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性向的插曲在皇家马德里的更衣室里狠狠地热闹了一回。
说实话，之前也不是没有过。
“玛丽亚，恭喜你，梅开二度。”拉莫斯大笑着弹了弹报纸，这不是古蒂第一次因为性向争议上报了，上回马卡报的大标题还是“金狼古蒂勇敢追爱，喊话雷东多”。
古蒂沉下脸抓过报纸，往拉莫斯脸上重重一砸：“滚，塞尔吉奥，别烦我。”
“你不看看他们这回写了什么？”劳尔笑呵呵地问，他拿过报纸翻了两眼。
这回马卡报甚至把揣测都有模有样地分析编写了出来，包括他们球场上的表现、私生活的爱好作风，任谁看了都觉得——好真。
劳尔咋舌：“我也在上面？说真的，他们这回的目标范围有点广。”
拉莫斯低低笑了一声。
他又看向报道里的另一个主人公，对克里斯蒂亚诺挤挤眼睛：“另外恭喜你，克里斯蒂亚诺，加盟皇家马德里的第一年就入选了俱乐部同性恋名单。”
克里斯蒂亚诺：“……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个东西？”
他以前也没听说有这个玩意！
俱乐部同性恋大名单？这是什么荒诞的东西？
“那是因为你才来西班牙。”古蒂没好气地说道，“那些记者总是这样唯恐天下不乱，而一些球迷们——尤其是我们的死对头球迷，更喜欢拿这些来攻击球员，你得忍受这些，习惯这些。”
劳尔安抚般地拍拍古蒂的腰，笑了下说道：“球员的花边新闻嘛，谁都爱看这些热闹，别往心里去。”
他看向克里斯蒂亚诺：“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的，每次这种八卦报道出来后，下一场比赛都会变得尤其艰难，这就是玛丽亚说的，你得忍受这些，习惯这些。”
古蒂用胳膊肘怼开自己的队长，翻了翻白眼。
拉莫斯几人闻言也看了过来，拉莫斯摊开手耸了耸肩膀：“这是真的。”
克里斯蒂亚诺抓了抓下巴，他笑了一下，点点头应道：“相信我，我早就习惯这些了。”
卡卡闻言看向克里斯蒂亚诺，但克里斯蒂亚诺并没有看向他。
他心脏微微酸涩发紧，但他什么也没法做。
“我们队伍里现在最安全的就只有佩佩和卡卡了。”拉莫斯说道，“就连马卡报都编不出关于这两人的同性恋说法。”
他说着转向卡卡：“我要是现在去改信教还来得及吗？能让那些小报闭嘴吗？”
卡卡收回看向克里斯蒂亚诺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改教就足够让你的虔诚度打一个问号了，恐怕没什么用，我的朋友。”
佩佩则摸了摸他最近刚去剃得清爽的光头脑袋，咧了咧嘴假笑一下：“我觉得你剃光脑袋让那些小报闭嘴的速度会更快。”
拉莫斯：“……谢谢，我忽然觉得偶尔被夸是皇家马德里天花板top1没什么不好的。”
“等等塞尔吉奥，谁说过你是皇家马德里天花板top1？见鬼的哪来那么多前缀？我怎么没印象？”马塞洛纳闷地问。
古蒂嗤地笑一声：“这还不明显是他的个人风格？说真的，塞尔吉奥，你真的不是吗？我看你乐在其中。”
更衣室里笑成一团。
卡西利亚斯站在衣柜前一直保持着尴尬的沉默，但这会儿，他终于开口，做足了心理准备：“……我很抱歉，这些事情，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我很抱歉。”
成为马卡报主人公的三人不约而同地看了过去，劳尔率先道：“嘿，这是记者的毛病，别这么说。”
“反正在你找萨拉当女朋友之前，他们就已经传过一轮同性恋问题了。”古蒂翻翻白眼，不自在地哼了哼，然后拍了拍卡西利亚斯的肩膀，“我才不会搭理他们。”
克里斯蒂亚诺也赞同地摊开手：“忘记这件事情，伊克尔，这不会影响到我们的队伍，但如果你总想着这件事情，那可就不好说啦。”
他玩笑道，弯起眼看向在球场上总是很靠谱很有安全感的门将，话锋一转：“而且，重点是，我们需要你，你得尽快回到队伍里来。”
