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耽美小说>夜悬黎>85、悬黎之光

  

  第四日夜间,我趴在膈人的茅草上,冷静想着我该怎么办?手上可用之人无几,周诚业被勒令不许出茶楼;杜如川只是个老实商人,也没什么后台;我还有什么人能求助呢?

  

  哎呀!我真笨,荀骓!荀骓可不就是一大官吗!

  

  我想我真是笨的可以,荀骓那么大的官,当朝左卿相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啊!定能帮我!

  

  顾不得现下是夜间,顾不得挪动身子就疼得要命,艰难挪到牢门处敲着栏杆大声呼喊“来人”。

  

  值夜的狱卒过来后吼道:“大晚上不老老实实睡觉,发什么疯。”

  

  我也不介意他这倨傲的态度,赶紧请他去替我传信。我其实心中没底,并不知杜如川能否顺利求见到荀骓,不知荀骓那样的高官是否会屈尊来解救我。

  

  算起来,我与荀骓实际上也只是浅识,前后说过的话也没几句,不过只是他送了我块铜牌子,我赠了他两罐茶叶,实在谈不上交情!

  

  但,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得抓住。万一呢!

  

  很不容易等到天光狱卒才去传信,未等到回信我就被衙差带去堂上,今日堂上更多的官,等着问我话。

  

  说来说去,我只有那些说辞,全部交代过。

  

  他们并不满意我的说辞,直接用刑迫我“将公主的行踪交代清楚”,我求饶也无用,只是疼得麻木,下方的疼已传到腰部,背部,深感自己的性命去了大半,不知还能坚持多久……

  

  我疼得昏死过去,人事不知。

  

  闭眼前那刻,心中念着阿元,想着她。心里很慌,亦很惧怕,眼前渐渐黑了去。

  ·

  

  *

  推门进了家门,我家老太乐哈哈哼着陈年旧曲,在厨房烧菜。老头一把拍我肩上,满面喜色吩咐我:“臭丫头,快来,给你老爸沏茶。”

  

  我翻翻白眼说:“你家丫头刚从外面回来,这还没喘口气呢,就得沏茶。”说是这么说着,脚步却不停,走去客厅那茶几旁,给老头沏茶,跟他笑闹诉说些外出的乐事。

  

  晚饭在餐厅吃,一家人围坐在餐桌上,老太问我有没有交男朋友,老头子也从低下吃饭的碗里抬起头。两人神色期待地瞅着我,等着我答话。

  

  我与老头老太交底:“老头老太,男朋友是没有的,你们家丫头想给你们带个漂亮媳妇儿回来,行不行啊?”

  

  老头老太闻言立时惊呆了,面色急变,惊声问:“怎么能是媳妇儿呢?应该是女婿才对!”

  

  “可是你们家丫头就喜欢上了女人嘛!你们要把她当女婿也行啊,我不介意的!”

  ……

  

  幽幽睁眼后,周围环境很陌生,我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明黄色的床帘,奢华的布置,雕花桌椅,这是哪里?一时想不清。方才,好像在与老头老太说,自己要娶阿元为妻,怎么在这么个奇怪的地方?嘶,背上真疼。哦,记起来了,我被打了板子……

  

  “醒了醒了,快去禀告陛下!”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

  

  陛下?什么情况啊?我这是又被穿到其他地方了吗?尼玛的老天,怎么不去死!能不能把我送回去!我要去见阿元!

  

  我还没骂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后,一声磁性又威严的声音传来:“你醒了?有没有不适?伤处还疼不疼?”又听见那声音吩咐人去传御医这话。

  

  她身上穿的是暗红的衣袍,衣袍上饰有银色的云纹。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云纹,与长星那玉环上的纹有些相似……

  

  “你是叫应尽欢吗?你别怕,孩子,”她走近我,温和些与我说:“你能不能告诉我,这夜悬黎怎么在你身上?”

  

  她手上拿着阿元送我的定情信物,我想伸手拿回来,却没什么力气,无力却坚定着说:“还我!”

  

  见状她果然还给我了,我攒着悬黎珠,闭着眼暂歇缓神。背后仍是疼,却有些清凉感,应是涂了上好的伤药。

  

  “这珠子你从何处得来的?你可知这夜悬黎的来历?”我听见她这样问。

  

  “嗯,这是我心上人送我的信物,她说是她娘留给她的。”我缓缓说着。

  

  “你心上人在何处?”她急声问。

  

  “你能先告诉我这是哪里么?”我可千万别穿到别处了啊,万一是的,这珠子如何说的清?阿元又该怎么办?

