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古代言情>太上敕令【完结番外】>第93章 成家公子脑袋竟不大灵光

  “无、无端!”成澈立刻放开无端,而后者已经跑出去几步远。

  小道童向前一步,“你干嘛啊?”

  小少爷连忙摆手,“你别过来!我脚下冰面好像裂了!”

  而他话音刚落,又响起一声更响的碎冰声。他朝下看去,脚下赫然一道开裂的缝隙,并且噼里啪啦地还在扩大。少年的恐惧溢于言表,他吓得哆哆嗦嗦,“无端,我...怎么办...?该怎么办?”

  “这...”小道童看了一眼远处哪两个穷追不舍的大人,又看了眼成澈,最后叹了一声,“好吧。好吧。我真是着了你的道!”他从袖中摸出一道白色符纸,食指放进嘴里一口咬破,沾血在符纸上涂涂画画什么。

  成澈双腿打颤,还在劝无端赶紧走,“别画了!你比我轻,你走慢点,应该能走出去的!”

  而无端骂了一声,“别吵!我在救你!”转眼间手中符纸已经写就,他将符纸一掌拍在冰面。

  那冰块开裂的速度骤然加快。

  “无端...你在干嘛?”

  “看好咯。”

  无端勾出一道稚嫩而自信的笑容,双手掐诀,口中念咒,细碎的额发即被微微吹起。

  那道符咒迅速发出青光,并与冰面融为一体。

  骤然而生的寒意中,成澈眼睁睁看着脚下冰面重新结起,稳稳贴合。他瞠目结舌,“无端道长,你、你也太厉害了吧!”

  然而无端道长却整个人被拎着后领提了起来。

  无涤骂道:“师弟,你找死啊,无故缺席还拐骗成家公子,师父回去一定杀了你。”

  无端被提在半空中,双手环胸,闷哼了一声:“切。”

  家丁成甲也追上了,他气喘吁吁,上下拍打成澈衣服上的尘土和冰渣,确认少爷胳膊拳头都安好无恙才安心。

  他着急劝道:“公子快回去吧,老爷夫人都急死了。”

  就这样,两个走失少年终于有惊无险被逮了回去。一路上成澈都在盯无端,一直盯到戌时四刻,斋醮科仪开始。

  往年必定目不转睛看完斋醮全程的成澈,今年从头到尾在盯着祭坛下干杂活的无端。

  无端明明比他矮了快一个头,遇到危险行为处事竟然那么冷静,那么淡然,那么勇敢。成澈回想自己刚刚咋咋呼呼的模样,不由得脸红。他以后可是要继承榆宁关镇关大权的成家公子,原来连道观里的小道童都不如。

  他又想到无端连父母没见过,不仅得对他更是肃然起敬。

  他偷偷问成甲,“阿甲,那个小道长...怎么我以前都没见过?”

  成甲左右看了看,老爷夫人都专注于斋醮科仪,便偷偷答,“少爷您不知道也正常,他还在襁褓中就被酌云子真人捡回了道观,从此就养在香火道经中,从来没下过山。只怕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城呢。”

  “啊,真的吗?榆宁明明那么多好吃好玩的!”成澈想了想,“今晚他不仅超度了大黄,还救了我的性命,我一定要带他去玩好多好玩的,吃好多好吃的。”

  与此同时,祭坛西侧。

  无端负责整个斋醮科仪中最无聊的活,把一张符咒原模原样誊写几千张。斋醮后,他那奸诈的师父就会拿去卖给市民,从中谋取一波大利。

  当然,出力最多的他一分钱都拿不到。

  所以无端也就随便抄写(乱画)着,连连打哈欠,实在是百无聊赖。

  无涤也只能干点打杂的活,他凑到无端身边,“师弟,你年纪这么小就能来观摩斋醮,该要好好珍惜才是。”无涤小声奉告,“师父说你天赋高才给你这个机会的。”

  

  “哦。”

  “话说起来你刚刚对成家公子做了啥啊。怎么他从头盯你到现在。”

  “嚯。成家公子。”无端讽笑一声,“就是个爱哭软包。”

  “呃,这话你可别让人家听到了!成家可是咱们无所观最大香客,每年逢年过节他们家都要来咱们观里求卦问相的。”

  无端想了想,“那我怎么从没见过那个软包。”

  “师父传授道法礼仪的时候你在干嘛啊!”

  “睡觉。”

  “咱们观里常沾鬼事,他才十岁,阳气尚不充裕,怎么能进咱们道观。——这是常识啊!”

  “哦。”无端抬起眼,迎上对面成澈的视线,“这软包...”怎么还在看我。

  成澈发觉无端终于对望了回来,便偏头“嘿嘿”一笑,而后者立刻移开了视线。

  干嘛啊...这么冷漠。

  榆宁那么多好吃好玩的,无端居然都没玩过尝过,真是遗天下之大憾。成家公子心中打起算盘,他知道斋醮科仪结束后,道士们大都会在城里停留几个时辰,既能接点算命生意,也能随意逛点行当。

  那么终于知道该怎么感激无端了,那自然、必然、无疑是请无端道长到城里他最爱的小吃街大吃一顿啦。

  他坚定握了握拳,“就这么定了!”

  “定什么?”

  他母亲回头看他。

  成澈立刻小手捂住嘴,“没有没有,什么都没有!”

