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快跑!别和偏执狂谈恋爱!>第31章 王子复仇记(上)

“好久不见,老板。”

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九球放下嘴里叼着的芒果汁,转动自己的座椅,面朝来人打了声招呼。

“又是你。这次你又对我的手机动了什么小魔法?”

短暂的惊讶的之后,阿尔弗雷德一边解开自己的领带和身上被汗浸湿的衬衣,换上一件他从路边市场随手买的色彩艳丽的沙滩短袖,一边嘴里抱怨地嘟囔:“该死,我没别的要求,只要能尽快离开这个鬼地方就行。妈的,这里十一月的天气比伦敦夏天还热。”

“同意。”九球感同身受地举起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这次我可没点任何调查问卷,你是怎么知道我的酒店房间的?”

“我又不是真的会魔法,当然是有人告诉我的喽。”九球耸耸肩,回答道,“另外我的一个印度朋友告诉我了一个黑进这家酒店系统的办法,所以我就提前坐在这里等着我的老搭档来了。”

“你竟然还有朋友?”阿尔弗雷德感到惊讶。

九球叼着那瓶芒果汁里的吸管,翻了个白眼。

处理完自己湿透的衬衣再回来时,九球已经埋头开始敲键盘。穿着人字拖和大短裤的阿尔弗雷德走到他身边,问道:“你刚说的朋友,是你之前说的在聊天室里认识的朋友?”

“答对了,加一分。”九球头也没抬,厌厌地回答道,“说起来,我倒是很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替人干活如果不是为了钱还是为了什么?”

“但你根本不缺钱。”九球盯着电脑屏幕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转头朝他饶有兴趣地挑了挑眉毛,“你是不是被人威胁才替人卖命啊?或者说,是你喜欢的人被人劫持了?”

“你能有闲心和我聊天,看来是这次任务有着落了?”阿尔弗雷德反将一军。

“嗯,开始转移话题,看来我猜对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我从小就喜欢骑士救公主这种老掉牙的故事。”九球坐回电脑桌前,一边敲击着键盘,一边又对他说,“出于一些乱管闲事或者说是朋友的好意,我可以接点私活,比如说替你调查一下那个威胁你的人。谁知道呢,也许能查出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阿尔弗雷德摇了摇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暂时没那种打算。”

九球没有说话,盯着电脑屏幕一直到傍晚才移开目光,发现手边的芒果汁已经见底,于是伸了个懒腰,正打算出去再买一瓶,这时房门被打开,他通过旁边黑着的电脑屏幕看见了阿尔弗雷德的身影——他一手拿着一瓶可乐和一瓶芒果汁,一手提着塑料袋,隐隐有阵饭香从里面飘出来。


九球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扒开塑料袋取出里面的纸盒,里面盛着满满的柠檬黄色的咖喱饭。然而当他刚挖了一勺入嘴,立刻被浓重的咖喱呛到了嗓子眼,他一边剧烈咳嗽着一边扭开芒果汁猛喝一口,压住了嗓子里的辣意。

九球擦着辣出眼角的眼泪,吐出舌头散着口腔里的辣味,转眼一看身边的阿尔弗雷德竟然捧着他那份吃得泰然自若,不由吃了一惊——

“你,你怎么能吃得下去……哦对,你他妈住在英国。”

阿尔弗雷德朝他点点头,然后认真地评价道:“对我来说还不够辣,我以前在印度餐馆吃过更辣的,不过这个味道也不错。”

九球默默翻了个白眼。

“说说任务的事吧,你有什么进度吗?”阿尔弗雷德喝了一口水,问道。

“要想偷偷运出那个集装箱,首先必须通过海关的检查,还要有人开车进去找到对应的货船。这次不比黑进一个小作坊,想黑进孟买港单靠一封邮件是不可能实现的。”

“所以呢?你没有别的办法了?”

