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难驰>第35章

  穆沧明神色凝重起来,就算是面对着我乱画的一张花脸。我则意识到自己可能问得有破绽。怀华草会不会是一种功效极为特别药材?会不会因此让他起疑心?

  “怀华草长在雪山之巅,又如何会在金陵城?”青年微狭的眼透露出试探的神色,“告诉你这消息的人不是蠢,就是坏。”

  我想起观真笃定的神色与他严谨的为人,忽然福至心灵,道:“可告诉我消息的人既不蠢,也不坏。他是安须寺的佛子。”

  “你是观真的朋友?”

  “我只是拜见过佛子大人。他心地善良,为我指明了怀华草所在。”我紧张得摩挲起手指,隐瞒了与观真的私交。

  我在赌,赌穆沧明认识观真。观真为人矜慎坦荡。他将怀华草的消息说得如此笃定,定是从当事人口中听来的,而非道听途说所得。

  “你的夫君,是死了吧。”

  我愣住了,没能参透他话中的意思。

  “怀华草,单独服用没有什么功效,不过是珍贵些的滋补药材。但若加上双鱼镜、灵石、佛手莲,还有忘情剑诀的剑谱,就可以让死人复生了。”他拉着缰绳让白鬃马停了下来,下了马,以仰视的姿态朝我伸出了手。

  虽说是仰视,但他脸上神情仍高高在上,好似被俯视的人其实是我。

  “周姑娘离开的时候,丈夫还未去世吧?”他纤长羽睫翻飞,自顾自说着,“逝者如雨雪,不可逆转。与其寻觅不切实际的复活良方,不如多陪陪你那身患绝症的丈夫。”

  我觉得天旋地转,也不顾他伸出的手,自己翻身下马,一时也忘记了声音的伪装,抓着他的衣袖皱眉追问:“你是说,他已经命不久矣?”

  穆沧明神情淡漠,用那只被忽视的手抓住了我的的手腕。

  “是。那,有个早死夫君的周公子,可以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姓了吗?”

  他把“公子”二字咬得很清楚。巨大的惶恐席卷了我。我向后退去,却发觉手腕上的力道坚固,容不得我挣脱。我急得睫毛飞快眨动,只觉得身上的衣裙都成了可笑的伪装。他,他是如何知道的?

  “我,我......”我支支吾吾了半晌,突然看见他身后的人群嘈杂异常,似乎出了什么混乱,忙开口劝他,“你先放开我,你后面的人都往这里冲过来了!”

  穆沧明一点儿也不信,清亮的眼睛就这样盯着我。然后,然后跑过来的行人撞歪了他的肩膀。趁着他稳住身形、回头观察的一瞬间,我甩开了他的手,钻进了人群之中。

  该回去找澹台策吗?可,可怀华草……听他语意中的意思,那东西应当还在他手中。我躲在暗巷,犹豫极了。他人的生死,应该与我无关,我又不是他真切的爱侣。可心中堵塞,像是塞了一腔腌青梅,晦沉酸胀。澹台策,你究竟与我是何关系……

  此时抬头看向街巷,游人商贩都散开到远处,一道靛蓝身影如游云,长剑贯虹,对上几位黑衣蒙面长袍者。

  我眼睛难以自控地追随靛蓝身影移动,看着他一招一式都泠冽锐利,泻出的剑意如江海涌波,映着苍穹烈日,显得杀意更加坦荡显著。

  对面的三个长袍人皆长袍蒙面,面对如此剑招,不顾自己身上累累伤痕,只管齐心运阵止住对方的剑意。这种不顾死活的招式……我头一疼,觉得似曾相识。

  那蓝衣人飞身一点,在空中翻了个身,长剑没入其中一人肩胛。我这时才发觉,他使得竟只是一把木剑。血液溅出来,洒在他衣襟前。可他动作并未停顿,眼也不眨地又拔剑刺向另外二人,行云流水地进行着杀戮。最后一人的头颅被不歪不斜地从中劈开,而他从容落地,用怀中巾帕擦着木剑。我这才发觉,此人衣袍下赤裸着一双苍白宽大的足。

  我正皱眉。就算是夏日,赤脚走路也太出格了。

  可就在此时,那张沾着殷红色的血的玉白面孔转向我的方向,一双清凌凌的眼射过来。

  我虽没做什么亏心的事,也还是下意识转身躲进暗巷,避开他的视线。太吓人了,简直就是野兽的眼睛,恨不得将我拆骨入腹。不,不是寻常野兽,寻常野兽的眼睛不会有如此浅层镇静的伪装。是兽王,孤独的兽王,盘踞在洞穴里的毒蛇。

  ......

