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都市异能>天缘定君>第 47 章

妙京城蔚为壮观,经历千年风雨沧桑,不减恢阔更加宏伟。

野利神弋在夜色掩饰下,浮于半空俯瞰全城。他一个响指,大群衣衫褴褛面目腐烂的士卒化成烂泥焦土,从妙京城的禁制上滑落,变做尘埃消失在风里。

守城军士与这些傀儡战了数个回合,折损颇多,而操控大量死尸的术法耗费灵力,维持不了多久,他只得暂时放弃。

妙京的禁制太过坚固,他费了诸多心思,调集百里之内的死者来助攻,也不过是在入冬节偷袭的伤痕之上多加了几道,并无进展。

“野利卿欣,堂哥啊,你倾尽心血建立的屏障还真是坚固呢,你精心挑选的野利闻夔在你死后把毕生灵力都加持了上去,怪不得他野利蒙尘放心甩下这里东打西杀的。”野利神弋咬着滴落黑血的拇指,振振有词,颇有对血亲的扭捏惋惜,“能干掉我父亲的人,死了都不能小看你。”

破不了禁制,他率领的亡人军团就进不了妙京,除非他单独一人混入城中操纵活人,可目前还没有那个能力,除了等待金以恒醒来。

“勘天束力是世间最强的力量,有了你,我就能操作一切。”


风鸣吹花,寝室的窗掀开一道缝隙,严冬里不知名的花朵残瓣落到室内的,在洒满月辉银霜的地面上投出一朵朵阴影。

野利蒙尘枯坐床头,忘了时间,“吱呀”一声,他才回过神望向门口,没有人,风太大而已,并非主人回来。

他放下手中的衣服,忽而想起另一件重要的物件,从胸前衣襟里掏出一截腕带。白鹤矶上空的法阵中,飓风滔天,巨石压顶,媲美开天辟地的神力撕扯身体,单人力道在其中犹如吡蜉撼大树,金以恒轻如鸿毛,在疾风中被轻易吹走,离开自己的怀抱,“不!”野利蒙尘动弹不得,单手死死拽住他的手臂,可越用力金以恒飞离得越快,手臂,手肘接连从野利蒙尘手中滑走,待拽住手腕时已经撑到了极限。

“你再用一点力,他的手可就要断了。”野利神弋不见人影,声音从四方间或发出。

野利蒙尘不信,但不得不顾忌。

“‘良辰’早该发作了,在逍遥京城下杀你逐鹰派时就大功告成了,他居然能转为清醒又坚持了这么久。”矫揉兼有愤懑的声音直刺耳膜,“果然,你在他心里不一般。”

野利蒙尘能感受到力气流失,指尖麻木冰冷。十指相扣,金以恒平静得闭着眼睛,对危险无知无觉。

“你把他一剑刺胸,他就疯了,终于可以为我所用了,哈哈。”野利神弋终于出现,他就在身后,一手搭上野利蒙尘的肩膀,轻描淡写道,“来,松手。”

双手僵硬违背主人意志,手指与手指终于松开最后的碰触,金以恒彻底离开了自己。

野利蒙尘不理会眼前的性命威胁,在强大的意念下,握紧金以恒的手上的腕带,可刚一触及,后背就被野利神弋轻轻一拍,“刚才还喊打喊杀,现在怎么舍不得了?我来帮你。”

那条腕带有了生命,死结轻轻一松,脱离金以恒的手腕,野利蒙尘大喊,“小金!”视线随即陷入一片黑暗。

再睁眼时,又回到了白鹤矶的滩地,手中攥着的腕带昭示方才不是幻觉。


月上中空,野利蒙尘藉着月光,那段“腕带”织金精美,是再熟悉不过的绶带,在漠狄旖兰只有一人佩戴,全境听凭号令。

原来金以恒从不离身。

门口传来响声,这次野利蒙尘不再抬头。

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停在他五步距离外。

“呵,你不守住平江,来本君这里做什么。”野利蒙尘把绶带收入胸前衣襟内,哼笑道。

“他尔朱颀哪能困得住我。”来人轻咳一声,显然以他能力穿梭四境游刃有余。

“趁本君不想对你动手,你走吧。”野利蒙尘不再留恋床榻,起身将要推门而走。

“你听说过勘天束力吗?”老头任由他擦身而过。

“周知命,”野利蒙尘停步回头,披上人前固有的冷傲,“你以为本君……”

