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傅昀离知道，无论对方的选择是什么，他都会抓紧那人，即便是要锁，也不会叫对方离开。
衍青没能听出他的意思，还想说什么，傅昀离却先开了口，“我答应你，抹去记忆。”
这次轮到衍青有些意外，“你不怕我做什么手脚？”
傅昀离面色不改地说道，“你若是想动手，哪里需要用小界碎片困住我们？说到底，从我们踏入卿宁寺，性命就握在你手中了。”
但实际上，只要他们一发现九尾狐的气息，未必能让对方占据上风。
但这话对衍青来说很受用，仿佛一被承认，他就有些轻信人族的话语，也难怪几百年的修为，也会被一个人族欺骗剥皮。
衍青并不知自己的形象在傅昀离心中偏了天平，见他答应得爽快，不免对这人的好感多了些许，毕竟饶是他妖力再强，想要强制抹去对方的记忆，还是极其困难的。
“那你不要后悔。”衍青顿了顿，“不过你放心，这次只有你们，不会有人再来打扰的。”
傅昀离眼皮微挑，好似从这句话之中听出了些许熟悉。
但是衍青生怕他反悔似的，便不再多说什么，一边防备着傅昀离，生怕他骤然出手袭击，一边已然加快手中的动作，没入对方的灵魂，试图抹去他的记忆。
傅昀离并没有拒绝，丝毫无惧，便那般平淡地望着九尾狐，像是在睥睨着他一般。
望着这熟悉的眼神，衍青神色微怔，那久远的记忆顿时涌上了心头。
恍惚之中，他好似想起自己被谁拎在手中摇晃着，叫他无比的晕眩，还没来得及吐出，尾巴又被一只温暖的手按住。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一个白衣男子温润地笑着，却是朝着另一人说着，“他还小，别闹他。”
好似察觉到他的目光，白衣男子朝他看来，目光如冬日暖阳，与此时的人类几乎重叠为一体。
只是不等衍青看清，傅昀离却已经垂下眼眸，没入了他身后的白光之中。
衍青收回手，没想到几百年前的记忆还这么清楚。
他脸色古怪，随即抬眼看向了另一处的幻境。
水波巨幕之中，那个桀骜不驯的青年负手走在水面之下，即便脚下倒影变化莫测，他却好似没有看到一般，无动于衷。
像是被方才傅昀离激起了久远记忆，如今衍青见到这青年，心下莫名生出一股抗拒感，只觉得无论如何看，都有些觉得这人不顺眼。
而走在水面上的连未榆并不知自己被人惦记上。
他哪里不知脚下的变化，可如他所说，即便那是他的前世，也不过是过往一缕游魂，如何会叫他动容。
可水面的人影似乎有些不满连未榆的反应，他伸出手，穿过水面，抓住了连未榆的脚踝。
只是刚碰到，就被剑气所斩断。
“别用你的脏手碰我。”连未榆这才施舍一般睥睨了倒影一眼，分明是看到了与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
那影子却勾起了嘴角，笑得比他还要邪佞。
见他看来，那影子低低一笑，缓缓开口了，“你不想要我吗？世间唯独我能配上你。”
“哦？”
影子眼眸微红，却是紧紧地盯着连未榆，几乎要将他生吞一般，“你本该能毁灭三界，哪至于当这低贱卑微的人类？”
连未榆眯起眼，眸色略微有些嫌弃。
“来，和我一起，把那无药可救的世间毁掉。”影子疯狂地笑着，“只有这样，你就可以得到一切你想要的。”
可影子话音未落，那无端剑已然飞来，直接穿过倒影身子，激荡了整片水面。
连未榆甚至没多看那倒影一眼，淡然收回了剑，瞥向另一边，“还要看戏？接下来可是要给钱的。”
四周寂静了片刻，随即一抹红衣身影便走出，目光落在了回荡的水面，神色一言难尽。
“是不是觉得有趣？”连未榆勾着嘴角问他。
衍青眯着眼看着面前的人，眼神探究，“你不担心那人？”
“担心？”连未榆笑了笑，“我家师兄举世无双，哪里需要我担心？”
他顿了一下，这才幽幽道，“倒是你，之所以设下那阵法，是想从我们身上区别你和五公主的感情吗？”
一提到这个，衍青的眼神顿时阴冷，“哪又如何？你们人类向来薄情。喜欢的时候甜言蜜语，不喜欢便能如此狠毒，若不是被你们看出了破绽，你猜他会不会对你动手？”
“他不会。”连未榆笑着，衍青还想反驳，但他又接下了话，“但我会。”
衍青有些意外，但连未榆并没有打算解释，反而讥诮道，“倘若我是你，在那个公主变心时，就该杀了她。”
“你懂什么？”
“其实你早不喜欢她了，她害你一命，却舍不得杀了她，难道不是不甘在作祟？”连未榆别有深意地望着他，几乎一针见血，“真心，能值几个钱？”
衍青握紧了手，不愿承认连未榆所说的这些，“她是我入人世第一个遇到的人，也是第一个对我那么好的人。即便我明知道她害我如此，我也……她也和妖魔一般无心吗？”
“她并非无心，只是身为公主，想要的东西极为容易。”连未榆慈爱地看了狐狸一眼，“长得这般好看，她倒是会心动，但总归会玩腻的。”
衍青没能想通，“即便不喜欢，她怎么就能下得了狠手？还是说她只当我是傻子？觉得我好骗？”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
连未愉感慨了一句，心想这几百年的老妖怪脑子当真不好使，“傻孩子，你怎么会傻呢？”
“……”衍青神情有些崩了，“你不应该安慰我？”
连未榆睥睨着他，表情嘲弄。
衍青决定不愿与这人多废话，直接将与傅昀离所说的话和要求又说了一遍，“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如果这一次你们能出来，我便放过你们，和那个五公主。”
连未榆听完，神情淡淡，衍青还以为他不愿被抹去记忆，哪知却听这人随口问道，“说起来，既然舍不得那个公主，为何不将她带入小界碎片中？”
衍青眸色微动，似笑非笑，“我想如何对她，是我的事，你不如想想与你的好情郎要如何离开新的小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