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末,一中开学。

  阳光明媚的日子很少,大多时候天色都蒙着一层灰蓝的雾,有点春寒料峭的意思。

  高二的下半年开始了,周绪起穿着单薄的校服外套在春寒料峭的天里打了个哈欠。

  “啊啊啊啊姐,姐等我一会儿,我抄完这一点儿,就这一点.....”

  “你他妈别抢我卷子——”

  “真是服了,生物怎么比化学卷子还多啊....”

  “别吵我,我马上抄完了......”

  收寒假作业这阵班上吵得不行,许孟说:“多少冷死你。”

  周绪起有点困,指尖捏着外套拉链唰地拉到低,露出里边白色的低领毛衣,领口压在秋装校服翻领下,他指着说:“看,这是什么?”

  语气有够欠儿的。

  许孟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骂谁:“贱不贱啊你.....”

  骂完默默转回头补寒假作业。

  可能是骂自己。

  周绪起还是蹬了一脚他椅子腿,从桌肚里掏出寒假作业,一大沓卷子,递给来收作业的组长。

  “欸绪哥!你竟然交作业了!”边上唰唰撕寒假天地的何复瞪过来。

  拆开谢致予给他带的温牛奶,手指挨上边碰了碰,不出意料地凉了。

  咬着吸管喝了口,周绪起瞟了眼正站在教室前面收作业的人,收回视线看向何复:“你他妈可以再大声点。”

  四个组的后排全给他这一声吼喊过来了。

  许孟也震惊,整个儿就是一个坐不住的猴儿,听到声儿马上喊:“卧槽!哥哥你真写作业了?!”

  周绪起控制不住呕了一声,“许孟你喊我什么?”

  许孟嘿嘿笑,“哎哟,还不让人喊啊?”

  周绪起:“是啊,快给我恶心吐了。”

  “.......”

  “稀奇啊,”彭经延收了半天没收到几张卷子,全退回去让组长收齐再交过来,边拉开椅子边问,“欸佳姐!”

  陆佳:“干什么!”

  “我绪哥交没交物理作业啊?”

  “交了!”

  彭经延震惊:“卧槽?”

  “......”周绪起说,“你们至于吗?”

  许孟笑死了:“怎么不至于啊绪哥?你想想你过去一年有交过寒暑假作业吗?都他妈丢垃圾桶了!”

  嘶啦——

  何复小心翼翼地撕着寒假天地说:“绪哥你不是找了代写吧?”

  周绪起额头上的筋跳了几下,伸手一撑椅子背:“我就不能自己写吗?”

  彭经延在许孟的笑声中啪啪鼓掌,“还得是你啊复复,好想法。”

  何复瞧他一副“唯你是问”样儿,斟酌着撕下最后一页,摸了摸鼻子:“绪哥你可别这样看着我,万一我手抖了,你赔我作业?”

  周绪起气笑了,懒得理他:“我发现你过了个年,嘴是越来越会说了。”

  许孟笑完惆怅地看着他绪哥:“哎。”

  “给我搁这嚎丧?”

  许孟又叹:“哎,青春啊。”

  周绪起:“?”

  许孟:“哎,青春啊。”

  周绪起:“.....你到底什么毛病?”

  许孟瞅了他一眼,酝酿了一阵情绪说:“绪哥想当年你三科零分,政治十分,物理单选多选全错。”

  周绪起有克制自己。

  “创造了这样神话的男人,如今竟然也沦落成被作业考试压迫到爆发小宇宙冲刺年级前十的平庸人了。”

  “哎!”他又叹了一声,擦了擦眼泪,“我的青春逝去了!”

  创造了三门零分、政治十分、物理全错神话的男人手指咔嚓响了一声:“你他妈......”

  彭经延憋笑憋得很辛苦。

  创造了神话的男人没来得及将许孟踹出外太空,就听到后排的男生一阵骚动,嘤嘤凄凄的哭声响了起来。

  在何复的带领下,跟祭奠什么玩意儿似的,齐齐望着“神话”哀叹:“哎!我的青春!”

  “哎!我们的青春啊!”

  一群汉子粗不拉几的嗓子搁那青春来青春去,期间还伴随着几声泣音,动静极大,几乎整个班的都看过来了。

  “噗哈哈哈哈哈.....”彭经延实在憋不住了,嘎嘎笑出声。

  边笑边拍许孟的肩:“哈哈哈你们哈哈哈哈哈哈......”

  教室前边,谢致予接过组长交过来的卷子听到动静看过去。

  周绪起太阳穴跳了跳,觉得丢人,操了句接着也笑了。

  “艹,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经病哈哈哈哈....”他笑得不行,周围原本还在装哭的一群人连带着也鹅鹅鹅笑了。

  笑声是很感染人的。前边看过来的同学听见这场面没憋住。

  水壶烧开了似的,一个班嘎嘎沸腾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周绪起捏扁了喝空的牛奶盒,撑着脑袋笑到不愿意抬头,不忘蹬许孟两脚:“靠瞎演什么呢哈哈哈哈哈哈.....”

  班上没人停,继续嘎嘎笑。

  经过的同学往热水壶烧开的一班窗口里瞧了一眼,没懂他们班什么情况。

  “他们是在笑吗?”

  “可能....”

  “笑什么?”又看了一眼,嘎嘎笑,“笑得还挺整齐的.....”