  

  幸而她告诉我:这里是恒晟的皇宫,我现在在宫里,昨日我被底下的官员用了邢后昏过去,恰碰见荀骓过去问话,瞧见了我脖子上挂的悬黎珠,我又昏迷着,荀骓便把我送进了宫里。

  

  这夜悬黎是恒晟皇室之物,是当今圣上留给她女儿的宝珠。

  

  阿元,是圣上的女儿?

  

  不真实,太不真实!

  

  可屋子里丫鬟太监什么的对这圣上毕恭毕敬的,悬黎珠又做不得假。这圣上还拿了她的宝剑来与我证实,悬黎珠正好卡到宝剑上那条龙的龙眼位置,分毫无差。另外一只眼睛处据她说是星云珠,在长星的身上。

  

  “长星找到了吗?”我虚弱着问她。

  

  “已找到,只是酒醉未醒。”圣上急切想得知悬黎珠主人的事:“现在你相信这珠子是朕之物了?你心上人是不是女子?她在何处?快快告诉朕。”

  

  “是……”我犹豫着,有些为难。

  

  我本女子之身,阿元亦是女子,若实事如她所言,她会不会同意我与阿元相恋?我与阿元又该何去何从?

  

  可是,若实事如此,她真的是阿元的娘亲——阿元那连面都没见过的娘亲的话……

  

  我知阿元很想知道自己的娘身在何处、是生是死、是何模样。阿元与我说起娘亲时,那种苦涩感我都能体味得到。

  

  我……不该自私。

  

  “我不知阿元是否是您的女儿,但这悬黎珠确实是阿元送我的,若……”我顿了顿说:“若阿元真是您女儿,倘若阿元见您后有自己的选择,还请陛下您能成全。”

  

  “这个自然,朕见着人后自会分辨,若是朕之亲女,她便是普天下最尊贵的公主,她之所求朕必然成全。”皇帝倒也豪气。

  

  如此这般,我便大致与她说了说阿元的景况,有些不便说的也不提。她又与我说了些相关之事,很迫切想要去辨认阿元是否她的亲女。

  

  原来,夜悬黎不仅是简单的皇室之物,还是至宝。皇室人之血融入珠子后便会发出闪耀夺目的异光。所以荀骓一见我带着夜悬黎,便匆匆把我送进了宫,皇帝验了我的血,珠子并无反应,这才确定我非她血脉。

  ·

  

  一行人抬着我,九五之尊坐着马车,往我们的小院去。

  

  到家后阿元瞧见我被抬着,吓了一跳,趋步过来查,急声问:“阿欢,你怎地了?受伤了么?严重不严重?”

  

  我不欲阿元担忧,温声与她说:“我没事,一点小伤。你这几日在家可还好?身子好些了没有?”

  

  阿元不在意地说她一切都好,便带我回房,急忙就要掀衣查看我背后的伤势。皇帝在一旁咳了两声。阿元才意识到家里来了“外人”,问我:“阿欢,他是……?”

  

  傻姑娘光顾着担忧我了,完全把人给忽视了。这九五之尊大抵是人生头一回被这般对待吧?忽而有些不着边际的暖意融化在我心田——阿元真好!

  

  我与阿元解释:“嗯,这是……贵客。阿元,你能找着银针么?滴一滴血在这夜悬黎上,其他我稍后与你解释。”

  

  阿元很听话去取银针,扎了手指尖,挤出一滴血。

  

  我抬眸看了皇帝一眼,她很紧张地盯着阿元的手与珠子,眸子一瞬不瞬。

  

  鲜红的血滴到悬黎珠上,渗入了珠子里,瞬时冰蓝耀眼,华光四溢,卧房被照得如同白昼。

  

  我看得呆住了,阿元她,真的是皇帝血脉啊?看来,真的是皇帝血脉无疑!

