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快跑!别和偏执狂谈恋爱!>第26章 谋杀善良

一周之后,亚瑟被接回了家。为了接风洗尘,王耀特地做了一桌好菜,但是两个人入座之后讲的话加起来还不到十句。

亚瑟喝着他做的浓汤,偶尔回复一句他的问题,虽然没有刻意拉开彼此的距离,但王耀感觉自己就像在和一台高精度的人工智能机器在聊天——他会告诉你你问题里关心的每个点,但却没有感情。但王耀转念一想,自己不就是要他放下这段感情吗?于是聊到最后,自己也沉默了下来,吃完饭洗好餐具,两个人各自回房间休息。

后来王耀专门又跑去医院,问当时负责手术的医生亚瑟到底身上有什么病,起初对方只是摆手说小病而已,后来经不住王耀死缠烂打,最后说了一个专业名词的缩写,因为完整的名词太过绕口,还是医生把单词写在纸上他才明白的。

IBD,Inflammatory bowel disease,翻译过来就是“炎症性肠病”。是一种非常常见的肠胃病,致病因素多样,发病机制复杂,且有终生复发的倾向。

不用医生多解释,王耀也知道像亚瑟这种疼到昏厥以至于送上手术室的情况,应该病情不容乐观。为什么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富家少爷,会患上这种病?这个问题令他百思不得其解,奈何现在亚瑟对他也不冷不热,所以他只得把这个疑问埋在心里。

回家之后,王耀用电脑谷歌了一下肠胃不好的人平时需要忌口什么,然后做了份一张A4纸的笔记,以后每次做饭前都会特地来复习一遍笔记,矜矜业业地做起亚瑟少爷的营养师。


阿尔弗雷德自从在上次在生日宴会上匆匆现身之后,也失去了音讯,后来还是凯特来找他聊天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阿尔弗雷德已经离开了伦敦,不知道去世界哪个角落过他游艇香槟美人的生活去了,而且听凯特的语气,他似乎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不告而别,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夜晚躺在床上,王耀忽然感到一种物质生活上的满足而导致的精神世界的空虚。

自从亚瑟出院之后,就以他身体不适为由,推掉了所有的宴会邀请,而工作量骤减的王耀则利用充裕的自由活动的时间,周游了伦敦大部分景点,比如去伦敦塔听导游讲英王理查德三世谋杀两个小王子的故事,去泰晤士河的路上听到大本钟整点的钟声,在白金汉宫门口看王室卫兵的换岗仪式,去动物园里近距离看过一只出生不久的小鹿在草坪上撒欢跑跳,只可惜那天中途下雨,还没等他逛完就不得不提前打道回府……

明明好不容易过上了自己向往已久的咸鱼躺平生活,怎么一下子还觉得不习惯呢?王耀拍了拍自己的脸,回忆了一遍自己这段安逸又无所事事的时间,以前虽然生活拮据,但钱是自己一分一分挣的,现在从某种意义来说,自己就是靠别人养着,所以活得非常不真实,每天就像踩在易碎的泡沫上似的。

直到这一刻,他才切身领会了马克思所讲的未来的共产主义是人出于自我发展的需求而不是生存的需求去劳动。就在他考虑要不要去找一份兼职工作打发时间的时候,他听到客厅传来了声音,亚瑟回来了?


出院之后的亚瑟不仅推掉了一切宴会邀请,有时甚至连家也不回,开始王耀还觉得他是不是躲着自己,后来发现他的脸上愈发呈现出疲态,一个人静下来的时候也经常眉头紧锁出神,王耀就知道他一定是在工作上遇到什么状况了,回想起斯科特对他步步紧逼的模样,心底也生出几分疼惜。

亚瑟正身处自己命运刺骨的风暴圈,其他人只能见他受苦,却又无能为力——所以,有时望着他深夜白炽灯下孤高的背脊,王耀由衷希望有一天那个能与他一起分担重担,共度风雨的人早一点出现。


王耀穿上拖鞋跑到客厅,果然是亚瑟,于是兴奋地问道:“亚蒂你回来了!今晚住在家里吗?”