“所以我和我印度的朋友聊了聊,他给我提供了一份孟买港内部的平面图,我研究了一下午,也许港口旁边的休息区有突破口。”

阿尔弗雷德放下自己的盒饭,等着他的后续。

“我猜休息区里总有几台贩卖机吧。通常情况下,这些贩卖机和港口共用一个内联网,这样我就可以顺着它到达中央键盘,当然最后成功与否还要看他们有没有忘记封锁交叉点。”

阿尔弗雷德听得云里雾里,“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我听出来我们需要帮手。这样吧,等你吃完饭陪我出去见个人。”

“见谁?”

“见一个可以帮我们的人。一个白种的昂撒人出现在印度要么是游客要么是商人,你总不能还指望这次让我去执行任务。”

九球瞪大了眼睛,“那为什么我也要去?”

“跟人谈判身边没个保镖怎么行。”阿尔弗雷德站起身,围着九球转了一圈,露出差强人意的眼神,“虽然你瘦弱得像只营养不良的小公鸡,但我勉强还能接受。”

倒也不必如此勉强,九球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几乎没给他一分钟喘息的时间,刚一吃完晚饭,阿尔弗雷德就架着他的胳膊,将这个社恐死宅拖出了酒店,并且拖进了当地一家有名的高级夜店,舞池中间还有三位穿着彩色沙丽却露出大腿的印度美女扶着钢管热舞。九球好奇又拘谨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好与浓眉大眼的美女视线对上,就立刻像踩了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低下头,加快步伐跟上阿尔弗雷德。

坐在一个半开放的卡座里,九球略感不适地拉了拉脖颈上的领带,这还是阿尔弗雷德临时借给他的。他像个快要上课的好好学生一样,两只手扶在膝盖上,弯着紧绷的后背,紧张地等待着。

“你这样根本不像我的保镖,倒像是我在学校里暴打的小可怜。”

“少说两句风凉话吧,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我很紧张!”九球压低声音,瞪了他一眼。心里无比悔恨,该死,我就不该来这个地方。

阿尔弗雷德叹了口气,回想起自己十几岁第一次来夜店的时候也没像他这副模样。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于是走到九球身边,抓着他的手腕摆到沙发靠背上,提起他的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放松。过会儿你就保持这个姿势,眼睛随便看着哪里……是看不是瞪,你来这里是消遣的不是吃人的,自然一点,对,就像这样。”

根据心理学的肢体心理暗示,人在扩大自己的肢体活动范围时,会对内心产生正向的心理暗示。九球现在就因为自己摆出的Pose有几分电视剧里大佬的味道,而心里平添了几分莫名的自信。他咳嗽了两声,朝阿尔弗雷德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问道:“我这样,像不像皇家赌场里的詹姆斯·邦德。”

阿尔弗雷德强忍着笑,点点头:“非常像,非常像。”

“好,咳咳,我准备好了。”


大约过了十分钟,一个皮肤棕黑,浓眉大眼的印度男人出现在了夜店门口。阿尔弗雷德很自然地抬起胳膊,和对方招了招手,那个印度男人便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非常高兴见到您,琼斯先生。我叫乔纳斯·拉奥。”

阿尔弗雷德起身和他握手。因为对方身高还不到一米八,所以他不得不稍微前倾弯腰:“我也是,这位是我的保镖,九球。”

“你好。”九球面无表情地起身和印度男人握手,正要松开时,却被对方紧紧握住。

“你的手很凉,还有汗,你身体不舒服吗?”乔纳斯笑着问,眼中却闪烁着怀疑的光芒。

九球张了张嘴,正想该如何解释的时候,一旁的阿尔弗雷德插话进来:“我提醒过他少喝两杯冰啤酒,他就是忍不住。”说完,还略带责难地瞪了他一眼。

乔纳斯看了一眼茶几上喝到一半的啤酒,杯壁上还挂着水珠,疑惑从眼底消除,于是戏谑地和九球说:“看来现在保镖这个活儿也挺轻松,哪天我金盆洗手,也要试试这个行当。”

九球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九球,你去附近找个空桌坐会儿,我和这位先生有事要谈。”

“好的,先生。”


