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情感>快跑!别和偏执狂谈恋爱!>第77章 危机之夜

检查结果一直没有出来。阿尔弗雷德在莫斯科机场的警务房里踅来踅去,愈发感觉到不妙。

就在半个小时以前,他刚下飞机,两个穿警察制服的男人拦住了他,声称接到匿名举报,怀疑他携带非法物品,需要配合接受检查。在原地接受了搜身之后,警察把他的电脑、手机和行李箱一并拿走,并把他本人扣留在机场,跟一帮浑身怪味的酒鬼和流浪汉们关在了同一间玻璃房里。

房间里只有一扇小窗,黄昏的光线照在白色大理石地面上,身后交替传来两三个酒鬼震天的呼噜声。玻璃房外坐着两名值班的警察,他们正在聊天,但听不清讲什么。玻璃房的门口上方悬着一个红灯亮起的监视器。阿尔弗雷德站起身,一边装作无聊地在方寸大的房间里到处转悠,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外面的两个人,起初两个人见他起身还有些防备地时不时望他一眼,但看他徘徊的范围都离门有一定距离,于是慢慢放松警惕。阿尔弗雷德瞅准时机,顺着墙边的盲区溜到门边,手刚碰到门把手,突然被喝止——有一名警察注意到了他。只见对方提起桌上的警棍,面色不善地走过来,推开门冲他大吼:“Вернитесьнасвоеместоисядьте!”(回你的位置上坐下!)

阿尔弗雷德立刻举起手,装作困惑的模样:“抱歉,我听不懂俄语。”

于是这名俄国警察只能操起他不熟练的英文,用警棍指着他背后的空位置:“坐下!”

“我什么时候能走?”阿尔弗雷德用身体卡住门,“我在这儿等了二十多分钟了。”

“不知道。”

“我还有事要办。”

“不知道!”

阿尔弗雷德一下子泄气了,因为他发现对方根本听不懂英语,但他也不能暴露自己会俄语的事。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警务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进来,他看了一眼阿尔弗雷德又看了一眼和他僵持的警察,然后对着后者说:”Авотимашина. Уведитеего.”(车来了,带他走)

警察朝他一点头,然后侧身示意阿尔弗雷德可以出来了。

“我的随身物品呢?”阿尔弗雷德走出来,问后进来的男人。对方显然在这个空间里更有话语权。

“先生,你的东西都已经放到车上了,”男人用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对他说,“现在请你配合我们调查。”

“你们是谁?”

“俄国联邦安全局。”男人回答。

阿尔弗雷德的呼吸停滞了一下:“我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事,需要安全局出面调查。”

“我也只是照章办事。”

发现撬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阿尔弗雷德只好笑着说:“好,我愿意配合调查,但走之前请让我先给我的家人打通电话,我担心他们会着急。”

“你会拿到手机的,但不是现在。”

男人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转身给那两名警察使了个眼色,随后他们便带着阿尔弗雷德从后门低调离开机场。机场外停着一辆白色厢式运输车,临上车前,阿尔弗雷德眼睛瞥见车外贴着的一个头戴两个皇冠的金色双头鹰标志,他心中暗惊,竟然真的是俄国联邦安全局。


询问过阿尔弗雷德乘坐的航班的情况,莱维掏出手机打给正在焦急等待中的亚瑟。此时威廉已经离开了,办公室里只有亚瑟一个人坐在会客沙发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手机,所以莱维的电话一打来,就立刻被接通——

“柯克兰先生,机场工作人员说,琼斯先生的航班确定已经在莫斯科落地,但他因为携带违规物品,被机场警察带走了。”

“违规物品?”亚瑟皱了皱眉头,觉得这是托词,“那他现在还在机场吗?”

“不清楚。”

亚瑟思考了一会儿,吩咐道:“好我知道了,你立刻订最近一班前往莫斯科的飞机,去一趟莫斯科。我现在去联系大使馆。”

“好的先生。”


阿尔弗雷德坐在运输车靠窗的位置,西装男坐在他对面,他身边是两名警察。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外面,看似在发呆,实则默默记住了运输车行进的路线,以及周围都有什么标志性建筑。路上他看到了一个广场,旁边有一所大学,那里人流较为密集,但随着车子继续向前行驶,人流渐渐就稀少了。最后车子在一栋灰色的大楼前停下,阿尔弗雷德被他们胁迫着走进大楼。此时夜幕已经从天边降下。