  笑了有一分钟,周绪起抹了把脸,伸手一指:“都给我闭嘴!不许笑了!作业补完没?还笑!”

  提到作业,班上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对,作业.....”

  大家刚转回头看到摊在桌上的卷子,不知道谁突然吹了声哨,再次感叹一句:“绪哥都会监督我们写作业了。哎!我的青春啊!”

  又是嘎嘎一通笑。

  周绪起笑得脸都要僵了,抬头看到谢致予走过来。

  “刚聊什么?”他主动问。

  周绪起瞅着他走过来,修长的手拉开椅子,忽然觉得有个词特别衬他。

  清丽出尘。

  一股子超脱的禁欲气质。

  许孟缓了缓:“聊神话。”

  谢致予听了点点头,看向身旁人:“在下游溺水了的神话?”

  周绪起收回刚刚对他的评价,这人果然是人模狗样占了四个字,人模又狗样。

  在下游溺水,这个话稍微一想就明白了,说周绪起成绩在下游溺水了。

  许孟笑累了,真的笑累了:“嘎嘎嘎哈哈哈哈哈哈!”

  周绪起一把勒上这人的脖子,咬牙切齿:“说什么呢!儿子!”

  够有种。

  在床上颤着嗓子喊他哥的时候也没见谢致予这么能说。

  “没说你,儿子。”谢致予否认。

  “草。”周绪起憋了一口气,不和他玩这些小学鸡游戏。

  嚣张。

  太嚣张了。

  彭经延把手上的试卷一叠:“不过说真的绪哥,你好好学习的样子真的让我觉得当年叱咤风云的那个男人——”

  话没说完,那个叱咤风云的男人打断他:“你他妈脑子让许孟吃了吧!”

  许孟:“......”

  男人继续说:“我现在就不叱咤风云?”

  彭经延一通乐。

  许孟冲他抱拳:“不愧是我绪哥,够不要脸的。”

  谢致予也噗一声笑了。

  周绪起勒住他肩:“怎么着?你绪哥不风云?”

  “风云,非常风云。”谢致予说。

  态度十分敷衍。

  周绪起头上冒出几条黑线,一指何复:“你来说!”

  何复小心地上交二次加工后的寒假天地,简单回了句:“在不要脸程度上确实够风云了。”

  “.....”周绪起说:“滚。”

  所有人都笑得不行,许孟问他怎么突然发奋图强了,是不是真的出什么事了,比如家里破产之类的。

  “我发奋了一个学期,你现在才来问是不是晚了,”周绪起捏了捏鼻梁,“怎么?破产了你养我啊?”

  许孟连连摆手:“不不不,破产也不养,谁养得起你这个大少爷。你耳朵上那东西一个就上千。”

  上回意外看到周绪起的购物信息那些数字的位数差点没吓死他。说完又问谢致予:“予哥你说是吧?”

  谢致予睫毛抖了抖,拇指指腹抵中指上的戒面转了转。

  没回答。

  许孟盯着周绪起耳垂上的银色字母,想了想说:“绪哥你这耳钉好像从上学期末到现在一直没换啊。”

  “之前不都是一天换一对,跟换女朋友一样。”

  周绪起蹬了他一脚,几乎是下意识瞟向身旁人。

  “谁换女——别乱说!”

  许孟吹了声哨:“哟,难道不是?”

  何复抄完一张卷子的选择题也凑热闹:“哎哟绪哥还遮呢,之前不是一星期七天能有八个女生来找你。”

  “现在都安分一个学期了,竟然也没谈新的,奇迹~”

  周绪起握住身旁人的手臂,谢致予扫了他一眼,眼底没情绪:“是啊,安分了一个学期多神奇啊。”

  周绪起强颜欢笑,搓了搓他的手臂低声哄:“宝贝,没,真没......”

  说完一个起身,咆哮:“许孟你他妈给老子站住别跑!何复你也是!给老子滚回来!”

  “略略略,追不上我吧.....”许孟撒开丫子就跑,何复和一个方向。

  周绪起气血上涌,追着两个猴在教室里上蹿下跳:“嘴不要了我可以帮你填上!跑!还跑!你们两个!”

  一阵鸡飞狗跳,班里不少人凑热闹叫好。

  “孟孟加油跑啊!快被绪哥追上了!”

  “复复跑啊!看着五大三粗的人怎么跑不快呢!”

  “绪哥!加油!干他!”

  “哈哈哈哈哈.....”

  彭经延笑了笑,发现谢致予瞅着虚空发呆,在他面前晃了晃手:“予哥想什么呢?”

  他猛地握拳,戒指嵌进掌心,看向揪住许孟一顿勒的周绪起摇了摇头:“没什么。”

  银色的素戒在修长的手指上起到了很好的装饰作用,谢致予那双手骨架大小正好手指骨又格外细长,指头上没什么肉,像是单包着一层皮肤,手背上青筋微突,瞧着十分高级。

  这样一双手就算戴个破铜烂铁也能把破铜烂铁戴高级了。

  周绪起终于把两个祸害揍了一顿,走过来从后面撑着谢致予的椅子背,手臂往前撞了撞,低头凑近他耳朵边:“还生气呢?”

  “宝贝儿,予哥,别气了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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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大家~

  最近开放了,大家照顾好身体呀,扬了也不要害怕,多喝热水多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