九球起身,如释重负地坐到了对面。他们隔着一条通道,虽然听不到阿尔弗雷德和那个印度男人在交谈什么,但是从动作上可以看出两个人就某个问题似乎进行了几轮争辩,最终那个印度男人举起自己的双手,颇为无奈地摇摇头,最后起身和他握手后离开。

“没谈妥吗?”等乔纳斯走出视野范围,九球忍不住走过来问。

阿尔弗雷德摇头,“他要价太高。”

“我以为你这次又要展现你拼酒技术了。”

“想潜入港口靠一般的酒肉朋友可不行,我们需要的是更加紧密的关系,比如利益。况且这个乔纳斯也不是之前那几个地痞混混,他是这里真正的地头蛇,没有点实质上的回馈,他不会随意趟这趟浑水。”

“所以——现在我们要改变计划了?”

“那倒不用,”阿尔弗雷德用目光示意在水晶台面上的一只劳力士的金表。

“这不是他的表吗?他忘记拿了?”九球记得刚才乔纳斯不小心把酒溅到了手表上,所以才脱下来放在桌上,刚才离开的时候他竟然忘了拿。

“他当然会忘。”阿尔弗雷德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果然没过一分钟,那个印度人又再次出现在了他们的卡座面前。

“抱歉,我的记性太差了,出门才发现把表忘在这里了。”乔纳斯一边抱歉地解释,一边拿起桌面上的金表,在他们面前不紧不慢地戴起来。

正当他转身要走的时候,阿尔弗雷德忽然起身,挽留了他:“朋友,我刚才想了想,觉得这笔生意还可以再谈谈。”说完,阿尔弗雷德朝九球使了个眼色,九球会意,起身又回到了对面的空桌旁坐着。

两个人回到卡座里又商谈了十几分钟,九球能清楚地感觉到这次的氛围比刚才融洽了许多,两个人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样子,很快就达成了一致。乔纳斯在纸上写下一串文字,然后起身和阿尔弗雷德拥抱之后就满面笑意地离开了夜店。

“成了?”九球再次回来问。

“成了。”阿尔弗雷德手里夹着那张写着字母的卡片,低头沉吟了一段时间,然后对九球说,“我出去打个电话,你想喝什么自己点,我来买单。”

“诶——!”别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啊!社恐人惊恐地瞪大眼睛,却没抓住他的衣角,于是只能一脸茫然地回过头,面对眼前嘈杂的一切。——要不,就先来一杯健力士?于是他伸手招来了服务员。


出了夜店,阿尔弗雷德拐进一个僻静的街角,给远在伦敦的亚瑟打了通电话——

“晚上好,亚蒂,希望你今天过得愉快。”

亚瑟接通电话后,一边继续在客厅的桌子上写东西,一边回答:“现在才是下午,阿尔弗。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我和我的朋友找到了一个进孟买港的办法。但在计划实行之前,我觉得还是有必要最后再问你一遍,你是不是下定决心要这么干。他不会轻易放过让他丢脸的人,查到你和我身上,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你确定要和他开战吗?”

亚瑟握着一只钢笔,手底下一个大写的F中间一笔画着一个平躺的8,或者说是蝴蝶结的形状,然后淡然地回答:“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我。”

“好,希望你不会后悔。过会儿我会发你一个账户,你向里面先转五万美金,事成之后再转八万美金。”

“好。”

挂了电话,亚瑟继续在一张粉红色的纸上专注地写着。直到卧室里的王耀感觉口渴,拉开门准备去倒水时,还看见他趴在客厅的桌上,王耀抱着自己的水杯,不由好奇地问:“亚蒂,你这是在写什么?”

亚瑟闻声抬头,笑着回答:“写信。”

“信?你用手写?”