亚瑟抬头看了他一眼,摇头,“我回来取东西,一会儿要见一个人,今晚不回来。”

“哦。”

王耀垂下脑袋,眼底有些失望。这偌大的一个房子,成天就自己一个人,难免也会觉得冷清。

亚瑟从自己的书房取了一份文件,路过王耀时忽然停下脚步,说道:“哦对了,明天有个慈善晚会我们需要出席,你先准备一下。”

“好的。”王耀朝他扬起笑容,然后目送着他离开了房子。


但王耀可能不会想到,亚瑟今晚要见的人,就是“失踪已久”的阿尔弗雷德。


十天前,阿尔弗雷德在亚瑟指派的线人的指引下,来到B市,并在郊外一处破旧的居民区里和亚瑟为他安排的人手会和。

一个前LA某金融公司的网络安全部门员工,同时也是现役的黑客,这就是他哥哥给他这次行动提供的所有人力支持。

阿尔弗雷德推开掉漆的铁门,空气中一股潮湿的霉味立刻令他皱起眉头,映入眼帘的是一间老旧堪比公路旅店的出租屋。三步走到头的客厅里灰尘飞舞,装着天线的电视被摆在一只棱角钝化的旧纸箱上,就连最值钱的两人沙发上还铺着奶奶辈织的圣诞节图案的毯子。

再向里面走,还有一个房间。阿尔弗雷德刚一拧门把手,却发现房门并没有关,于是他推门而入,四台电脑显示屏前正坐着一个瘦弱得像根针一样的男人。

阿尔弗雷德一边走进房间,眼睛一边将这里的环境打量了一遍,除了角落有一个生着铁锈的单人床,这里俨然就是个机房。而那个坐在电脑面前,此刻将正面转过来的男人,穿着蓝白格子衫,戴着黑框眼镜,头发散乱像是久未收拾的鸡窝,弱不禁风的模样令阿尔弗雷德抱着手臂,不禁思索他能不能接下自己一拳。

“他们说你有找到船只信息的完整计划。”阿尔弗雷德盯着他,半信半疑地说。

“但他们说你会带着完整的计划来找我。”男人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回答道。

“好,看来我们都被骗了。”阿尔弗雷德掐着自己的眉头,继续说道,“我实在想不到你这瘦小的身板能干些什么,恐怕连把刀都拿不稳吧。”

“先生,你以为我们黑客都是干什么的,街头打架的混混吗?然后等着被警察抓进局子?不,先生,我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制造混乱。”说着,他点开了一副点状图,图上还有一条曲折的线将其中的一部分连接,然后他指着其中一个点回头对阿尔弗雷德说,“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选择在‘山姆大叔’吃汉堡,酸黄瓜简直恶心到极点了而且食材经常不怎么新鲜,对面的路边摊都比它好得多……我猜你现在胃里一定翻江倒海吧,如果需要一泻千里,厕所出门左转。”

阿尔弗雷德为他故作高雅的用词笑了笑,一路上自己的肚子还真有些闹腾,不过并不严重。他从衣兜里掏出自己的手机:“你是什么时候骇进的我的手机?”

“秘密。——不过看在他们给我薪水丰厚的份上,我可以破例一次。还记得你在机场用完餐之后收到的顾客用餐情况调查吗?琼斯先生,感谢你每项都填了差评。”

“有点意思。看起来我们的计划可以起死回生了。”

“Danke,比起锁定你的轨迹,找到你的手机号要更困难一些。”

“你是德国人?”

“念过一段时间的书。”

“好吧,除了调查你合作伙伴的饮食习惯,你还有没有其他的进展?”

提起这件事,格子衫的瘦弱男又调出了一份类似简历的人物简介,除了一张照片之外,旁边还附带该人的姓名和职业。

“汤姆·布鲁斯,港务局副局长,这次我们的目标船只就将经由他手抵达B市。港务局办公室的安保系统破解起来非常耗费时间,而他呢,就是我们这次的突破口,因为他有一个秘密基地,专门用于押运这些灰色产业的货物,同时也有一间收款拨款的财务室,安保系统相比港务局可容易太多了,我想那里面就有我们想要的答案。”

说完,男人从电脑椅里站起来,拉开窗帘,指着对面一处不起眼的平房继续说道:“那里就是他的秘密基地。”

阿尔弗雷德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再回过头看他时,眼底不由浮起赞赏之色,“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九球。”

“阿尔弗雷德·琼斯,相信我不用介绍你也知道。”两个人简单地握了握手之后,阿尔弗雷德又问,“既然你都做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我也不知道你能帮上什么忙,”早在之前他就调查过阿尔弗雷德的背景,似乎除了富家纨绔子弟,在几个城市里当过一段时间的□□角头,还被抓进去蹲过局子之外,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如果想潜进那间办公室,就必须黑进他们的内网,只有黑进内网我才能控制他们的门禁和摄像头。”

“不仅如此,你还需要内部结构的平面图,人员日常的流动情况,而这些是你黑不到的信息。”阿尔弗雷德补充道。

九球点头。

“所以,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阿尔弗雷德一边说,一边心里暗惊,亚瑟对自己的了解远超自己的想象。

“你有办法?”

