生的。可我的心竟比往日她气怒时更撕扯的疼,我害怕她这样。

  

  “我不放!阿元,你不能离开我!”我从未觉得我这般笨拙过,连解释都不懂得。

  

  “可我想回家了。”阿元仍是很平静。

  

  “我与你一道,你去哪我就去哪!你要回江家村,你也带上我!”我激动的话语逻辑不多,只遵本心。

  

  “让我走吧,尽欢,我什么都可以由着你,但我没法子接受你这般,让我走吧。”

  

  阿元语气竟带着哀与求。我心一抽,疼过后有一瞬间竟想答应她,她想做什么都好,我都同意,只愿她莫再哀伤。但也只是一瞬间,我立时反应过来,这事无论如何不能由着她。

  

  我若让她走了,我知,这辈子许就与她缘尽了。

  

  阿元她,浑身都是决然。

  

  “阿元,莫要走,莫要离开我,我不能与你再分开了。”我甩开那碍事的竹篓,紧紧抱住人,我央求她:“别走好不好?与你分开过三年,那三年里我过得浑噩,没有温暖,没有归处。你回来了我才重新欢喜起来,你不是说会陪我一生一世么?你应下的,现下可不许你再抛下我。”

  

  阿元身子僵硬得并不似往日软和。我央求的她终究应下了,并没有离开。不过她说往后她住归元居。我要搬来与她同住,她却关上了院门。

  

  归元居又成了府里的禁地,往日我禁止府里闲散人出入,现今她禁止我出入。

  

  我很是伤心,忧心却更甚。

  

  阿元身子还在调养,离了我日日检查,她会不会按时用膳、按时喝下汤药?我让笑语每日按时过去陪她娘亲用膳,盯着用药。

  

  笑语知爹娘吵了架,懂事的日日去归元居陪她娘亲。

  

  我常在归元居门口等着,期待阿元会开门见我一见。

  

  府中丫鬟们也知道主家主母闹了矛盾,在我面前时常战战兢兢不敢多言,不似往日的活波。我会给她们扯出个笑,大抵笑得比哭难看,她们并没得到几丝安慰。

  

  时间又慢又快,从那日起已过了四十二日,已是四月初了。

  

  阿元不曾出归元居一步,食材我日日会让丫头们捡新鲜的送去,针线布匹我亦隔三差五去市集挑些最好的,带回府里给她。新奇的玩意儿吃食我送去过,不过都被完完整整带出来,拒收。

  

  我不可能放弃她的,尽管求得她的原谅艰难了些,我却不气馁。

  

  这些日子阿元很平静,跟随笑语同去归元居的秋雁每日会与我说阿元的状况,秋雁道最近主母常会与笑语玩上一会子,也会讲些故事给笑语听,看着一切如常。还道主家再多些耐心,许过不几日主母就会见你的。

  

  我有的是耐心。对阿元,耐心很足。

  

  小满后,青阳郡的掌柜遣了人来,禀明那里需我去商些事情。我看阿元如常,便让笑语替我给她娘亲带去书信。

  

  我斟词酌句与她写的是:

  

  “阿元,此前事皆是我错,望你能谅解。千金楼那女子我已让她自寻去处,我与她并无瓜葛,此事须再告于你知晓。

  “我心中只你一人,容不下别人,这点我不知如何让你明白。你我朝夕相处多时,我想你能多信我一些。

  “青阳郡那里的掌柜说酒坊有难处,请我过去一趟,我明日便出发,定早去早回,莫要记挂。我不在家时,你切切按时吃饭用药,身体顾好。

  “府中余事尽皆托付于你,有劳你看顾笑语,笑语很皮,你我若都不在府里,恐她会不乖。

  “念你安好!阿欢。”

  

  我其实很想她记挂我,却又不忍她劳心。笑语其实很乖,我怕她趁我不在府里时回江家村去。倘若回江家村也还算好,毕竟我仍能寻到人。若去了其他地方,我不知如何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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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青阳郡的路上我赶得很急。新聘的车夫是周诚业的姨侄,两堂兄弟,陆忠为我驾车,替阿元驾车的叫陆汤。陆忠按我吩咐日夜兼程往青阳郡去,小伙很能吃苦。