“对,”亚瑟回答,“马上就到感恩节了,手写更郑重一些。”

“哦。”王耀点点头,随后旋身推开门,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写完信,亚瑟将信纸对折,装进口袋,然后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在弹出的“是否确认向斯蒂勒有限公司汇款五万美金”的窗口里,点击了确认。与此同时,远在开曼群岛的一家中介公司在接收到汇款之后,几经多国的皮包公司,最终汇入了某个印度银行的账户上。

“汇款成功。”

看到屏幕中现实的文字,亚瑟关上电脑,用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下午好,我的朋友。我记得之前你和我说过你认识不少做手工艺品的人,能给我介绍一个吗?对,最好是做纸质手工艺品的人。”


回到夜店,阿尔弗雷德陪着那个喝酒喝上头,正在舞池里蹦迪的程序员玩到了后半夜,然后提着他的后脖领,塞进了好不容易打到出租车里。车里弥漫着酒臭的味道,司机皱着眉头打开车窗,心想回去之后这车至少大半天上不了乘客,如果不是那个欧洲人说付给他双倍的车费,他打死不可能让一个酒鬼上车。

阿尔弗雷德一只手搭在车窗上,望着车外的孟买的夜景,而每当身边醉成烂泥的九球随着车子摇晃而歪歪倒倒地靠在他身上时,他就用另一手毫不留情地将他推向了车的另一侧。幸好这小子喝完酒不会耍酒疯,阿尔弗雷德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现在就像一个抓宿醉的高中生回家的老妈子。

第二天从宿醉中醒来的九球,掐着自己的太阳穴,找到床底下的拖鞋,一边忍耐着头痛欲裂,一边摇摇晃晃地朝卧室的门走去。

一拉开门,客厅里乌泱泱一群大男人,有站着发呆的,有坐着抽烟的,还有两个坐在沙发上,正低头一边指着桌上的什么东西一边对着头讨论的。只不过此刻大家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他身上。

九球故作镇静地走到茶几旁边坐下来,“你们干什么呢?”他问。

“你是以我保镖的身份还是我合作伙伴的身份问的呢?”阿尔弗雷德瞥了他一眼,然后目光重新回到地图上来回逡巡,“你确定不先去洗个澡吗?”

“有味道吗?”九球揪起衣领闻了一下,“没味道啊。”

阿尔弗雷德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然后手指着地图上靠近孟买港的一个房屋,对一旁的乔纳斯说道:“这个地方有没有电子零售机之类需要连接网络的机器?”

乔纳斯想了一下,然后招来一个手下问了两句,对方立刻点头:“是的,这里有一个汽水贩卖机,我以前做货车司机的时候经常在里面休息打牌,而且那个机器总是坏。”

乔纳斯看着阿尔弗雷德,等待他下一步指令。

“那这三天的任务就是先贿赂港口官员,然后打听清楚关于这个贩卖机的情况,你们可以去找制造这家贩卖机的公司想个办法让他们告诉你们怎么打开机器,做完这一切再和我联系。”

“好的,请您等待我的好消息,琼斯先生。”

说完,乔纳斯带着他的几个小弟离开了酒店房间。

“等他们找到机器之后,你打算怎么办?”阿尔弗雷德转头问九球。

九球回答:“我会制作一个可以插进贩卖机里的芯片,之后只要他们没封锁交叉点,我就可以顺利黑进去。”顿了一下,他又忍不住问,“你介意我打听一下,你一个英国人到底是怎么认识的……这个印度人?”

“本来我可以不回答你的问题,但看在你和我之间的交情上,我可以告诉你,”阿尔弗雷德坐回沙发里,笑着朝他挑了一下眉,故意模仿着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口吻说道,“我有个朋友在英国大使馆里工作,为了能顺利做成生意,就需要提前了解当地的局势,打点好这些地头蛇,虽然他们并不起眼,但往往有些神通。所以在他的引荐下,我联系上了他。”

九球信服地朝他比了个拇指,然后脱了酒臭味的衬衫,转身钻进了浴室。

“不是不打算洗澡吗?”阿尔弗雷德在客厅里大声问。

“我又想洗了,你管得着吗?”