卡西利亚斯点了点头。
……
下一场比赛是国王杯半决赛首回合，客场对阵西班牙人。
光是在球场通道里，所有球员都能听见场馆里那些滚烫的、毫不友好的下马威声。
马塞洛和莫德里奇站在队伍的最末尾，声音传进球员通道里仍旧叫人听得清清楚楚，两人对视了一眼，轻轻吸了口气。
“你遇到过么？”克罗地亚人掩嘴问马塞洛。
马塞洛也跟着掩嘴压低了声音：“我也就比你早来了一个赛季！不，当然没有遇到过！”
“还好，我在英格兰的时候遇到过比这更热闹的仗势。当然，喊话的内容不太一样就是了。”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马塞洛和莫德里奇下意识地向声音那头投去一个肃然起敬的目光，旋即反应过来说话的人就是外头喊话的主人公之一：“克里斯蒂亚诺！？”
“嘶。”克里斯蒂亚诺猛地拉开距离，他摸摸自己的耳朵，“天啊卢卡！我要被你喊聋了！”
莫德里奇干笑一声闭上嘴，他只是没想到凑过来一起闲聊的会是克里斯蒂亚诺，吓了一跳。
卡卡往这边看了一眼，克里斯蒂亚诺夸张地捂着耳朵调侃克罗地亚人，他摇摇头好笑地向克里斯蒂亚诺伸出手招呼道：“快过来Cris，我们得出发了。”
克里斯蒂亚诺应了一声，他隐晦地看向卡卡，避开了卡卡伸过来的手，冲对方咧咧嘴笑了一下：“来啦！”
卡卡见状顿了顿。
他微微皱起眉头，看向克里斯蒂亚诺，就见对方很快又转向了其他队友们。
克里斯蒂亚诺抬起双手找拉莫斯、古蒂、劳尔几人击掌打气道：“听听外头的动静，号角吹响啦！战斗伙计们！”
拉莫斯好笑地钩住克里斯蒂亚诺的脖子，拍了拍手掌，嚷嚷着对其他人道：“这家伙可真会说话，听他的，战斗起来伙计们！”
“你们两个一副队长副队长的样子，劳尔，快看，这里有两个在搞更衣室地位的混蛋。”古蒂也笑起来打趣，他大声地说着，像是球员通道里的笑闹声能盖住外面的山呼海啸。
劳尔给三个闹腾的队友一人薅了一把，然后站到了队伍的最前面：“走了。”
随着比赛开始的哨声吹响，场馆四周围的球迷们就像是浪潮一样随着场上球员的跑动而起立、坐下、振臂、又放下。
“比赛开始了，看现场的情况，这场比赛有点热闹啊，硝烟味道很重。”场上解说员说道。
“说起来皇家马德里最近又陷入了一些奇怪的绯闻传言里，弗洛伦蒂诺恐怕非常头疼吧哈哈——呃！让我们先看这一轮的进攻！非常的快！古蒂抓住了机会！把球直送禁区！”
解说员的话音一变，顿时兴奋起来。
克里斯蒂亚诺配合与劳尔在左右两侧形成接应的夹攻，逼迫皇家西班牙人的后卫加速回撤回防。
“劳尔在禁区里摔倒了！这是一个犯规动作吗？！刚才发生了什么？！”解说员愣了一下，很快镜头也给到了方才的回放。
就见劳尔接到古蒂的传球后，身前立马挤来三个后卫，三人形成关门的包夹之势，就见劳尔旋即栽倒下来，露出一副吃痛的样子。
克里斯蒂亚诺见状立马跑了过去，转向主裁判。
主裁判向克里斯蒂亚诺摇头做了一个手势，示意这只是正常的身体对抗，与犯规无关。
克里斯蒂亚诺微微瞪大眼睛，他努力想裁判争取道：“至少去看一眼回放？三个人！他们的动作你确定一点犯规都没有吗？至少去看一眼！”
裁判没有搭理他，径直越过了克里斯蒂亚诺，直接示意比赛继续。
克里斯蒂亚诺重重甩了一下手，他随后去看劳尔，就见劳尔爬起身，两人目光交换了一下，克里斯蒂亚诺不甘心地抿了一下嘴。
古蒂小跑过来拍了拍克里斯蒂亚诺的腰。
克里斯蒂亚诺向裁判索要判罚的举动无疑惹恼了现场的主场球迷们，就连古蒂跑上前拍抚的小动作也一道被记恨上了。
整个场上都响彻球迷们愤怒的大声叫骂。
一旦古蒂和克里斯蒂亚诺触球，场馆里的叫骂声就像是陡然沸腾滚烫起来，像是直接要把场馆的顶都掀翻！
“古蒂是个欠-操的婊-子！恶心的同性恋！”
“克里斯蒂亚诺是个欠-操的婊-子！恶心的同性恋！”
“滚回马德里！克里斯蒂亚诺是爱哭的芭比！”
“古蒂和克里斯蒂亚诺滚去床上！这里不是你们的地方！”
“……”
皇家西班牙人的主场球迷在场上循环往复、不知疲倦地大声高唱着。