  

  青阳郡的酒坊其实问题也不算大,最主要问题是被当地其他酒坊排挤,散播了些谣言,销售额锐减,冯掌柜并无好的处理方法。我知晓缘由后先解决了小问题,后吩咐他用红绸系到坛口处,聘五十位临时佣夫,每人捧上一坛,连续十日大张旗鼓往青阳郡中主顾家以及郡守家免费送酒。

  

  处理杂事花了三日,查账花了一日,仅待了四日又与陆忠赶回上阳郡去。

  

  路上坐在颠簸得我欲要吐的马车里,我有些不甚愿意行商了。

  

  饶是马车日夜赶路,这样一个来回,回上阳郡也花了一个月。在路上时我又觉得我这般急切不妥,说不好阿元或许仍不会见我。我亦是不愿自己再瘦了,恐她见着时又低声说心疼。

  

  回府里后,我竟在主院见着阿元。

  

  一时万分欢喜。

  

  “你回来了。”我听见阿元先行开口问我,她虽未笑,我却仍觉很开心,点头很用力,笑得也很用力,对她说:“我回来了,阿元!”

  

  秋雁见状领着笑语去其他地方玩。我与阿元相对再无多话,她不言语,我恐说些什么让她生我气。

  

  因满身风尘,我欲先洗浴一番再与阿元叙话,可我又有所担心——

  我不知阿元有没有从归元居搬到主卧来住,我便是不知她是否原谅了我。所以我又担心在我洗浴时她会回归元居又不见我。

  

  我竟一时傻傻站在院子里,看着她,怔愣无话。

  

  “去沐浴吧!”

  

  我听见阿元那么对我说,她惯常知道我归家第一件事便是要好好清理一番。

  

  我摇摇头不想离去,讷讷与她道:“我晚些再沐浴,先瞧瞧你。”

  

  “跟我过来吧,我帮你。”

  

  这句话于我不啻于是天籁之音,瞬时心间开满了花。

  

  历时七十四日的冷待,因这句话烟消云散。我听见自己高昂的鼻音“嗯!”,尔后欢快趋近她身旁,跟着她去沐浴。

  

  阿元果然很好,似不曾发生过什么。

  

  很自然替我宽衣,解了裹胸,替我洗发擦身,我靠在桶沿她替我揉按肩颈。

  

  那七十多日的苦等,我以为是一场梦。

  

  “阿元,你,原谅我了没?”我还是想问问得到答案才安心。

  

  阿元闻言抬眸看看我,四目相对之时,我并未得到她的言语回答,她不曾点头或摇头。

  

  我心中添了些慌乱,这感觉很不踏实。我又问她:“阿元,我很想你,我能不能抱抱你?”

  

  阿元只是拉我起身,让我出浴桶,拿了干布巾替我拭干身。里衣我穿的随意,已是五月,天气渐热,一件也足了。我还是忍不下心中思念,靠近她抱住后收紧了手。

  

  “阿元,陪陪我吧!”

  

  我听我自己的声音,有些悠悠远远的,我不甚确定阿元是否会答应我。

  

  不过,阿元轻声的“嗯”让我霾云尽散,喜悦非常。

  

  横抱了人大步往床榻行去。

  

  我并未打算欺负她,只是想抱她歇一歇,路上有好几日都未睡安稳,况,我并不敢此时碰她。我想,我需等她说“阿欢,我原谅你了”,这样明确的答复于我,我才敢与她欢。

  ·

  

  我往日性子有些急躁,可从恋上她之后,沉静很多。我把这样的改变归为性子成熟了,其实我知道,我只是在一日一日的渴望与等待里,变得更加喜爱她罢了。

  

  在不曾得她心许前,我很难知道我会喜爱一人如此之深。深到,我时常不知如何是好。

  

  我很想告诉世上倾心互许的恋人:倘你也爱上一人,且深爱了对方时,切莫如我这般笨拙彷徨,你定要比我聪明些,比我再温厚些,莫让对方为你心焦,为你失去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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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谢谢亲们的生辰祝福![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