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难驰>第63章

  迷宗,迷宗在哪里?如今我该去哪里找?我思绪如麻,已经走出许多步的身子顿住了。身侧二人顺势拉住了我。

  “小驰,换件衣服,梳洗休整一番再上路吧。”刘青闻拉住我的手,他面若冰霜,话语却热络。

  我低了头,看着自己身上染了浑浊斑点的皱巴红裳,不作声。

  穆沧明蹲在地上,小心翼翼用袖子擦了擦我足上血渍,轻轻说:“回去穿双鞋子也好,我们陪你一起去迷宗。好不好?”

  我抿着唇沉默一会儿,问:“你们为什么还缠着我?”

  “啊?”穆小少爷有些不解,缓缓站直了。

  “你们不是都知道了吗?我是替死的仆从死士,我不是被你们爱慕的澹台策。既然已经作践玩弄过我,也该放过我了。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们的亲友同门。但,但毕竟我弟……澹台策做过。你们如若阻止我去找回法宝,我也还是要去。希望你们放过阿策,至少等他活了再杀也来得及……”

  穆沧明的眉毛拧在一块儿。

  “你怎么这样想?澹台策的事另说。我们怎么是作践你了?我们是爱慕你,我想和你成亲的。”

  “这也算是成亲吗?”我抬头。

  我虽未得以亲眼见过十里红妆的景象,也知晓书中三书六礼,又怎么会是如今荒唐的三件外裳与一场荒唐云雨?我心中阴翳,却忽如凌波点水悟了一个道理。穆沧明、刘青闻与澹台策本质上是同一种人。他们并非真在意我的喜恶哀嗔,只是自顾自说话做事,从未把我摆回同等的高度对待。简而言之,他们还不把我当成人。或许就如穆沧明讽刺一般,他只以为我是一介奴才,还是恶人的奴才。可奴才就活该遭人轻视狎玩吗?为什么到了如今地步,他们口中仍要说“爱慕”一词?是在骗我,还是骗他们自己?

  穆沧明踌躇起来,曾经坚定明亮的眸子扑闪晃动。他张开了不薄的美唇,最后什么也没有说,又闭上了嘴。美人皱眉自然是美的,可是我却不再会被皮相哄骗了。除此以外,那些说什么薄唇薄情的面相论,不过都是唬人的。穆沧明唇不厚不薄,情却也浅。

  “阿驰……”

  “你分得清我与他吗?只不过方知道我身份不久,为何你就笃定爱慕的是我?你过去对澹台策的情便这样浅薄,如浮萍随风易处?”

  穆沧明的唇剧烈抖动起来,像是饱含露水的颤抖花瓣。他的话语也如同露水,蜿蜒落下,颤颤巍巍。

  “我们回去穿鞋子,好不好?”

  我转身看向此时将要破晓的天,此刻一道挺拔身姿挡住我的飘忽的视线。

  是刘青闻。可,他心中想得究竟又是什么呢?他刺伤的是我,他却以为是澹台策。他趁我失忆时又满口痴话。似乎他更早知道我不是澹台策。可是他为什么会欢喜我呢?

  一只白净匀亭的手伸了过来,连指甲也是干爽稍长。我愣愣看去。可道士的神色逆着初日看不真切。那双手为我整了整衣冠,又收回。

  “至少回去带着澹台策。碎成段的尸首应是无力回天的。小驰你不要想那么多。等事毕,我们再谈。”

  他的声音和煦,是从未有过的,如春山融雪缓沉柔然。

  “嗯。”

  整理了一番。刘青闻给我穿了件烟灰方目纱罩着的软袍,穆沧明又递来了双白足袋与同色厚底履。我如同人偶被穿着衣服。

  “扑哧。”

  穆沧明蹲着为我绑好了系带,擦了擦汗问我:“笑什么呀,阿驰?”

  我敛了笑意,晃了晃头。兜兜转转,到最后我穿的仍是澹台策的衣物。物主已死,物却如游魂野鬼缠着我,似藤蔓枝花绕着我。弟弟,你便是如此作鬼也不放过我的吗?还是我自己不放过我自己……我闭眼,眼角有些濡湿。

  澹台策,我不会让你真正死去。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他的执念是说不清的,也是着魔的。我也同他穿过的衣物鞋袜,被打了上了他的戳子,成了永久的他的东西。他生时如此,死了也不变。

  二人也整理好了衣物,又仔细擦过我褪下红衣上的珠子与绣花,找了个空木匣放了起来。我冷眼看着,沉默了会儿开口:“山庄有一件宝物,尸首放在里面能不腐。澹台策一定迁来这里了,我们找找。”

  “好。”

  ……

  我们最终发现了澹台策书房底下的密道,密道尽头是一间屋子。屋内陈设一如我过去住的那间。

  一只手抚上我的肩头,我才知道自己双肩在止不住地发抖。我咬了咬舌根,从旧梦中脱身。

  “看看床榻下面。”

  二人皆寡言听劝,从下面当真拖出长形木棺。穆沧明打开了棺材,里面露出一张白皙的女人面孔。好像,好像我和澹台策。我正恍惚,那具女尸已经飞快地干瘪了下去,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化成了堆沙。

  我揉了揉眼睛,觉得方才好似梦。可不是。穆沧明问我:“这是谁?同你和那人长得很相像。”

  “不知道。”

  刘青闻说:“我去上面找些趁手工具妥帖收好她吧。”

  我点了点头。方才的事我未曾预料到。我当初只是知道山庄有这样一件珍宝,与其他神兵异宝一样不过是清算册子上的几个字罢了。怎么会有这样一具女尸?是……周漪么?那位众人避之不谈的山庄夫人,艳影的旧主。

  “花雪山庄连‘生棺’都有,无怪乎当时众人结盟讨伐了。说是讨伐,不过也是想借机找些法宝掠走,哼。”穆沧明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皱眉,道:“是啊。他们掠财宝趁火打劫,你们抢人。五十步笑百步。”

  “你!”

  我没管穆沧明的怒意,与刘青闻一齐抬了盛那神秘女子骨灰的坛子上去,又回来要取生棺。穆沧明狠狠跺地几步,还是上前帮我们抬了起来。

  最终二人牵来安然无恙的马匹与车。我们三人都坐在驾马处。这辆马车宽敞,连带着马夫坐的地方也宽敞。后面车厢带了澹台策与一盆骨灰。我背着艳影,坐在车侧。

  穆沧明问:“往哪儿去?”

  “沙州。我过去问迷宗长老时听到的。”

  “偷听到的吧。”

  我没管二人话语中的摩擦,皱起了眉头。沙州,佛子就往那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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