古蒂脸色骤然难看下来，而卡卡则霎时脸色苍白，这是他第一次和克里斯蒂亚诺在同一场比赛下，真实真切地感受到这铺天盖地而来的恶意。
上一世他隔着网络看到过相似的场面，那已经足够让他恐惧痛苦，他总是在想那时候克里斯蒂亚诺是怎么处理这些的，甚至那只有克里斯一个人。
而现在，他也在这里，他听见了、看见了，才意识到这种咆哮的恶意有多么叫人窒息可怕，仿佛有无形的山压在他们的头顶上，他感觉自己的耳朵甚至听不见什么，只有嗡嗡的声音，但朦胧中却又那么清晰地知道那些人在叫骂什么——
他猛地看向克里斯蒂亚诺，视线寻找着自己的恋人，却只看见那身9号的背影在场上快速地移动，像是浑然没有听见一样。
“拉莫斯放倒了西班牙人，得到了一个口头警告！”
裁判吹停了比赛，克里斯蒂亚诺几人趁着场上球员正在接受喷雾止疼治疗的功夫，跑到场边灌了几口水又尽数吐了出来，只是稍稍润了润。
卡卡站在他的身边，他紧紧攥着水杯，想要给克里斯蒂亚诺一个拥抱，但克里斯蒂亚诺却转身与穆里尼奥拍了下手，向对方表示自己的状态、心态仍旧在上风。
穆里尼奥见状微微颔首，没多说什么，但是拍了拍年轻葡萄牙人的肩膀。
卡卡意识到他的恋人确实在躲避他，在这样一个犹如斗兽场里的体育馆，在这样一个被叫嚣辱骂得仿佛声名狼藉的地方，克里斯蒂亚诺与他仿佛划出了一道分界线。
他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又重重吐了出来。
他在克里斯蒂亚诺的身边，可他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
“快跑起来，跑起来！”穆里尼奥催促着。
卡卡不得不收起乱七八糟的念头，他得投入比赛里。
克里斯蒂亚诺和古蒂交换了一个眼神，古蒂带着球，在侧路过开一人，但耳边乍然响起的嘘声叫他脚下一个失误，又把皮球拱手送给了别人。
这回嘘声、嘲笑声更响亮了。
古蒂愤怒地猛地转向观众席，但很快的，劳尔飞快地跑上来拽住了他，在他耳边低低呵斥了两声，叫暴躁的金狼勉强收下脾气。
克里斯蒂亚诺招呼着古蒂，然后他又转向观众席，那些脸上挂着不怀好意的恶劣笑容的球迷们朝着他，他冲他们咧嘴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无所谓地摆了摆手，甚至喊他们叫得再响亮一点。
场上的球迷都被葡萄牙人的举动意外到了，一时间嘀嘀咕咕乱成一团的骂声倒是盖住了刚才响亮划一的高唱。
“哈，克里斯蒂亚诺可真够懂得怎么气人的。”解说员见状忍不住笑起来，“只见过球迷冲球员发火的，没见过球员去挑衅球迷的。”
克里斯蒂亚诺的挑衅效果很好，起码场上的皇家西班牙人都被挑衅得怒火上来了。
“皇家西班牙人的前锋带球要过中场了！对方的几次射正都是由他带过中场后一气呵成的！非常有威胁力的一名球员！”
“克里斯蒂亚诺回撤到中场！看来是要替队伍回防阻拦！”
“抬脚挑断！非常的干净利落！克里斯蒂亚诺把这场进攻解围了！”
克里斯蒂亚诺急急收脚却仍旧撞上了对面的球员，显然对面的前锋被斩断了进攻的机会正一肚子火呢，身体一触碰就立马大力地往前一推：“滚远点！”
“嘿！我又不是故意的。”克里斯蒂亚诺皱眉甩开对方的手。
“别碰我！叫人恶心想吐的该死同性恋，你们就该被架在十字架上烤。”那人紧紧盯着克里斯蒂亚诺的眼睛，恶劣至极地试图激怒葡萄牙人。
要是克里斯蒂亚诺给他一下，跳起来揍他，哈，那么一个直红是必然的，他挨一记，然后换下克里斯蒂亚诺？血赚。
然而他面前的漂亮葡萄牙人却只是眨了眨眼，嗤笑了一声，忽然往前靠近了一步：“可我该死的有钱，非常非常有钱，你呢？”
那人闻言猛地被激怒，眼睛顿时红了起来，猛地又是推搡了一把，刚要大步逼上前，却紧接着被一股大力猛地推撞了出去：“你在说什么？！我警告你——”
那人后退几步才稳住，他一抬眼，就看见那个向来好脾气著称的卡卡就站在他的面前，脸色冷硬，那双眼睛深沉得像是有让人心悸不安的漠然，就好像有一团漩涡藏在其中，危险极了。