大楼的内部有些陈旧。地板是青色大理石质地,天花板上嵌有四根灯管,模样像是来自上个世纪80年代,大厅的两边对称摆放着两把铝制长椅,旁边各放着一盆绿植,大厅正前方有一个两米长的服务台,背后站着一个蓄短胡的中年人。见他们走进来,那名中年人抬起了头。

西装男率先开口:“Давайтеприведем его.”(人带来了)

中年人像是一早就知道,手指了一下左边走廊:“Отведитееговкомнатудлядопросовномер один.”(带他到一号审讯室)

当阿尔弗雷德前脚刚走进审讯室,背后的门“嘭”一声就关上了。“该死的俄国佬。”他忍不住骂了一句,转头开始打量眼前的房间,这里比起刚才机场里的玻璃房来说,空间足足大了一倍,但却破旧得多,空气里有股潮湿的铁锈味,角落的瓷砖也有残缺或掉落的痕迹,房间的陈设很简单,两根白色炽光灯下只摆了一个铁架床和一台他猜是用来审讯的桌椅,桌子上还放着一个蓝色的塑料台灯。他下意识抬头观察天花板,在对角又发现了一台正在运作的监视器。

阿尔弗雷德冲着监视器歪嘴一笑,伸出两根手指在自己太阳穴附近做了一个“致敬”的动作,随后就把身上的西装外套一脱,随手扔在铁架床旁边,接着便大大咧咧地在床上平躺下来,头枕着双臂,两只脚随意交叠搭在墙壁上,仿佛是来此旅游做客的。

不一会儿,审讯室的门被推开。来人刚一走进来,就听到里面的人正惬意地哼着小曲。

“琼斯先生,看来你在新环境适应得很不错。”

听到房间里传来其他人的声音,而且声线听着挺年轻,阿尔弗雷德懒懒地睁开眼,扫了对方一眼——又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俄国官员,金色头发,三十岁左右——于是又不感兴趣地合上眼,说道:“无名氏先生,请问有何贵干?”

“伊万·布拉金斯基,”对方主动自报家门,脚步声越来越近,“很高兴见到你。”

他感到脸上有轻微的一阵风,大概是对方向自己友好地伸手,但阿尔弗雷德还是懒得睁开眼看一眼。

“阿尔弗雷德·F·琼斯,不高兴见到你。”

“为什么呢?我以为我们对彼此的第一印象都还不错。”

“哈,”阿尔弗雷德冷笑一声,“你指的是不分青红皂白把一个外籍公民从机场劫走,然后关在这个密不透风又臭得要死的小房间里,还害得我赶不上和客户谈生意,这就是你口中的‘印象不错’?你们俄国人的待客之道还真是独特。”

“如果让你误会了,我很抱歉,我们俄罗斯人对待朋友一向是很周到的,”顿了顿,男人的声音忽然沉了几分,“但是对待敌人,我们采用另一套办法。”

听出对方语气中的威胁,阿尔弗雷德终于睁开了眼,一双稀罕的蓝紫色眼睛正笑吟吟地俯视着自己——阿尔弗雷德不得不承认,在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猛地颤了一下。这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他立刻意识到这一点。

“如果你不愿意和我握手,我也不会勉强。”伊万收回自己悬停在半空已久的手,然后转身坐在对面的审讯桌后,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个黑色文件夹。此时,他两只手交叉,在桌上搭了一个金字塔,嘴角友善的笑容随之消失,换了一副公事公办的凌厉表情,“琼斯先生,至少让我们的接下来的对话看起来像两个有礼貌的文明人之间的对话,如何?因为此事的严重程度,不仅关系到你的哥哥,也关系到你本人是否能平安回国,而你现在的态度会影响我对你的判断。”见到阿尔弗雷德终于不情不愿地坐起来,两个人面对面注视着彼此。伊万满意地点点头:“好多了,看来我们的谈判已经取得了一个不小的进步,你认清了自己的处境。”

“我要见律师。”阿尔弗雷德说。

“没有律师。”

“我要联系英国大使馆。”

“没有大使馆。”伊万面无表情地回绝,“你就在这儿,哪儿都去不了。”

“约我来这里的人会发现我失踪的事。”

“你多虑了,是我们的人约你来的。”看见那小子顿时黑脸,伊万反而露出一抹嘲讽的笑,“还有别的要说的吗?没有的话,我们就开始吧。”