  再探出头时,蓝衣人已经收回了视线,与穆沧明似乎交谈起来,随即二人一齐消失在人群中。商贩都回来了,收拾着散落在地上的货物。我慢慢走出小巷,走向被人群包围但仍躺在地上的三具尸首。

  三人死状凄惨,但露出的眼却并不痛苦,甚至是平静安宁的。黑衣缠身,腰间一条仃伶细红线,袍边滚银边……我皱眉,想起那个自称采月的女人。她也是同样的打扮。

  此时似是官府的人过来了,领头的人吩咐两个下属把他们蒙面的黑纱扯开。我低头从围观人群里看去,这三人面上皆是赤红纹面,纹着晦涩文符。我呼吸一滞,眼前恍惚是满地血色的安须寺。心中恐惧卷上来,这附近是否有他们的同党?我挤开人群,快步离开了街市,不顾身后人的叫骂。

  ……可当我走出很远,步子却一下顿住了。安须寺的血案,不就正与地上三人疑似有关?可我究竟要如何是好。怀华草没拿到,凶手也没眉目。难道我要回去看看澹台策?还是找穆家公子?又或许,打探打探那个蓝衣人的消息去寻他……

  是向澹台策问清楚一切,还是执意找出怀华草救他一命,又还是为安须寺众人讨一个安息。三条路摆在我面前。我却对自己仍旧一无所知。

  咬了咬牙,我还是换了身行头趁着夜色来到了一处府邸高墙外。

  不用穿裙装,我动作利索许多,翻墙上头便踏上屋顶一间间看过去。

  掀了六块瓦片,我终于看见了穆沧明的影子。他换了一身葱绿的衣裳,坐在屋里左手执笔,右手执算盘,桌上放了许多本册子。他打着算盘,似乎感到厌烦,甩了一本册子到地上。可他似乎觉察到自己不该如此暴躁,从怀里抽出一张帕子,用它捂着脸深呼了几口气。半晌,他撤了帕子,开始把视线落回那本桌底的本子。终于,他又把本子捡了起来继续打算盘,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他大概在算账吧。不过那手帕……

  撑着眼皮看这位少爷打了半天算盘,终于看到他有了大动作。穆沧明唤了小厮进来添水,等热汤在浴盆中时又遣退了他们,独自褪了衣衫迈进了氤氲水汽中。

  青年身材高挑,蜂腰猿背。我看了眼他有力的臂膀。怪不得抓人抓得那么牢。不过我出乎意料,他背上竟有一道很狰狞的斜劈伤疤。虽然看着是陈伤了,却还怖人。他不是个算账管理家产的商人之子吗?怎么还有打斗……我忽然想起颍川酒楼里听到的议论。一下子茅塞顿开,忘了他几年前也是江湖新秀了。应该是闯荡江湖时留下的?不过如今怎么接手家业了……我想起方才掀瓦片看到的一位公子和一位小姐,他俩看着也像府中少主人。家业也不用急着要最小的少爷接手吧。

  穆沧明迈出浴盆,我不小心看见他胯间巨物。一时觉得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捂住眼缓了一刻。再睁眼时,换上轻薄亵衣的青年又拿出那张手帕,一只手捂在自己口鼻间,另外一只手运动起来。

  我目瞪口呆看着他满脸红晕,但手下的东西却抽插得很快。又过了些时间,他用换下的衣物捂住龟头挺身泄了。

  穆沧明净了手,擦洗了下体,来到柜前转动一只玉貔貅,打开了暗柜。里面是一株在不甚明亮屋内荧荧发光的草叶。我想起怀华草的名字,怀华,不就是有华光的意思?

  确认了暗柜里的草叶,青年躺上床塌。睡前他还将手帕叠起来,放在枕头下面。我闭眼仔细听着他的呼吸声,揣测他睡沉了,轻轻下了屋檐,从打开的窗子里翻进来。

  那只玉貔貅近在眼前,我正摸了上去,手心感知到冰凉温润的触感。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不冷不热的声音;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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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穆:一个老婆死了也要夜夜梦到艳鬼老婆,手冲遗物的男人。谁能想到自己第一次情窦初开的对象就死在了自己面前呢。

  昨天半夜一点半写完熬到四点睡不着感觉自己马上要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