  

  “女儿!是朕的女儿!”皇帝很激动抱住阿元。

  

  我不知自己是喜是忧,有些害怕,却又有些感动。

  

  害怕皇帝抢走阿元,不许我们在一处,皇帝已知我女子身份。感动么……母女重逢,那拥抱之姿,无需多言,瞧见时便使人热泪盈眶。

  

  我可怜的阿元,这么些年没有母亲在身边,爹爹又去得早,她那时孤苦无依,受尽苦楚。我想,若阿元愿意认她,我定也不会阻拦。只希望皇帝守诺——阿元若有选择,但求她能成全——成全我与阿元。

  

  “阿……阿欢?”阿元求助地望着我。

  

  “陛下,还请你先放开,阿元身子不大好。”我对皇帝说着话,瞅着阿元对她笑着,眸光安抚她。

  

  而后阿元坐在榻边攥着我的手。她的娘亲,也就是当今恒晟的景泰帝,说起了久远的往事——

  

  ·

  当年,景泰帝还只是个“皇子”,与阿元的生父相恋,在二十五年前的春日得知怀上了孩子,皇子如何能有孕?阿元的娘便与她的生父逃出宫外躲避。

  

  就在阿元出生那年五月,北夷部发动战争入侵恒晟,阿元的生父是将军家,祖父战死沙场,阿元的生父收到消息后,将阿元的娘安置在立仓县附近的一处民宅,也奔赴了战场。

  

  而后,阿元的娘在八月初时碰上了采药的江训庭,当时阿元的娘正大出血,被江父救下,江父便一直照料阿元的娘,直至阿元出生。

  

  景泰帝在阿元出生当夜,撬下了随身宝剑上的夜悬黎,当做信物,留了封信便离开了。把阿元托付给江父,她则回了渝都。

  

  之后的事便是很宽泛简略,景泰帝回渝都后,北夷部与恒晟的战事正紧,她担心阿元的生父,请缨去战场杀敌,为自己私自离宫“将功赎罪”。

  

  一战就是三年,阿元的生父没能活下,于沙场捐躯。

  

  景泰帝愤而作战,勇猛非常,平息了北夷之乱。返回渝都后便被立为“太子”,次年便登基为帝。

  ·

  

  二十五年历历长河,谈起来却是寥寥不多的一些话。

  

  原来,江父训庭只是阿元的养父。

  

  江父的事做不了假,夜悬黎也做不了假。此时此刻,我们都知了往事,亦知此事板上钉钉了,毫无疑问是实情。

  

  阿元定定瞅着她的娘亲,对这位忽而出现的尊贵之“客”,彷徨不知如何是好。

  

  皇帝一脸期待地瞅着阿元,希望听她唤一声“娘”。皇帝说在外人眼中她是男子,身份乃是九五之尊,出了这门阿元若再唤时就该唤“父皇”了。

  

  阿元坐立不安,似忧似喜,抓着我的手很用力。

  

  我知道阿元很紧张,回握着她给她些勇气,却也没出声干预她的决定。这事,阿元可自行判断,我能支持她与她分析,却不能干预。

  

  皇帝殷殷切切地看着阿元,眼里的慈爱目光很炙热。她并未着急,只是静静等着阿元。而阿元那声“娘”却是唤不出口,犹豫迟疑着,神色不自然,似想唤似不想唤。

  

  一时之间,甚为尴尬。

  

  “阿元,莫怕!”仍是我打破这沉默,温声安抚心爱之人:“听陛下讲来,当年之事应是实情,阿元可是有何顾虑?”

  

  阿元听我说时盯着我瞧,眼里茫然中有忧色,她柔声唤我:“阿欢……”

  

  “嗯!”听阿元这声唤,我已明白阿元顿住不往下说是忧心我,恐怕阿元心中亦是担忧认下了娘亲,我与她的感情将面临着这世上最尊贵之人的干预!

  

  我想撑身起来安慰着她些,背部与臀部都疼得起不来身,拍拍阿元手背,出声安抚着心爱女子:“莫怕,既是娘亲,你先唤一声,没事的。”

  

  知阿元想娘,想了二十余年。

  

  “娘。”阿元的声音微微颤着,很陌生的发音。

  

  “诶!好孩子,朕的好孩子,朕寻了你二十多年啊……”皇帝又抱住阿元,说着说着九五之尊亦落泪不止。

  

  她是九五之尊,亦是阿元的娘!

  

  看着她们母女相聚,看着阿元眼角的水滴,我想,这样很好!阿元在此世,除了我还有亲人,这样很好!

   

作者有话要说:

悬黎之光,身世揭秘,算不算惊喜?不知道有木有人记得阿元之前做的梦,她爹爹说“你的娘亲要看顾天下百姓”,身份很隐晦。补充:悬黎珠(夜明珠)是人间宝器,也不是普通民间之人就能持有的。自觉此处不是很突兀,各处都留了隐线。欢迎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