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衣看向安涟, 目光冷肃道:“你们可约定了拿锁扣的时间?”

  安涟被连衣这种眼神一瞧,心里跟着直直发虚:“没有。”

  “那你今日早上在东侧偏门跟李少横的人说什么了?”连衣接着问道。

  前面安涟已经承认联系过李少横,现在也没有隐瞒的必要, 她支吾了会, 还是如实道:“他说, 早上已经看到相公回府,若是没有特殊情况, 让我今日务必偷到锁扣。”

  没有约定时间就好,否则她们在这里耗了这么久时间,该来不及做预防的部署。

  连衣心里稍松,无奈叹了口气:“安涟, 你想不想听听我刚才要接下去的解释内容?”

  安涟稍愣, 问道:“什么?”

  连衣条分缕析道:“而且, 他打不开我们百凤阁里的机关, 那机关需要我的掌印,没有我的掌印就打不开暗格, 胡乱破坏或者随意步入,就会万箭穿心而死。”

  “另外,布匹的配料其实没有太多用处, 他若想知道, 只需多买几匹我们阮家的布匹回去拆解研究,自然就可以拿到接近的配料,根本不用煞费苦心来偷。”

  连衣看着安涟:“听明白了吗?”

  “还有就是, 百凤阁里的布匹, 都是往年的留底, 新出来的布样,那里面根本就没有, 等李少横能偷到,我们已经打通销售,他偷来也没用,还不如直接上阮家布庄去买一匹。”

  “所以,这只是他用来敷衍你的借口,他实际是另有所图。”

  配料的事情安涟不知道,其实情有可原。

  她从小被人贩卖,也没有接触过生意,自然不知这生意里的门道,而舒清晚和连衣就不同,她们两人都是各自当家做主的掌权人,自然知道各种商品暗地里的路数。

  “怎么会......”安涟脸色逐渐苍白:“那他,想做什么?”

  连衣如实回道:“大约是想杀我,或者杀了我再掳走你,从此,阮家便没有了任何指望。”

  安涟脸色又苍白一分,强撑着微薄的底气,焦急出声:“相公,他没有跟我说要伤害你,我不知道会这样,他若说了我绝不会答应,我只是想跟你成为真正的夫妻,我没有想伤害你。”

  “你是没有答应,但你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在伤害林大哥。”舒清晚直白地说完,看到安涟欲想解释的神情,反问道,“怎么?你不相信李少横会利用你杀林大哥?”

  “你不是说我和他串通要杀林大哥吗?怎么轮到你,就不会了?既然你不相信,那就让你看看他们到底要进来干什么?”

  安涟脸色难看到极致,嗫嚅几声,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

  舒清晚和连衣简单交流了几句接下来的安排,片刻后,安涟整理好妆容,拿着百凤阁的锁扣轻开门扉,从连衣的房间里出来。

  她逡巡左右,确定巡逻的人没有过多注意她,就掩着身子往东侧偏门缓步而去。

  以此同时,舒清晚从连衣偏殿的窗户隐出,悄然跟在安涟身后。

  虽然知道安涟大概率不会逃跑,且惦念着对连衣的喜欢也不会出卖连衣的计划,但舒清晚还是担心以防万一,一路盯着安涟到达阮府东侧。

  安涟走到东侧偏门附近,抬手拢在嘴边小声地朝外模仿了两声鸟叫声,她的声音未落,门外果然也传来了一个男人模仿的一样的声音。

  安涟扭头看了眼隐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舒清晚,大着胆子走上前去,将东侧偏门打开。

  巷子外有个着黑色衣服的男子远远看了安涟一眼,然后环顾左右一圈,确定没人后,就小跑到安涟的面前,压低声音道:“夫人怎的这样晚?”

  安涟强装镇定,将锁扣递给男子:“我哄他喝药哄了许久,他兴致高,同我聊了许久才勉强喝下。”

  男子不疑有他,拿了锁扣就往衣服里的暗袋塞,然后扫视左右,准备离开。

  安涟欲言又止,还是没忍住问:“你们只是想拿配料是吗?”