阿尔弗雷德没有吭声,抱着手臂,靠在身后的墙壁上。伊万把这当作默认,开始说道:“我是代表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先生,也就是我的哥哥前来,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先生是柯克兰集团公司背后的投资人之一。但,由于近期A.K.集团公司一系列不正当的商业竞争活动,造成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先生经营的公司出现严重损失,所以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先生授权我代他与你进行初步洽谈。”说着,他打开手边的黑色文件夹,抽出一张文件宣读道:“我们主要讨论以下几点。首先是印度孟买,去年11月初,在印度孟买港口无故丢失了一个集装箱,该集装箱归属于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先生手下的一家出口有限公司,我们希望你和你的哥哥会对此做出全价赔偿;其次是在捷克共和国,根据我们所掌握的信息,可以确定A.K.集团公司资助了另一方势力,直接导致我们的代理人安东尼奥先生遇害,并使我们丢失了当地的进出口公司和工厂资源,我们希望你们能立即撤资,交还当地的控制权,并保证永久不再介入该地区的相关事宜;除此之外,发生在波兰、斯洛文尼亚以及塞尔维亚的类似情况,我们也要求如上所述的解决办法。以上是协议的全部内容。最后,我们希望你能出面劝服你的哥哥接受并执行以上内容,你的意见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阿尔弗雷德回答。

伊万放下手里的协议,沉默了几秒,说:“这可不是积极的谈判态度,琼斯先生。”他很是失望地摇摇头:“看来你还是没有完全认清自己的现状。我本人是个友善且好说话的人,但我的哥哥却不是如此,如果真让他出现在你面前,那个时候你会想念我的。”

阿尔弗雷德哈哈一笑:“别太自恋了,你不是我会想念的那一款,看到你我都硬不起来。”

伊万冷冷地盯着他看,脸色铁青,隐忍的怒火似乎就要爆发,但下一秒却又出人意料地笑了起来:“你是个有趣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我给你一个小时的考虑时间,希望到时候你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他低头开始收拾桌面,把黑色文件夹夹在腋下。临出门前,伊万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坐在床上无动于衷的阿尔弗雷德,冷冰冰地说:“阿尔弗雷德,最后再提醒你一句,你的伯父艾伦·柯克兰,当年就是死在这里的。我们现在也不介意让第二个柯克兰家的绊脚石消失。”


时间来到伦敦时间晚上十八点,此时阿尔弗雷德的手机仍然无法接通。在亚瑟的指派下,莱维已经搭乘最近的一班飞机,飞往了莫斯科。与此同时亚瑟也联系到了大使馆的一位熟人。“官商勾结”是件秘而不宣又众所周知的事情,就像斯科特在唐宁街认识人一样,每年亚瑟也会拿钱打通一些关系,其中就包括一位曾在俄国大使馆工作过的官员。

然而事情进展得却不像他所想的那样顺利,特别是当自己说怀疑是伊利亚·布拉金斯基和其弟伊万·布拉金斯基联手所为,与他对话的那位名叫“马库斯”的官员一时有些沉默。

“你确定和布拉金斯基兄弟有关吗?”马库斯在电话那端谨慎地问。

“是的,我有一些……证据,指向了他们。”

“你们做了什么?”

“有一些商务纠纷。”

“非常糟糕,你不该惹他们,”马库斯语气变得沉重,“伊利亚在俄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势力影响很大,而且为人残酷也是出了名的,而他的弟弟伊万现在在联邦安全局里任职,且职位不低,恐怕以我的力量,很难为你做些什么。抱歉。”

“你的意思是,要我眼睁睁看着我的弟弟去死?”

“我很抱歉,但我真的帮不上忙。”

话音落下,电话也挂断了。

亚瑟只觉得自己一口气没喘上来,险些昏过去,要不是有桌子撑着身体,恐怕真的会如此。他手中死死攥着手机,脸色铁青,胃部也在隐隐作痛。——不,我不能乱,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再睁开眼时,眼底是一片决绝。他把电话又打了回去,但却被对方挂断,于是他反复打,直到对方迫于他强势的攻势而不得不接起来——

“我说过了,我真没办法——”

“马库斯,”亚瑟厉声打断他,“你不把我弟弟救出来,我就毁了你。我说到做到。”


莫斯科时间晚上二十一点,伊万留给阿尔弗雷德考虑的时间到了。审讯室的门被推开,不过走进来的并不是伊万,而是两个陌生的警察。

“走吧,去服务台签领你的随身物品。”其中一人用浓重的口音对他说道。

“我可以走了?”阿尔弗雷德吃惊地站起来。

“是的。”另一个人回答。

阿尔弗雷德半信半疑地走出这间逼仄的审讯室,跟着他们来到最开始进来时看到的服务台,后面依然站着那名蓄短胡的中年人。只见对方取出了一份单据交给他,并告诉他签完之后就可以领到行李了。

阿尔弗雷德快速扫了一眼单据,只是一份确认书,没什么奇怪的,于是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我的行李在哪儿?”他问。

“在警车的后备箱里。”那人收起单据,回答道,“他们开车送你。”

“送我去哪儿?”