阿尔弗雷德笑着摇了摇头,打开液晶电视机,在Zee Marathi、DD Sahyadri、Zee TV和Star plus四个频道轮着看了一遍,逐渐感觉到无聊,在九球还没从浴室里走出来就已经躺在沙发上沉沉睡去。


之后的事情正如他们所计划的那样,乔纳斯带人先是贿赂了港口官员,再假扮维修工人进入休息区,把九球提前准备好的芯片插进了贩卖机里,而九球则花费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才彻底黑入了中央键盘。

阿尔弗雷德都站在九球身后,一整天都没有出去。凌晨时分,乔纳斯回到了他们的房间,并朝阿尔弗雷德点了点头:“货车已经在港口外就位了。”

“嗯,准备开始吧。”

阿尔弗雷德对九球使了个眼色,对方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关节,点开了一张港口的平面图,里面已经详细标注了每个集装箱的位置,现在他需要做的就是在这张图里找出他们的目标集装箱。他在弹出的窗口里输入了一串数字,很快电脑就自动定位到了检索的目标。

“目标集装箱在港口的G区,而且再过四个小时就要被运走。”

阿尔弗雷德皱起眉头问:“现在能让他进去了吗?”

九球摇头,“等我先伪造一张安全通行证才能进。时间不会很长。”


然而话音刚落,酒店忽然陷入一片漆黑。


“该死!又是停电!”


刚把主人们的衣物在熨烫台上铺平就遭遇停电的女仆,恼怒地低咒了一声,这是柯克兰夫人明天参加聚会要穿的衣服,今晚熨不服帖,明早肯定又要招来一顿责骂,说不定还要扣她这个月的奖金。女仆无奈地找到正在清点这个月酒品消耗量的女管家,向她抱怨突然停电的事。

女管家打开备用的电灯,说道:“停电也不是意外,今早我就通知给所有人,晚上整个区都会停电,而储备的电全部要供给主人们,如果你有认真听的话,就该早点做完你的活。”

打发走了愤愤不平的女仆,柯克兰家的女管家又低头开始清点酒品。今晚是照例老柯克兰先生举办家宴,虽然小少爷没有在场,但是大少爷和二少爷都来了,大概到了每次快要散场的时间,女管家遵照老柯克兰先生惯常的指令,推着一瓶刚醒好的西班牙产的白葡萄酒,敲响了老柯克兰先生的房门。

“老爷,酒送来了。”见房门一直没有打开,女管家只好出声叫门,但里面仍然没有回音。女管家心想可能是老爷已经睡过去了,鉴于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所以她又推着葡萄酒回到酒窖,将酒瓶放了回去。

当她刚从酒窖出来,路两边原本暗淡的路灯忽然全部亮了起来。


“来电了。”

乔纳斯看着自己的手下匆匆从外面跑回来,紧绷的面颊顿时放松了下来,差点因为这点小事耽误自己十几万美金的生意。

“继续。”阿尔弗雷德回过头对九球说道。

九球飞速地填好了一张安全通行证,然后点击确认。孟买港外等候许久的货车终于启动,驶进了安检口,并对检查的人员出示了自己通行证,“滴”一声,条形码被核实,货车得以顺利通过安检,进入了孟买港。

接下来的十分钟,所有人都在屏息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那个红点快速驶向港口的G区,然后又盯着目标的集装箱被缓慢地从货运港转移到货车上。这时,乔纳斯的手机传来集装箱已经得手的消息。

“可以了吗?”阿尔弗雷德问。

九球盯着电脑屏幕摇头:“我还需要填一张海关表格,想要把一个本不该离港的集装箱运出去,必须要通过验证。”说完,他点开一张表格,快速地输入了每一项信息,点击确认,但是表格的生成却需要时间,众人都紧张地盯着电脑上的进度条从左向右跳动。不过好在当货车抵达出口前,进度条达到百分之百,完成了信息的验证。

看着红点顺利驶离港口,九球抱着头终于长呼一口气,整个人半瘫在了电脑椅上。

“成功了是吗?”