  “嗯?我们阿澈什么时候变得爱撒谎了。”司马婧挑眉。

  “呜…”成澈挠挠后脑,伏在母亲耳边轻声说,“我想和无端道长去城里玩。”

  “无端道长?刚刚和你一起被逮回来的那个小道士?”司马氏瞥了对面一脸臭脾气的无端一眼,轻声,“斋醮结束再和你说。”

  成澈点了点头,便将注意力放在斋醮科仪上。

  “无端什么时候也能作斋醮啊…”成澈想象着无端挥舞着小拂尘做斋醮的模样,不知为什么,没有由来地确信,到时候他一定看得特别起劲认真。

  随着祭坛中央祝福祈愿的孔明灯缓缓升空,上元节的斋醮终于结束。

  成澈眼巴巴看着无端被酌云大道长提食盒般往城楼下提去,就有点着急,拉着母亲衣角,“母亲…可以吗?”

  司马氏皱了眉头,“进城玩可以,但不许去找那个小道士。”

  “啊…为什么?”

  “我听说他从小没爹娘教养,天天在无所观里惹是生非。”司马氏摸了摸成澈脑袋,“娘怕我们家阿澈被他带坏了。”

  成甚闻言凑过来,“什么带坏,人家可是真人的闭门弟子。”

  成澈眼看无端已经没影了,着急前倾身体,“对哇,而且无端他可厉害了。”

  他三言两语把刚刚无端超度大黄,还有画符救他的事说了出来。

  成甚若有所思,“画符念咒?他已经会施术了?我只听说道士要研习修行数十载才能掌握施术要诀,他小小年纪…怎么可能…”他将信将疑看着成澈。

  “父亲,我没有骗人!无端道长他真的好厉害!”

  成甚对夫人说道:“酌云道长看人奇准,既是他的闭门弟子,想必未来也将有所作为。”

  司马氏看了看丈夫,又看着儿子,叹了一声,“好吧,取长补短,知道吗?”

  成澈喜形于色,立刻往无所观道士散场的方向追了过去,一直追下城楼,看到榆宁关门前站着那个素衣鹤发道长。他认得这是无所观的酌云大道长。

  大道长抬了抬眉,“嗯哼。成公子。在寻人?”

  成澈仰头望着他,“嗯!我在找无端道长。”

  酌云眨了眨眼,“无什么道长?”

  “无端道长…”

  “无端什么?!”

  “道、道长。”

  没想到酌云竟哈哈大笑起来,他摸着白胡笑得直不起腰,“无端道长哈哈哈哈哈——他何德何能被冠称道长啊!小公子,你可知他这道号由来?”

  “嗯?!”成澈记忆力还挺好的,“他说,无状之状,无物之象。体之无序而最前者,是为端。”

  没想到酌云更乐了,他笑得合不拢嘴,就差满地打滚,笑了好久才说,“也难为他了,翻遍观里所有经书才好不容易给自己找到这释义。”

  “嗯...难道无端不是这个意思?”

  道长摸了摸白胡,无奈耸肩,“无端无端,其实...是说他不守戒律、行为不端啦。”

  “啊、啊?行为不端?”

  “既有乐极生悲、否极泰来,那无端也可成端。”大道长抬眼朝上望去,“你说是不是啊,无端。”

  成澈顺着酌云视线抬头看去,大惊失色。才看到小道士竟然被麻绳五花大绑挂在城门上。

  两个少年对上视线,无端本就通红的脸涨得更红了,大概是因为吹的牛皮在唯一一个信者面前被当场戳破了。

  “无端道、道…无端!你怎么啦!好危险,快下来!”成澈惊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他父亲可是警告过他,绝对不能靠近城墙边缘,可无端居然敢直接挂在城墙上。太厉害了!

  无端咬牙切齿,“姓成的,你觉得我下得去吗!”

  酌云摸了摸胡子,“没想到成家公子脑袋竟不大灵光。”

  成澈想了想,无端说过会被师父罚,难道这就是惩罚。

  他看无端脸都被绑红了,好像很痛苦的样子,立刻向酌云求情,“大道长,您快放他下来吧!他看着好难受啊。”

  大道长耸耸肩,“小友无须担心,挂上一天一夜对无端可是家常便饭了。本道想他早习惯了。”

  “啊?”成澈完全无法想象被挂在那么高的地方是什么感觉。无端居然能习惯…太厉害了!

  大道长看向城墙上腊肉般挂着的徒儿,笑道:“今夜你无故缺席,已该重罚;蒙骗小友,有损道者修养,当是罪上加罪。”

  “他没有骗我!”成澈真的很着急,比自己被污了清白还着急。小跑着从酌云的左边求到右边,“他真的没有骗我。”

  见被吊在空中的无端默默转了个圈,脸往墙里躲。成澈又喊,“你没事吧!”

  酌云看着成澈,“他既无道长之实,又怎可自称道长?”

  “可是…他就是很厉害啊!”成澈语气十分坚定,而余光里无端转了个圈又转回来了。竖起耳朵,是想听成澈怎么夸他。

  “噢?”酌云又摸白花花的大胡子,“洗耳恭听。”

  “无端他救了我呢。”成澈竖起一根手指,一本正经解释。

  而小道士突然意识到什么,连连大喊:“喂!别说了!软包!喂!姓成的!”

  可成澈已经把早先发生的事再一次全盘托出了,表情好像如数家珍,包括无端用他的铃铛超度大黄,包括无端念的往生咒言,包括无端如何在冰面上救他一命。他怕酌云大道长不相信,最后又补一句:“我不骗人的…骗你是小狗。”

  酌云听下来,确实变了神色。他阖目沉思了好一阵,合了合掌,无端身上的麻绳便松了,八岁小孩从九尺高的地方摔了下来。

  “啊!!”成澈惊呼一声,立刻张开跑了上去,一副想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