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6月13号

  彭古山一早发来了餐厅地址, 群里热热闹闹的讨论了片刻,结果有两位同志临时要加班,来不了了。

  几个人一商量, 决定把时间改到晚上, 也不去什么高档餐厅了,随便找个路边摊吃烧烤。

  言何收到消息时,正盯着温北吃早餐。

  “你不吃这笼包子的理由是它们丑吗。”言何沉思片刻,没想明白,“今天胃口这么差?”

  难道是天气太热了?

  言何扭头去开空调,没察觉温北笑容的勉强。

  不想让言何担心, 温北硬是炫了三个包子, 撑的他神色古怪。

  “我们白天去哪里?”言何在群里回了个收到,抬头问:“看电影吗。”

  “都行。”温北心不在焉地收拾着桌子。

  夏天太阳大, 尤其是中午, 大家都不想出门。

  言何犹豫再三, 还是没拉着温北出去,两人在家拉上窗帘, 点开了一部攒了很久的老片子。

  悬疑片第二个反转出现时, 言何啧了声:“真是他啊, 南南,以后遇到这种精神不太正常的上司, 一定要离远点。”

  “南南?”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啊?”

  温北猛然回神。

  他没捏住手机,哐当一声掉到了地上。

  言何终于察觉到了点不对劲, 他皱了下眉, 伸手探一下温北额头:“怎么了?”

  也没发烧啊。

  “没……。”温北顿了顿, 摇头:“电影好无聊,我有点困了。”

  “啊?”言何扭头瞥了眼屏幕上正在大街上疯狂砍人的反派, 嘶了一声:“这还无聊?”

  他以为温北是身体不舒服,搂着人午睡去了。

  下午七点,闹钟准时响起,言何睁眼时怀里自己空了。

  他有点迷茫的抬头,却发现温北已经出门了。

  手机里有他的留言,说是突然有工作要忙,晚上晚点到,让他先去。

  言何不疑有他,冲了个澡便出门了。

  他到地方时彭古山他们已经喝过一轮了,看到他兴奋的像隔壁山里的猴:“言哥!这儿!温哥呢?”

  “他有点事,晚点到。”言何坐下来,嫌弃的躲开想搂他的彭古山,“别动手动脚的,热。”

  “啧啧啧……”

  “是是是,太热了,啧。”

  “有夫之夫的自我修养,啧啧啧。”

  言何:“……”

  言何:“滚。”

  几个大男人喝酒撸串,是冲着把老板冰柜都炫完去的,光是点菜就来了三轮。

  言何也不阻止他们,笑眯眯道:“谁点的谁吃完。”

  然后遭到了一轮攻击。

  言何在休假期间,明天也不用早起,也便没推辞,跟他们一块喝。

  不知道谁问了一句:“温哥能找到路吧?这儿还怪偏的。”

  “能。”言何擦了擦手,“我给他发位置了。”

  “唉,这儿的路灯怎么都坏了,晚上要是有小姑娘路过,多不安全。”彭古山嘟囔着,“还好我温哥身手好,一点也不用担心。”

  言何怀疑他喝大了。

  “他身手好?”有个后来才认识的兄弟探头。

  说起这个,彭古山立马兴奋了。

  他躬了躬身子,喝过酒甚至有些口齿不清:“ 我跟你们嗦嗷,温哥打架可厉害了!高中时候的校霸没人敢惹他!以一敌百……”

  “过了啊。”言何乐了,“你们别听他胡诌,温北文文弱弱的,打架都是我教的,高中之前一直是好学生来着,当然,之后也是好学生。”

  “你教的??”彭古山没听说过这个,立马凑过来,想要了解前线剧情:“快嗦嗦,你啥时候教的?高中时候你不是不让他打架吗?”

  那就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言何回忆片刻,斟酌着道:“初中的时候吧,我们俩当时不是一个学校的……有一回意外,我看到他被堵在巷子里。”

  “那时候我还记得他,之前一起参加竞赛来着,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只会学习的乖孩子,没想到……”

  回忆起那天的场景,言何垂头笑了下,眸光带了点温柔:“没想到他还是个凶的,知道反抗,但是不太会打架,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架势。”

  “善良的我看不惯,就去帮了他一下。”

  帮了一下,是指把那十几个人全都揍趴下,哭爹喊娘的求饶。

  “然后顺便教了他几招打群架好用的招式。”

  指拎着对面的脑袋往墙上砸。

  那个年纪的崽子们大多都是虚张声势,仗着自己人多便耀武扬威,实际上打起架来狗屁不通,很容易被吓回去。

  只要你招式够狠,比他们更不怕疼,赢的永远是你。

  彭古山目瞪口呆:“我光知道你们初中的时候就认识,没想到啊……渊源颇深啊。”