“只要有人就有漏洞。平面图和人员流动的事就交给我了,你继续想办法黑进他们的网络。”面对怀疑的目光,阿尔弗雷德自信地把一半重任揽在自己肩上,“对了,你这个仙女教母不能再施展一下你顾客点评之类的小魔法吗?黑进我的手机和黑进他们的内网差别不大吧。”

“如果你能花点时间对‘内网’这个概念做一点了解,应该问不出这种问题。我需要的是连接他们内部网络的移动设备,类似办公的电脑、打印机以及门禁,哪怕是一台巧克力零售机也行,但是他们有明文规定,不允许用电脑这类设备处理私事。”

“也就是说只要有人点进中了你的小魔法的链接,你就有办法黑进内网,对吗?”

“是的。”

“好,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打个电话。”

说完,阿尔弗雷德抬脚走出房门,过了大概两个小时,又推门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份汉堡,一瓶可乐。

见九球一脸吃惊地望着自己,阿尔弗雷德无辜地眨眼,耸了耸肩:“看什么,刚才是你说这家更好吃的。”

“你不会告诉我,你出去这两个小时就是为了买个……汉堡。”

“还有可乐。”他朝九球摇了摇自己可乐杯。

九球一时都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半天才笑着问:“你有没有想过——也该给我带一份?”

“你又没早说。”阿尔弗雷德吸了一口可乐,嘴角噙着玩笑似的笑容,然后抬起下巴指了指客厅的方向,“桌上还有一包薯条和一杯可乐,如果你现在饿了的话。”

一天忙于工作几乎没怎么进食的九球坐在沙发上,抓起几根油腻的薯条就往嘴里塞,然后再吸一口冰可乐,顿时有种活过来的感觉。阿尔弗雷就坐在沙发的扶手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你会做网页吗?不需要真正运营起来,只要内容够丰富,能让人一看就停不下来,能翻上两个小时的那种。”

九球狐疑地转头,“做网页小菜一碟,但要看你做什么类型的。”

“就那种犬类聚会的宣传网页,最好是爱尔兰软毛梗犬。”

“你要干什么?”九球放下手里的薯条,脸上更加疑惑。

“我的朋友跟我透露,那个秘密基地里有个会计,是个犬类痴迷爱好者,特别是对爱尔兰软毛梗犬。”

“你确定他会为了看个狗,把自己饭碗都赌上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吃完汉堡,阿尔弗雷揉了揉手里的纸团,丢在一旁,然后翻腕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到了,开始工作吧。”

“你要去哪儿?”九球站起来叫住了他。

“喝酒。”

阿尔弗雷德回头冲他打了个手势,转身拉开吱呀作响的门,迈开长腿就离开了。


没有人在自己耳边叽里咕噜地说个不停,九球的效率显然恢复了正常的水准。按照阿尔弗雷德所说的,他花了三个小时做了一个“梗犬爱好者天堂”的网站,首页挂着的都是清一色的毛茸茸的爱尔兰软毛梗,还选了一张小狗坐在绿草如茵的草地上歪着头,令人永远无法拒绝的照片当做邀请聚会的封面。

做完这一切,他才躺在角落里的劣质单人床上,披着单薄的被子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他照常拉开房门去泡咖啡,路过客厅发现上面躺着一夜未归的阿尔弗雷德,他高大健硕的体型将沙发塞得满满当当,一只胳膊搭在脑门上。抛去一些偏见,九球定睛一看,他张扬俊美面容确实引人注目,藏在布料下浑身散发的侵略如野狮般的性张力也足够令人浮想联翩——不过可惜自己不是gay,对他没有胃口。于是泡好速溶咖啡,他就回房间继续干活。

但是没过半个小时,九球突然冲了出来,揪住沙发上醉醺醺的人的衣领,一脸兴奋地叫道:“他点进去了!我们成功了!!”

“……嗯。”阿尔弗雷德睡眼惺忪地瞅了他一眼,然后大手一挥,将人扫开。

“你喝了一晚上的酒?”

阿尔弗雷德坐起来,点点头。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开始你的工作?”