他猛地闭上了嘴，旋即就见更多的人冲了上来，拉架的拉架，吵架的吵架，一时间场面混乱极了。
卡卡将克里斯蒂亚诺完全挡在身后，紧紧地拽住了手，不允许克里斯蒂亚诺往前再凑近一步，他的身体足以挡住对面投来的所有恶意的视线。
克里斯蒂亚诺紧紧皱了一下眉头，他飞快地反握住卡卡的手腕，掩着嘴低低又急促地开口：“冷静点卡卡！我说了这没什么！别拿牌——好吧你拿了。”
他无奈地看向主裁判，所幸对方紧接着又朝那个西班牙人也出示了一张，否则他必然要在赛后上诉这有失公允的多次判罚。
穆里尼奥在场边看着场上乱成一锅粥的场面，拉莫斯还不嫌事大地冲着人群里比划，他敢说这家伙就是想打架。
他闭了闭眼，开始后悔在那件“同性恋更衣室”的八卦之后，一口气把故事的三个主人公全都放在首发里，他确实很有勇气，看这乱的……
穆里尼奥开始祈祷次回合回到他们自己的主场时能把比分拿回来。
“比赛继续！”
古蒂再一次拿到皮球，触球后的嘘声仍旧响亮，但这回，他没有再让失误找上来，他冷静地控制着皮球，找准机会，猛地向前场送出一记直塞。
“克里斯蒂亚诺直接抽射打门！！球进了！！”解说员惊呼一声，猛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在无与伦比的灾难嘘声下！克里斯蒂亚诺和古蒂活了下来！完成了精彩的连线！皇家马德里一比零领先皇家西班牙人！”
克里斯蒂亚诺大吼一声，一把脱下球衣直接甩进了观众席里，他大笑着一边奔跑一边冲裁判扬起下巴：“有本事把这个进球也偷走！”
上半场劳尔被禁区内犯规，主裁判无视，偷走了本该属于皇家马德里的一粒点球，而现在，他用一枚无可挑剔的运动球拿回了那一分！
“你大可以继续吹！我会继续进球的。”克里斯蒂亚诺跑到场边，高高地跳起，手臂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身体舒展得漂亮极了。
皇家马德里这一侧的球迷们激动地在克里斯蒂亚诺做出庆祝动作的同时一道起立，顿时整个球场上都响起一片响亮的、犹如克里斯蒂亚诺标志一般的欢腾庆祝声。
他张开手臂拥抱住飞快冲过来的古蒂，然后是卡卡，古蒂和克里斯蒂亚诺拥抱了一下后便紧接着拥抱了劳尔、还有随后赶过来庆祝的其他队友们。
卡卡则用力地紧紧地一个人独占了克里斯蒂亚诺的胸膛，他用力抱住自己的恋人，他才不在乎那见鬼的小报消息，他低低说道：“为你骄傲，Cris。”
克里斯蒂亚诺微微顿了顿，然后笑着回抱住：“当然。”
比赛结束后，克里斯蒂亚诺回到了更衣室里，他迫切地需要一个冷水澡，而整个更衣室里会喜欢在冬天还待在冷区里的就只有他了。
卡卡走进来，他把冷区的门关上，然后大步走向克里斯蒂亚诺。
“卡卡？”克里斯蒂亚诺有些意外，因为巴西人也怕冷，每回赛后会泡点冷水澡的就只有他，偶尔还会有佩佩。
卡卡看向克里斯蒂亚诺的眼睛，他沉默了两秒后开口：“……Cris，你在躲避我吗？在那些传言冒出来之后？”
“什么？不，我没有。”克里斯蒂亚诺闻言立马反驳道，他高高挑起眉头，“为什么这么问？”
“……你避开了我的接触，在很多时候，甚至避开了我的视线。”
“那不可能。”克里斯蒂亚诺微微皱起眉头，他双手捧起恋人的脸，“或许因为我太关注比赛本身了？抱歉，但不管如何，相信我，我绝对不会那样做的。”
卡卡对上克里斯蒂亚诺的眼睛，他确信他在场馆上感受到的是闪躲，是一种划清界限的意味，但克里斯蒂亚诺的眼睛却也告诉他，他没有那么去做。
卡卡意识到或许那只是克里斯蒂亚诺的潜意识，就像是一种遇到危险后本能竖起的屏障，而克里斯对此却毫无意识。
他把他推开，就如同上一世，在那些漫天的嘘声下，他也同样不曾被掺和其中，他总是受到对方的保护，这就像是克里斯蒂亚诺的本能。
卡卡松弛下肩膀，他慢慢收拢怀抱。
“Cr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