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小少爷擦完我的嘴巴,盯着他手上白白的糖粉发起了呆。刘青闻则把我拉到边上道:“零嘴当不得正餐。你饿了吧?去找个馆子用午膳吧。”
“啊?嗯......”我惊讶了须臾,环顾后发觉当地人已经散开了。那么先离开这个诡异的摊子,再分析接下来如何行事吧。
我跟着刘青闻走了几步,回头时看见穆沧明站在原地似还咬着指甲。从前我怎么未发觉他有这个癖好?我正想着,穆小少爷忽地抬头,看见我们二人后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他瞪了我二人一眼,拉开我被刘青闻牵着的手,挤了进来。
“你们走了怎不叫我一声?”
我看了眼他的手,轻轻说:“我刚想叫你。”
察觉到我的视线,穆沧明大大方方地把两只手举了起来,在我面前晃了又晃。我仔细看了看他的十个指甲盖,都圆润稍长,没有被啃咬的痕迹。
小少爷的手又晃了晃,状似不在意地瞥过脸道:“看够了吗?想好牵哪只了吗?”
“啊?”
“哼哼。”穆沧明摆出一副拿我没办法的样子,使了左手拉住我。
他以为我看他手是为了这个?我嘴巴开了又合,最终还是小心翼翼道:“穆沧明……”
穆小少爷与我十指相扣,暖烘烘的干燥手心源源不断地输来温度。我轻轻甩了甩,却被他握紧了一同晃动。
“太生分了,唤我长乐。”
该走了。我们驻足过久,这里的住民又在暗暗包围我们了。
我的识海忽然响起刘青闻的声音。我这才发觉周围又渐渐围了人,不禁皱眉。这儿的人似乎在行为上很是相近,买卖时十分流畅迅速,在街上也如同有计划般游走,少有如我们般闲逛的……一旦我们流露出与他们不同的样子,这些人就会靠近我们。况且正常人怎么会每时每刻嘴角都淡淡噙着笑意呢?
穆沧明大抵也被传了音,看了我一眼便拉着我走了。我回头看着刘青闻,他没有伸手牵我,缓缓步于我身后,但眸色深沉,看不真切他所思所想。
他会在想他的小字吗?他有小字吗?又或许……他是在想那个最后一刻才让我得知的道号。
这儿只有一家客栈。我们三人要了一间房,因这地方实在诡异,分散又多了几分风险,不如挤一挤。好在我们的那间房是天字号,内外共设了两张很大的床。至于夜里如何分配床位,便等入夜再苦恼吧。弟弟的事情更为重要,若寻得线索,一夜不眠直接去寻迷宗中人也未尝不可。
想起澹台策,我本有所缓解的愁苦又浓了起来。再回神时,面前已是摆了菜的桌子了。我味如嚼蜡,吃着沙州特有的菜肴也没任何兴致。不过是长在不同地方的猪羊,用了不同的香料与烹饪方式做的……也没什么不一样。
“我有个猜想。”刘青闻说完便开始倒茶喝。
我看着他修长匀亭的手如白玉,把那只粗陋的土陶茶壶衬得更为粗陋。他饮了一口茶,没接着说下去。
穆沧明好像早就不耐烦了,但废了些力气才把口中的带筋牛肉嚼好咽下去。此时抢过刘青闻面前的茶壶,趁着倒茶前见缝插针地追问:“你这人……倒是继续说啊?”
把一头青丝全都束了上去的道士不言语。
“装神弄鬼。”穆小少爷骂骂咧咧地给我夹了一筷旋炙猪肉,努了努嘴,“这个好吃。你都不吃菜,光扒饭……”
我夹起表皮金黄的猪肉,心中仍想着刘青闻的猜想。
“沾这碟梅子酱吃,解腻。”
有人推来一只小白瓷碟。我抬头,刘青闻神情煦和。穆沧明似乎又在嘟囔着什么“原汁原味第一口”。我则把烤猪肉停在晶莹剔透的梅子酱前。
“你方才为何不说清楚?”
刘青闻眨了眨眼道:“我说了,你就好好用膳?”
他只飞快眨了两下,如有期待的少女,也如雪山峰顶窜过的灵动野狐。我第一次见到他狡黠得如此浅显,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这哪里是初见时抑或江湖口中的清音公子……如今也同穆小公子一样,有小孩脾性了。
“嗯。”
接着,刘青闻传音入了我与穆沧明耳中:
“我怀疑,沙州几乎所有人都是信仰迷宗的人。又或许都是教徒。总而言之,他们就是迷宗的眼线。而我们所处的整个沙州,就是迷宗老巢。”
整个沙州……如果算是信徒,已经十分可怖。如若是有修炼过的教徒,那就更为可怖了。以我们三人带上一具尸首,如何与全城人抗衡?
我毛骨悚然起来。穆沧明也皱起眉,呢喃道:“是有这个可能。”
刘青闻却低头用勺撇开油花,盛了一小碗牛骨汤,尝了一口后喊来了店小二。
“汤冷了,送下去再热一回。”
店小二脸上微笑也仍是与其他沙州人一样,连幅度也相差无几。我紧盯着微笑不语店小二,却见他忽然点了头,把牛骨汤端了下去。如此迟钝,就好像……就好像有人在同时操控沙州所有人。而我们的出现干扰了他们寻常行动,致使他们需要迟顿一会儿才能作出恰当的反应。简直如同牵丝木偶。此番联想让我忆起安须寺所见,心中隐秘处的痛楚又犯了起来。
汤被重新热过送了回来。
刘青闻与穆沧明一左一右,接连不断地往我的菜碟里夹菜。我努力地吃完了他们夹的菜,中途还被穆小少爷送了一勺牛骨汤入喉。也是格外新奇的体验……
我们屋子里的床被刘穆二人合力抬在了一块儿。而寄存在马车中的生棺与神秘女子的骨灰也被我们取上了楼。我屏息凝神,依照睡前与他们的约定努力辨别夜色中隐匿的声响。
既然沙州是如此规整到诡异的地方。那么变数会被如何对待?答案显而易见。客栈除了我们以外,在楼下我们便见到四桌。他们都不是习武之人,应该会先我们一步被……
我正胡乱想着。我听见了,脚步声。很沉重,很缓慢,来人如同穿了被灌水的铁鞋一样吃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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