  男子有丝不耐烦,但还是小声回话:“属下不知,我们公子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我们只是按照公子的吩咐行事。”

  他说完也不等安涟的反应,兀自转身往外而去,没一会就消失在夜色中。

  目送安涟返回西院,舒清晚就敛着夜色,去找书城。

  舒清晚刚靠近书城的房间,书城就耳力惊人地喝了一声“谁”,同时立刻起身,拿着薄剑冲到门口。

  瞧见躲在柱子后面的舒清晚,微低了下脑袋,恭敬地叫了声“舒小姐”。

  舒清晚将她和连衣的计划告诉书城后,就掉头回到西院,依旧隐着身子,悄悄从偏殿的窗户钻入房内。

  安涟已经回到房间,此时正低着头站在床铺旁边,前面似乎正跟连衣求情,听到舒清晚进来的声音时只抬头看了一眼,旋即又低下头去,不再出声。

  连衣坐起身来,看向舒清晚:“见到书城了吗?”

  “见到了。”舒清晚回了一声,然后将房内的蜡烛逐个吹灭,她走到床边,无视安涟的存在,探手一摸连衣的额头,压低嗓子道:“可还难受吗?”

  安涟就在旁边,舒清晚这么赤裹裹的关心不由让连衣耳尖烫了点。

  但察觉到舒清晚的心思,连衣也没有扭捏,她拿下舒清晚的手,小声回了声“没事”,旋即话音刚落,就听到院子外已经出现一点响动。

  虽然院子外巡逻的人也会来来往往,但连衣和舒清晚都有预感,刚才那个声响应该不是巡逻的人发出的。

  两人对视一眼,连衣就示意安涟躲到床底下去,免得被误伤。

  安涟目光微微慌乱,委屈地手指头相互扣了两下,察觉到连衣疏离的目光后,还是老实矮下身子,小心地爬进床底。

  连衣掀开被子下了床,稍微适应脑袋残存的眩晕感,就依旧把枕头塞进被子里,营造出有人躺着的假象。

  旋即她转身扑进舒清晚的怀里,亲了一口舒清晚的嘴角,然后靠近舒清晚的耳朵,用气音小声说了句“小气鬼”。

  舒清晚没回话,但揽紧怀里的连衣,将嘴唇靠了上去,故意发出声响地一点一点往里吻着。

  连衣听着院子里越来越明显的响动,声音提高了点:“涟儿今天可真主动,快让相公亲一口,嗯......你可真香......”

  床下的安涟按照之前连衣嘱咐的,假装甜甜叫了几声“相公你慢点”之类的话。

  连衣又适时地发出点不可描述的声音,然后抱住舒清晚的脸,凑上去就是一个响亮的吻,那暧昧的声音听的床底下安涟的掌心都掐出了指痕。

  床外的两人又搂在一起接了个真心实意的吻,然后分辨着越来越近的声音,悄无声息地闪到偏殿的窗户旁,轻巧地翻了出去。

  就在她们刚翻出去没多久,房门就轻轻地被推开了,从外蹑手蹑脚闯进来五六个黑衣人。

  连衣和舒清晚从窗户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时,书城已经带着那两个高手以及一大批打手从四面八方不声不响地围了过来。