阿尔弗雷德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掏出自己的手机,调出一个联系人给他看,“他是基地的门卫。”见九球还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他有些不耐烦地解释,“如果你想得到内部平面图和人员流动情况,还有谁比门卫更清楚,懂了?”

回想起那个困扰自己好几天的难题,也被他一句话解开,九球不由点头,眼中多了几分佩服的神色。

“看来你也不是个一无是处的少爷。”

“人人都有一张假面这件事已经算不上多稀奇了吧。”阿尔弗雷德笑了一声,毫不谦逊地回答道,“一周之内,我会把完整的平面图和人员流动情况搞到手,这段时间你就负责监视基地的情况,等一切安排妥当,我就带人进去找船只信息,你在出租屋里接应我们。这就是计划。”

“好,你是老板听你的。”说完,九球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几天,九球就带上新买的望远镜,在楼顶天台搭了一个不起眼的遮蔽物,把望远镜摆在遮蔽物后面开始了没日没夜的监视,仔细记录门口守卫轮班换岗的时间。除此之外,他还时常看到那两个五大三粗的门卫和阿尔弗雷德喝得烂醉,勾肩搭背一起回来,而在他们后面还跟着几个小混混。每当看到这一幕,九球都会叹一口气,心想自己这是倒了什么霉,遇到这么个奇葩的搭档。

阿尔弗雷德粗鄙的一言一行,完全不符合他高贵的出身,倒真像是那些不入流的混混,有时候凌晨回来身上还沾着血,当然血不是他的,他只是拳头上有些发紫而已。

但是即便九球再怎么看不惯他的行径,也不得不承认他的行动是见效的。第五天下午他就带着那两个门卫和三个小混混站在了九球面前,窄小的出租屋顿时变得拥挤起来。而像九球这样日常靠泡面过活,可以十天半个月不出家门,也不与人打交道的人,实在想不通阿尔弗雷德到底是怎么在短时间内说服他们入伙,而且还一副死心塌地的模样。

——大概他身上就有这样独特的领袖气质吧,让女人为他的性感危险疯狂,让男人为他的暴力野蛮折服。


“后天布鲁斯先生会组织我们去聚会。”一个长相偏向中东的门卫说道。

“全部的人都会去。是下手的最好时机。”另一个门卫顺带补充。

“但是大门……”

“我可以提前打开,先生您放心。”中东门卫赶忙出声表忠诚。

“好。”

九球看着他们聊天,忽然觉得有些困乏,连续几天没睡好觉,这也正常,于是情不自禁打了个哈欠。

他的小动作立刻落进阿尔弗雷德敏锐的蓝眼睛里,他掏出一张钞票交给离自己最近的手下,说道:“去楼下贩卖机给他买瓶咖啡,剩下的钱你自己收着。”

“好的好的,先生,谢谢你先生。”那个人拿着钱,乐得嘴都咧开了,兴冲冲往楼下冲。

然而他又对屋子里其他人说道:“好了,你们都回去吧,记得我刚才交代给你们的事情。两天后行动。”

直到最后一个送咖啡的人离开房间,九球才忍不住对他说:“你是怎么办到的?”

“平面图?”阿尔弗雷德将手里精准到角度的平面图用图钉钉到墙上。

“不,他们。”九球跟见了鬼似的,从电脑椅里支起身子,“你是怎么在五天的时间内让他们铁了心的跟着你的?”

阿尔弗雷德转过头,疑惑地说:“喜欢酒的跟他拼酒,不服气的打一顿,喜欢女人的和他讲哪里能找到最好的女人,喜欢赌博的教他们一个出老千的小花招,喜欢抽两口的告诉他哪里能买的最新鲜的货,不要走得太近让他们觉得你好欺负,也不离得太远让他们心生妒忌。这很难吗?”

这可太难了。至少对九球这样的IT宅男来说是这样的,但同时他心里也隐隐对他升起由衷的敬意。一个人在你完全不擅长的领域,玩得信手拈来,如鱼得水,就凭这一点,不管之前有多么看不惯他,现在九球也必须承认自己对他的好感是大于厌恶的。


到了晚上,熬惯了夜的九球翻来覆去睡不着,于是就打算上天台再看看基地那边的情况。但没想到刚推开天台的门,就看到阿尔弗雷德趴在生锈的铁护栏上,正在一个人喝酒。

要是搁在以前,九球打死也不会管别人闲事,但现在阿尔弗雷德这个男人却令他非常感兴趣,所以他走到旁边,问他今天又不用工作,上天台来喝什么酒?