不止是阿尔弗雷德,乔纳斯和他的两个手下都围到了他身边,在看到他点头的时候,都不约而同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干得很好,九球。”阿尔弗雷德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然后对乔纳斯说让他通知他的手下把集装箱运到先前约定好的地点,到了那里自然会有人接应。

等乔纳斯带着他的人离开了房间,神经松懈下来的阿尔弗雷德忽然想起这家酒店的顶层是个空中花园,于是他让九球在房间里休息,自己乘着电梯打算到楼顶透口气。


今晚天台上刮着很强劲的西风,风流从头顶和脚底板钻过,捧起睡袍的后摆久久不肯放下。老柯克兰赤脚坐在天台的扶手上,注视着眼前繁华的伦敦夜景,车水马龙密织的发光的河流正在汨汨流淌。他手里捏着的那张泛黄的信笺,已经被他读了一遍又一遍,喝了一口手里的威士忌,他又眼眶里含着热泪,低头又重新读了一遍:

“……我痛恨那个仲夏夜,因为酒精交织了年少轻狂和我的愚蠢,让我遇见了他,就因为那句‘您的身影已经融入了柯克兰的血液,变成我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当然柯克兰的心也深爱着您’我陷入了傻瓜般的爱情。我那时年轻,貌美,身边有数不清的男孩儿爱慕,但我抛下了他们,像个傻姑娘一样决定这辈子只爱上一个人。但软弱的毛病让我无法忍受我最好的好朋友为此受苦,她是个可怜的女孩,我把她看得比谁都重要,所以当她恳求我离开,我答应了她,带着我未出世的小宝贝离开了伦敦。我本以为在美国生活我会逐渐忘记他,但直到此刻,我没有一天不想我的爱人。

写下这封信是非常痛苦的,但我的心理医生告诉我,只有这样才能缓解我的酗酒成瘾的毛病,为了孩子能活下来必须这么做。但愿就如牧师所言,我们在主的庇佑下,终有一天会在更幸福的地方团聚。”

读到末尾,老柯克兰已经难以抑制自己的泪水,浑浊的眼珠被泪水灌满,悲伤催折了他衰老的生命。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自己心爱的女人原来到死都爱着他。他把信笺按在胸口,痛苦地张大嘴,却无法从萎缩的肺部发出一点叫喊声。当天上的月亮恰巧被一块乌云遮挡时,他一手握着酒瓶,已经赤脚站在了天台冰冷的扶手上。

——玛丽,谢谢你一辈子都爱着我这样软弱的男人,现在我们的儿子已经长大,我可以到那个幸福的地方来陪你了。


当老柯克兰的身体失去平衡,从天台落下去的前一秒,他手里的信笺被人从后面抽走——而他本人却因为深陷酒精和悲伤的迷境中不可自拔,所以并未发现这一点——身体像是一只轻盈的风筝,苍老的心脏却重得像石头,从楼顶坠落。

亚瑟站在冷风中,站在他刚坠落的地方向下看,那具尸体正巧砸在了一盏路灯下,在白炽光的映照下,他就像一块被裹尸布包裹着的烂肉,萎缩在沥青的地面上,很快大片棕红的血迹从它身下扩散开来,向他证明着一件事——此人已经无药可医。

一个人生命之火的熄灭,就如同天上一颗长明的星星熄灭,所以我们常怀着遗憾却顺其自然的心情。现在灯火通明的大地就如同一口天然的棺椁,天空是它严丝合缝的棺椁盖,他耳边划过凄厉的风声,诡谲的鸟鸣,却觉得此刻像身处坟地一般寂静,吻过苍白血腥的死者的风现在吻在他的唇,带来难以比喻的香甜。

——现在我要说,上帝,请恩赐他安息,requiescat in pace...但是如果上帝真的有在听我说,请罚这个自尽而亡的人下地狱,灵魂永远无法安息。

亚瑟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手里泛旧的粉红色信笺,手一扬,将灰烬洒在了空中,让晚风卷着这不沾血的罪恶利刃,飘向谁也不知晓的天际。

这时,他衣兜里的手机忽然发出一声嗡鸣,他掏出来一看,是他弟弟发来的消息——

“任务完成。”

亚瑟愉悦地笑了笑,将手机装回衣兜,转身消失在了天台。


这不是复仇的结束,而是复仇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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