  这黑压压的五六个人着实让连衣小惊了一下。

  刚才不说她叫书城故意把院子里的打手抽走大半,就是没抽走,这五六个人估计那些打手就算发现了,也抵挡不了多久。

  看来李少横确实已经被她逼急,这次突袭算是下了狠手。

  那五个黑衣人最开始是想用刀撬开房门,但轻轻推了推,发现没锁后,就讶异地推了进来,结果发现房间里似乎也没人,然后集体懵了下,迅速扭头往床铺方向而去。

  其中一个掀开被子,就着月光氤氲出来的亮度看到里面是个枕头,顿时低叫一声“不好,上当了”。

  但那群黑衣人准备从门口撤退的时候,已经无路可逃,被书城带来的人直接瓮中捉鳖。

  其中一两个发现了偏殿的窗户,掉头往那边而去,但还没钻出窗户,就被舒清晚一脚踹回了房间里。

  一阵金石碰撞之声后,进来的五个黑衣人全部落网。

  那五人刚开始还抵赖不肯承认,被书城严刑逼供几个小时候后,除了一开始没有防备他们会自杀,死了两个以外,剩下三个没自杀成功的,皆是承认,他们是李少横派来的人。

  但很可惜,虽然这五个人的武功不低,但他们却是第一次来,里面并没有第一次刺杀阮林一和阮连衣的那三个刺客。

  连衣和舒清晚以及安涟到书城的审讯室时,那几个活着的黑衣人已经伤痕累累,皆是靠在角落里胸口一起一伏,仿佛呼吸都很艰难。

  连衣搬了凳子坐下,接过书城递过来的锁扣掂了掂,踢了一脚靠的最近的黑衣人:“李少横叫你们进来,可有提过,要你们用锁扣来偷布匹配料?”

  那黑衣人摇了摇头,是明显表现“没有”的意思。

  连衣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安涟,又问:“李少横除了叫你们杀我,可还有别的吩咐。”

  那黑衣人咳了几声,虚弱道:“有,他说......咳,他说,如果刺杀阮林一成功,就把阮家少夫人,咳......少夫人掳回去......”

  连衣转向安涟道:“听到了吗?你现在还觉得他不是在敷衍你吗?”

  安涟紧抿着唇,脸色越来越难看,旋即“噗通”一声突然跪了下来,她以膝盖为脚,往前一步,拽住连衣的裤子:“相公,我不知会变成这样,我没有想要伤害你,我没有!”

  连衣叹了口气,拂开安涟的手:“安涟,有些错误已经铸成,不是说没有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我当初就跟你说过,只要你安安分分做少夫人,我可以给你一世富贵,现在你自己不爱惜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你叫我还怎么留的下你。”

  安涟再次抓上连衣的裤子,苦求道:“不相公!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我一定好好听话。”

  “只要可以陪在你身边,让我干什么都行。”

  连衣无奈地看着安涟:“你这又是何必,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们是不可能的,你为什么还如此执着。”

  安涟看着连衣,眼睛越来越红,眼泪顺着眼角一滴一滴滑落,随后压着哭腔不甘心道:“为什么不可能!为什么舒清晚就可以,我就不可以!”

  “明明是我先来的!”

  “相公你一点都不公平,明明和你成亲的是我,拜堂的是我,为什么你接受她,却不愿意接受我!”

  看着和舒清晚相似的眼睛里蓄满泪水,连衣有点不忍,她蹙眉道:“她跟你的情况不一样。”

  安涟奔溃地哭嚷起来:“有什么不一样!相公你之前明明跟我说,你并不醉心于儿女情长,可你还是接受了舒清晚,你根本就是在说谎!在骗我!”

  “我那么听你的话,努力学习礼仪,在你面前端庄地一刻都不敢懈怠,一点一点讨好你,努力表现地大方,还把洞房让给她了,可你眼里还是只有舒清晚,你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我!”

  被安涟这么一提起,连衣才终于想起往日那些相处的画面有哪里不对。

  那些相处的细节里,安涟都过于大方和得体,不仅时刻保持着端庄善良,甚至有一种刻意装出来的善解人意。

  她一直以为这是安涟的本性,纵使觉得怪异也没有往里探究,没想到都是为了讨好她,故意的煞费苦心。

  再看眼前安涟这桃粉色的衣服和她差点中招的春.药,和之前刻意换衣服端点心的场景结合对比,才惊觉真如舒清晚所说,安涟一开始就想勾引她。

  而她因为不喜欢安涟,还一直以为安涟很恪守本分,以至于让安涟酿出今天这场大祸。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