“想人。”阿尔弗雷德的回答十分简洁。

“女朋友?”

“男朋友。”

九球吹了一声流氓哨,笑了起来。

阿尔弗雷德不悦地转过头,反问:“我想我的男朋友你很意外吗?”

“你想你的男朋友我不意外,但如果你只想一个男朋友我会比较意外。”九球回答。

阿尔弗雷德收回目光,脑海里又浮现了王耀那张可爱的小脸,像个刚坠入情网的纯情小伙子一样低头笑了一下,眼底是一片藏不住的甜蜜和温柔,“他是我的天使。”他轻轻地说道。

或许是阿尔弗雷德的神情勾起了自己记忆中的画面,九球在墙沿上磕开一瓶酒,一边喝一边也回忆起来:“曾经我也喜欢过一个女孩。她有一头棕发,戴着和我一样的黑框眼镜,脸上长着雀斑,平时不爱说话但笑起来很甜——她在我心里就是最美的女孩。但是我一直没有和她表白,直到最后的高中毕业舞会上,当我鼓足勇气想去邀请她和我跳舞的时候,她却被另一个男人牵走了。然后我就知道了,好的,是时候退出了,后来等我去德国读书之后就再没有联系过她。”

“这真是……很遗憾。”当他开始吐露心声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就转过头看着他,还不忘理解地点点头,“但我们不一样,我和他上过床,他还爱我爱得要死要活。”

被恩将仇报,喂了一嘴狗粮的九球险些把手里酒瓶捏爆:“你在——和我炫耀吗?”

“绝对的。”

说完,阿尔弗雷德还咧着嘴角,毫无羞耻之心地朝他挑了挑眉毛。

“但是——我们还不能在一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刚才还甜蜜得意的一张脸,顿时消沉了许多,晚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一双蓝眼睛隐藏在来回摆动的阴翳之下。

“是因为你家人不同意?”

“算是吧。总之这世上总有很多不如意的事情发生。”他举起酒瓶,碰了一下他的酒瓶,然后说道,“敬不如意。”

“敬不如意。”

一口气灌下剩余的酒,阿尔弗雷德拍了拍九球瘦弱的肩膀,“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说完,就一步一步消失在了天台的夜色之中。


两天之后,阿尔弗雷德坐在一辆面包车里,车里还装着他新收的三个小弟,他们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等待基地里的内应给他传消息。

大概等到了十点左右,阿尔弗雷德的手机铃响了。挂了电话,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黏在坐在后排的男人身上,“走。”简单的一个字,立刻让车子启动,直奔他们计划了多日的目的地。

面包车刚一停在门外,铁门应声从里面打开。阿尔弗雷德带着一帮人,在深沉的夜色中冲进了布鲁斯先生的秘密基地——

“九球,打开门禁。”阿尔弗雷德按住耳麦,说道。

“遵命,老板。”电脑前的九球一按回车键,财务室的门禁立刻由红灯换成了绿灯。

“每份公文,只要看起来有用的都拍下来。”阿尔弗雷德挥手命令道,身后的一众小弟们立刻冲进办公室开始翻箱倒柜地找起来。而阿尔弗雷德本人则来到电脑前,打开电脑,却发现还有开机密码——

“该死!”他皱起眉头,又按住了自己的耳麦,“九球,帮我打开电脑。”

开机密码并不难破解,但是电脑里的文件还是上着一层层密码。九球那边也皱着眉头开始紧张地破译起来,“给我十五分钟。”他回复道。

“不用了。”

“什么?”

九球抬起头,惊讶地发现监控画面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进来了一个穿着西装制服的男人。完了,九球脑海里只闪过这一个念头,下意识低下头不愿意再看下去。


还没等那个误闯进来的男人反应过来,一股蛮力就捂住他的嘴将他推到了墙壁上。暗夜中,一双危险的蓝眼睛慢慢贴近他的脸,“声音小一点,要不我杀了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刚松开男人的嘴,男人就惊慌失措地大叫:“我,我是会计!”

“我说过,声音小一点。”

在男人威胁的声音中,这名会计终于把音量降了下去。解释自己是因为白天没把账算平,所以留下来加班。

阿尔弗雷德一手捂着会计的嘴,把他的脖子夹在自己胳膊下,路过那两名门卫时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然后把会计按在电脑桌前,自己坐在桌角上,俯身质问道:“你对布鲁斯先生的灰色生意了解多少?”