“机场。”

就这样,他被身后这两名警察直接带上了车,坐在后座上。阿尔弗雷德心中忐忑不已。虽然刚刚是他第一次见那个叫伊万·布拉金斯基的男人,但听他说话的口吻也能猜到对方是个狠角色,绝不是只会吓唬人的纸老虎,然而现在时间到了,他人非但没出现,甚至还派人送他去机场,这显然不是一个正常的情况。

他必须仔细观察,小心行事才行。

凭借着傍晚时记忆的路线,阿尔弗雷德认真注视着车窗外一幕幕飞驰的景物,起初的路线确实是在向机场的方向开,但随着警车在高架桥上转入一个路口后,阿尔弗雷德逐渐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他没看到那个广场和广场附近的大学!他们想把我带到哪里去?阿尔弗雷德的脑子开始高速运转,中间他企图跳车,但一拉车门把手,发现已经被锁住了。看来只能等车停之后再随机应变了。

警车在一个十字路口转弯,通过一道人工拱桥后,终于在一片土路上慢慢停了下来。

“这不是机场吧?”阿尔弗雷德问。

“时间还早,再等等。”其中一名警察说。

阿尔弗雷德眼珠一转,突然问:“我可以下车方便一下吗?我从下飞机到现在都没上过厕所,快憋不住了。”

“Игнорироватьего.”(别理他)

“Ночто, еслионпомочитсявмоеймашине? Яненавижузапахмочивсвоеймашине.”(万一他真尿我车里怎么办?我讨厌我车里有尿骚味)

“Ну, онивсеравноскоробудутздесь.”(好吧,反正他们也快来了)

“抱歉,我听不懂俄语,你们能用英语说吗?”阿尔弗雷德适时插话进来。

其中一名英语更好的警察转过身,冲他点了点头,说:“你可以下车。”

“谢谢。”

后车门的锁打开了。阿尔弗雷德走下车的同时,那两名警察也跟着下车走了过来,这令他想拔腿就跑的计划搁置了。于是他像模像样地找了一处草丛,解开裤腰带开始方便,目光在周围搜索了一圈,发现前面是一条排下水的沟渠,于是心生一计。

忽然,阿尔弗雷德大叫一声:“有蛇!”

“Что?”(什么?)

两人被他的叫声吸引,一个人率先走过去,另一个人在抽烟,所以没有跟上去。走过来的警察朝阿尔弗雷德手指的方向探头看了一眼,但由于光线不好,一时看不清东西,于是又上前走了半步,这时站在他身后的阿尔弗雷德,毫不犹豫地一脚踹上他的屁股,把他踢进了前面的下水沟里。

听到同伴的呼叫,另一名警察立刻吐掉烟头,刚要掏枪时,却被疾步冲上来的阿尔弗雷德,一拳打中腹部,在他吃痛大叫时,又被对方擒住手臂,回身撂翻在地,紧接着又被几记重拳砸得昏了过去。

然而没等阿尔弗雷德去取车钥匙,小路对面突然出现四个明晃晃的车灯。

“Что-тонетак! Идизаним!”(出事了!去追!)

意识到不妙,阿尔弗雷德顾不上搜寻警察的□□,回身拔腿就跑。身后八个人紧随其后,他慌不择路地冲上旁边的一个长坡,再翻过一层铁栅栏,此时他惊愕地发现自己面前居然是一条铁轨,但身后的人穷追不舍,他没有办法只好越过铁轨继续向前狂奔,石子在脚下沙沙急响。跑着跑着,原本只有一条的铁轨,忽然从中间延伸出五六条分支,而前方也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物体,像是一个房屋,等跑近了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跑进了一个火车站台里,但不是人流众多的大站,而是货车卸货的小站,此时正有三四辆黑漆漆的货车停在铁轨上,站台上微弱的光不足以把它们都照亮。

他本想冲上站台,从站台逃脱,但还没等他攀上去,后面又传来了追捕他的脚步声,于是他只能一头钻进车厢间的缝隙,贴着车厢,大气不敢喘。

“Вы, ребята, разделитесьипоищитеего! Ондолженбытьрядом!”(你们分开找!他肯定就在这附近!)