  言何已经习惯了他的词语乱用,也没反驳,笑着跟他们碰杯。

  “不过,你这家伙小时候就跟个冰山似的,从来不主动跟人说话,怎么个事儿温北就特殊,你是不是……”彭古山觉得自己发现了个惊天大秘密,唏嘘道:“你是不是早就看上人家了?见色起意啊。”

  那特么叫一见钟情。

  言何懒得搭理他,没想到在场其他人都很好奇,追着他问喜欢温北什么,是不是早就看上了。

  言何沉吟几秒,回答道:“是很早就看上了。”

  “第一次去数学竞赛班的时候吧。”他说,“那时候都是小屁孩,只有他,特成熟……你们懂吗?那种站在讲台上整个人都在发光的感觉,很优秀,很吸引人。”

  言何说着,无意间偏头,愣住。

  温北就站在几米外的树下,整个人藏匿在阴影中,神色都晦暗不清,他定定的望着言何,眸底情绪不明,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啊,那他变化还蛮大的。”彭古山絮叨着,“你说的这人跟我高中认识的温北是同一个吗?”

  言何回过神。

  他没理彭古山的废话,朝温北招手:“ 过来啊,杵着干嘛。你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叫我接你?”

  “我说。”

  温北缓缓捏紧了袖口的布料,力道大到手腕处青筋暴起。

  他仰头看向言何。

  他这人跟别人不一样,撒谎时总喜欢盯着对方的眼睛。

  看起来比谁都赤诚。

  实际上比谁都狡猾。

  “当时……我发现了你给候村月的转账,不止是那一年的,还有高考结束的那一年。”

  言何眸光一动,他下意识蹙起眉,很快又松开。

  他居高临下,语气终于不再那么沉:“因为这个?”

  “……对。”

  开了这个头后,后面说起来便顺畅了许多。

  温北依旧看着他,细细道来:“我不太能接受你瞒着我跟她交流,你知道我跟她关系并不好,跟宿仇也没什么区别,你那么做……让我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说起这话,他自己都觉得离谱到有些好笑,他扯了下嘴角,苦笑道:“我知道你是好心,但是……对不起。”

  他最恨候村月什么呢。

  温北自己都不太清楚了。

  最初一定是恨她对姐姐的不好,一直在想,如果姐姐能去上学不去打工,说不定就不会走。

  那后来呢。

  后来这份恨意是否就转向了其他地方。

  当他一次又一次怀疑,言何喜欢的是最初的那个他,如对方所说,优秀耀眼、哪怕只是站在一方小小的讲台上都光芒万丈的他。

  那个他如何努力都回不去的样子。

  这个折磨他的认知,在候村月无数次的提醒和催化下,已然成了一根刺,让他如鲠在喉,难以释怀。

  他咽也咽不下去,吐也吐不出来。

  他选择撒谎,选择逃避,选择粉饰太平。

  “你觉得我为什么给她钱,你觉得我在可怜她吗?你觉得我不知道她嗜赌如命?”

  言何看着他,眼神古井无波。

  “温北。”

  “我只是想花钱买你开心一点。”

  “我只是懒得费心思处理她,又怕动静闹大了会被你发现,让你难过。”

  “花点钱对于我来说当然无所谓……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件事不想继续在一起的?”

  “……是。”

  言何笑出了声。

  他当然也明白原因不可能只这一个,但有这一个也够了。

  他们之间毫无信任可言,温北不肯向他开口的过去,他也不敢跟温北提的往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问题,都是原因。

  热恋时,他们可以管这个叫做“个人空间”,要分开了,其实也可以赤裸一点,这只是他们不够相爱的证据。

  事已至此,言何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看来所有事情都有迹可循,后来我们一块来到这里,你选择嫁给我……其实是因为,我是卸磨杀驴里最合适的那头驴吧。”

  “你说,在我升了S级,在为可以给你用更高等级的医疗舱而开心时,你在想什么?是在想S级的信息素,质量更高了,对吗。”

  情爱最无用,他们还是互相利用下去为好。

  温北的光脑响起来,是实验室那边的催促。

  温北没接,他呆愣愣的坐在那,像是被抽了魂儿。

  言何把他扶起来,替他推开门,温和道:“去吧。”

  去吧,我们此后各奔东西。

  或许高考结束,他第一次表白时,温北的拒绝就是对的。

  大家的生活都很忙,没必要非要交错。

  温北在实验台上睁开眼。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感觉很奇妙,现在醒了,最直观的感受就是还不如死了算了。

  他身上疼的厉害,每块骨头都像是被锥子扎过,连呼吸都得轻了又轻,稍有不慎便是眼冒金星。

  尤其是后颈处,像断了一样难受。

  他面色惨白,勉强坐起来。

  “老大,你还好吗?”叶镇担心的要死,差点跟做实验的同事打起来。

  “没事。”温北摇头。

  光脑震动一下,他低头去看,看到了言何签了字的离婚书。

  “我回去一趟。”他眼睑微颤,撑着墙壁就想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