“先生,我只管合法的部分。”

“那就打开你能看到的文件夹。”

碍于男人如山般的威压,会计听话地打开了自己知道密码的文件夹,果然找到了那艘经停孟买港口的船只信息。他掏出U盘,将所有的信息考入备份,然后像提小鸡仔那样提着会计的后脖领,扔进了面包车。

“先生,先生我们不能走,我们会丢了工作的!”当阿尔弗雷德狼似的眼睛回头扫来,两名门卫立刻低声哀求,但这并不能动摇他的想法,两个五大三粗的门卫也被他依次揪着衣领拽上了车。

“开车。”话音刚落,司机一脚油门开出了这条幽暗的小巷。


阿尔弗雷德和那名会计就坐在后排,一路上他的脸都阴沉沉的,车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一众人都缩着脖子大气都不敢出。

“你的名字叫什么?”阿尔弗雷德忽然转头问会计。

“汤姆·班特利,先生。”

“我刚看到了你的全家福,你有个很漂亮的女儿。”见他低头不回答,阿尔弗雷德又问,“汤姆,你家在哪儿?”

会计紧张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立马又低下,“先生,你把随便放在哪个地方,我自己可以回家。”他的声音中有几分颤抖,特别是当他看到车外的风景已经逐渐变得漆黑且不熟悉时,这更加剧了他的恐惧。

“别害怕,汤姆,我们一会儿就让你下车。你有零钱坐出租车吗?”

会计下意识掏了一下口袋,竟然空空如也。

“没有,先生。”

阿尔弗雷德从自己衣兜里掏出一张钞票,然后放进他手里,“一会儿在公路上拿着它打车回家吧。”

“……谢谢。”

会计握着钞票,这一张就是他一天的工资,心里对这个看起来可怕但愿意放自己一条生路的男人有了几分信任。


车子行驶到靠近河流的石子滩上,阿尔弗雷德打开车门,让会计从车上下来,然后指着上面光亮的公路说道:“你去那里等车吧。”

“好的好的,谢谢您先生。”逃过一劫的会计一边感恩戴德地道歉,一边转身朝公路跑去。

阿尔弗雷德望着他的背影,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而当会计闻声转头时,却听到一句“我会找人照顾你的家人”,甚至没等他理解这是什么意思,下一秒——

砰!

在极度震惊中,会计仰面倒下。

阿尔弗雷德敲了敲车窗,车窗立刻摇下来。面对车里一众鸦雀无声的人,他平静地命令道:“下车,把人拖到桥底下。”

等几个人抛完尸,处理好一切之后,一众人才再次回到面包车里,在静默中返回了B市的市区。回程的路上没有人敢说一句话,也没人敢想他哪里来的枪,任谁都没想到前几天还和他们一起寻欢作乐的男人,原来有这样杀伐果决又心狠手辣的恐怖一面。

下车之后,阿尔弗雷德趴在车窗上,指着那两个门卫冷声说道:“你和你,你们两个明天搭最早的航班离开英国,半年之内不许回来,钱我之后会打到你们账户上。其他人如果不想进局子,最近拿着钱也老实一点。”

直到这个可怖的男人彻底离开了他们的视线,一众人才纷纷作鸟兽散,并把这段记忆埋在心底,打算都带进自己坟墓里。


刚回到那个窄小的出租屋,阿尔弗雷德就看到九球正忙里忙外地搬行李。

“这么着急走?”阿尔弗雷德坐在沙发上,问道。

“工作完成了还留着干什么,等警察来抓吗?”九球反问道,然后看了一眼时钟,“我三个小时后的飞机,不跟你聊了。后会无期。”

一双蓝眼睛已经结了层冰霜,所以他也只是鼻子里哼了哼,算是和他这位相处了九天合作伙伴道别。

然而当九球走到门边时,他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说道:“我猜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我也不擅长安慰别人,我只想说……在我加入的那些聊天室里,我见过有人在飞机降落时黑掉跑道灯造成事故的,也见过有人黑进母婴室的满足自己偷窥欲的,如果你觉得自己可恶的话,那在这个世界上你也不是一个人。后会无期了,我的朋友。”说完,他打开门离开了出租屋。


重归寂静的客厅,很快传来彩色电视机因信号不稳而发出的哗啦啦的刺耳响声。阿尔弗雷德神情严肃地握着遥控器,眼神呆滞地望着跳动的彩色画面,一直到天亮,他掏出手机,打了一通电话——

“亚瑟,今晚我要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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