暗夜中再次响起同一个男人的声音,比伊万·布拉金斯基更低沉,阿尔弗雷德确信来人一定是伊万·布拉金斯基的同伙。

由于夜晚光线不充足,四处都是黑漆漆的一片,所以在惊心动魄的三分钟后,没人找到阿尔弗雷德的身影,于是他们纷纷跑回来向站在中间的人汇报情况。

“Оннемогуйтидалеко. Идиивключисвет.”(他不可能跑远,你去开灯)

藏在暗处的阿尔弗雷德一听到这话,心中大喊不好,他四下观望,想找下一个安全的藏身之处。这时,旁边铁轨上的火车突然鸣笛,好像马上就要启动了。他立刻有了主意,于是在站台灯开启的一瞬间,箭步冲上隔壁那辆即将启动的火车。

“Вотон!”(他在那里!)

“Догонитеего!”(追上他!)

灯光下,被拉长的影子成了阿尔弗雷德叛变的帮凶,他的行动立即被那几个俄国人注意到,他们纷纷朝启动的火车奔去,并成功跳上了车尾,不一会儿他们就能抵达阿尔弗雷德所在的车厢。


而就在此时,阿尔弗雷德站在车厢门口,纵身一跃,选择了跳车。车速不快,滚到地上时,只擦破了点儿手臂上的皮,他躬身躲在电线杆后,目送着货车不断加速,直至远离站台,消失在黑夜中。

终于摆脱他们了。

阿尔弗雷德刚要松一口气,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被抓住。”

他闻声回头,惊愕地发现在两条轨道中间站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他穿着皮夹克,背着光,看不清面容,但一双蓝紫色、跳动着兴奋与杀气的眼睛却十分醒目。冷风吹得他心头一紧。这个男人就是指挥其他人的头儿,他竟然没上车!

阿尔弗雷德擦掉额头的汗水,抓了一把土,缓缓站起身,他背后是五米高的石墙,已经是退无可退。他注视着对方,沉声问:“你是谁?”

“你刚见过我弟弟了。”对方回答。

“伊利亚·布拉金斯基。”

“答对了。”

阿尔弗雷德突然咧嘴一笑:“嘿,你们兄弟俩是不是爱上我了?一直对我紧追不舍的,甩都甩不掉。”

“我盛情邀请琼斯先生到我府上做客,但琼斯先生却不领情,我只能亲自来请了。”

话音未落,那个叫“伊利亚”的俄国人已经越过了第一道铁轨。他向前迈出的每一步都踩在阿尔弗雷德的神经上,令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请我?你有这个资格吗?”阿尔弗雷德冷笑。

“试试不就知道了。”

当伊利亚打算越过最后一道铁轨时,阿尔弗雷德趁其不备,把攥在手心里的石土猛然扔到他脸上,当对方被迷眼的瞬间,他原地暴起,把足足有一米九的男人扑倒在铁轨上,对准脸先来了两拳,但对方也不是吃素的,凭借着惊人的力量,反制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扭,两个人的位置又颠倒过来,阿尔弗雷德的脸上也遭了两拳。

在第三拳挥过来之际,他迅速伸出的手臂挡住了,在两人借臂力暗中较劲时,阿尔弗雷德发狠地用额头狠狠撞上了对方鼻梁,令伊利亚吃痛,瞅准这个时机,阿尔弗雷德两条腿一蜷,猛地蹬上对方的腹部,把他从自己身上蹬出一米多远,然后爬起来就往站台方向跑。

在阿尔弗雷德打架生涯中,还从没像今天这么狼狈过,这个俄国人不论是高大的身形还是爆发出的恐怖力量,都令人胆寒,一直肉搏下去他占不了好处。况且比起打架,当下更重要的是尽快联系上亚瑟。

然而危机并没有解除。

虽然阿尔弗雷德知道伊利亚就在身后追自己,但他没想到对方的速度竟然那么快!就在他两只手刚攀上站台的台沿时,后脖领却突然被一股怪力拽住,硬扯了下来——他重重摔在地上,脑袋空白的瞬间,喉咙也被倏然掐住。

“你是个没种的耗子!”已经杀红了眼的伊利亚,一边手里用力,一边神经质地朝他低吼。

“咳——咳咳——”

阿尔弗雷德脸色涨红,伸出舌头,却被对方扼制着无法呼吸。两只手试图扳开掐着自己脖子的巨掌,但却无法撼动分毫,阿尔弗雷德的意识正在一点点溃散,两条腿不断扑腾着,做着无用的挣扎。在最绝望的时刻,他的手本能地在四周摸索,忽然间碰到一个硬物,也不管那是什么,抓起来就朝伊利亚的脑袋挥去,第一下并没有令对方松手,但扼制他喉咙的力道松弛了几分,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又全力来了一下,终于靠惯性把他击倒。

“咳咳!咳咳咳!”

重获自由的阿尔弗雷德赶紧扶着墙壁站起身,捂着自己的脖子生理性开始咳嗽,但他不敢懈怠,握紧手里带血的石头,踉跄着走到趴在铁轨边、被他打得满脸是血的伊利亚面前。借着站台的微光,他终于第一次看清了这个恐怖的男人的脸,以及那双他永生不会忘记的轻蔑挑衅的眼。然而面对近在眼前的死亡威胁,这个男人没有展现出一丁点常人应有的胆怯或畏惧。

直到阿尔弗雷德挥起手中的石头,将要全力砸下时,伊利亚忽然开口:“你杀了我,就不可能离开俄罗斯。”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似乎是笃定他不敢这么做。

伊利亚当然不是虚张声势,阿尔弗雷德立即想起了伊万·布拉金斯基这个人,他在联邦安全局任职,一旦伊利亚出事,他弟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自己更是难逃虎口。于是他缓缓放下手里带血的石块,扔在一边,就此作罢,随后一言不发地转身,两手一撑,吃力地爬上了站台。

在推开站台门之前,背后再度传来伊利亚低沉的声音——

“阿尔弗雷德,回去转告你哥哥,我们是俄罗斯人,一年、五年、十年、二十年,总有一天麻烦会找上门。”


从火车站逃出来后,面对眼前交错的马路和街道,他像没头苍蝇一样,随便选了一条街道一路向前走,路上他曾试图找几个路人借手机,但对方看到他这副灰头土脸、衣衫不整、又脸上青紫的模样,都纷纷冷漠地走开。无奈,阿尔弗雷德只能继续埋头向前走,在路过一个巷口时,他发现对面的出口好像人比较多,于是便拐了进去,没想到走出来竟然到了白天看到的那个广场上。虽然现在已经是深夜,但这里路灯一个接着一个亮着,两边的商店也还没打烊。

这时,他眼尖地看到对面长椅上坐着一帮年轻女孩儿,应该是附近的大学生。他原地整理了一下着装,把衬衣的领子扣到最上面的一颗,掩盖住脖子上的掐痕,然后扬起平日里最招人喜欢的笑容,走向了她们。

“Простите, чтопрерываю, дамы, номойтелефонтолькочтоукралвор, могуяодолжитьвашнаминутку, чтобы позвонить?”(对不起,女士们,我的手机刚被小偷偷了,能不能借你们的手机用一下,让我打一个电话?)

虽然他脸上挂着彩,但一张帅气逼人的脸和一身绅士的打扮,的确有令异性降低防备的资本。几个女孩儿同时犹豫了一下,最后离他最近的那位掏出了手机,交给了他。

他笑着感谢了一声,然后转身把电话拨给了亚瑟,电话只“滴”了一声,就被对方接通。

“是我,阿尔弗雷德,我手机被收走了,这是我借的手机。”

电话那端长呼一口气:“老天爷真的是你。你现在怎么样?”

“刚和人打了一架,不过没什么事,现在暂时安全。”

“你被绑架是不是布拉金斯基兄弟动的手?”

“是的,你怎么知道?”

“有人告诉我的。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莫斯科,嗯,一个广场上,应该离机场不远。”

“你等一下,我查一下。”

电话那端传来键盘噼啪作响的声音,大约过了两分钟,对方再度开口问:“是不是附近有一所大学?”

“没错。”

“好的,我查到在广场附近有一个教堂,你先进去避一避,莱维已经到莫斯科了,我让他去接你。”

半个小时后,莱维顺利与阿尔弗雷德在教堂里会合,两人立刻启程赶往机场,终于在当天夜里十二点顺利登上返回英国的飞机,结束了惊心动魄的危机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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