“我当然知道那小鬼对你叫嚷过,我是问先前你主政时听说过么?”周知命像换了个人,冷静睿智的气质令野利蒙尘也不得不正视,他转身道,“没有。”

“小鬼只知道勘天束力,并不知道徇天御力。”周知命织就一个隔音屏障,“勘天束力的秘密本就是我无咎派的不传秘术,他自以为偷得我派所有,好在苍天有眼,不会让他都得逞的。”

时间分秒流逝,野利蒙尘已然不知道去哪里寻找金以恒,线索只有周知命话里两道神力。

“只有找到徇天御力,合勘天束力的力量才能救阿恒。”

野利蒙尘沉首。

“可徇天御力在哪里,只有勘天束力知道。”

俄顷之后,野利蒙尘问道,“你辅佐过的金爰君是勘天束力?徇天御力?”

周知命听后大笑,“你果然厉害,一会儿功夫,就联想到了。金爰君他拥有勘天束力的力量。”

“那小金是继承了他的力量?”

“你知道他们是父子啦?阿恒怎么什么都跟你说。”周知命找了凳子坐下,“你曾问过我为什么不自立门派与小鬼对着干,是因为金爰君。他信奉还百姓安宁的理想,还有人甘愿奉献一生辅佐,这些我比不过。他拥有勘天束力的力量,但他没有用过,或者说,没有契机合力爆出发这一力量。如今,我们要找到徇天御力,他是唯一能救阿恒的人。”

“合力?”野利蒙尘重复,“且不论去哪里找,要怎么合力?”

“不知道,”周知命理直气壮,“不过我也告诉过阿恒,这两者的力量,还告诉他,找到他的徇天御力只能靠自己的心。”

“那他,说了什么?”野利蒙尘心中众多滋味交织,话音里包含落寞兼有期待。

周知命摇头。下一刻满目血红,近在咫尺的野利蒙尘眼里光芒逼得他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你既然知道了这么多,那本君再问你一件事。”

“你你你有话好好说。”周知命在金爰君面前都没有气短过,也算见过前几代漠狄之主,眼前这位长得漂亮但脾气最差,“想问什么?”

“纯钧剑!”

“嘶!”剑架在脖子上,再进一寸就能见血,正是金以恒的佩剑。

“他告诉我这把剑叫心铭,可为何这把剑造就的伤痕和当年先君受到的一模一样?!”野利蒙尘握住剑柄,煞气十足。

“这,这这……”周知命结巴。

“说还是不说!”野利蒙尘话音落下,窗棂和木门都被震开,连带床纱摇曳,窗外的飞花消失一朵不留。

周知命刚才神气一时,现在又焉了,“纯钧剑先前种种传言,丢了偷了,可不关我的事。到底有玄尊有没有纯钧剑,我也不知道。”他意识到这话肯定激怒这位火爆气性,赶紧往下说,“这把剑原是金爰君的,他送给了尔朱菱,中原习俗,修炼人互赠佩剑是许为至交。尔朱菱驰骋战场多年,手里就是这把剑,我不会看错的。然后不知怎的,这把剑又回到了金爰君手里,在他和你先君大战锁兰山时,尔朱菱又拿出这把剑去救金爰君。”看看野利蒙尘的脸色后,他继续说道,“我再看见时,是赵孞把这把剑当作金爰君的遗物,交给尔朱菱,请他在阿恒成年后自己来选择要不要接下这把剑。然后么,你我看见的就和你一样,它一直在阿恒手里,就是没有了剑鞘,亏得他挂在腰里没割到肉,以前扫平中原动乱在尔朱菱手里的时候,是有剑鞘的。难道是被阿恒扔了?不会吧……”

“剑鸣。”野利蒙尘把剑从周知命的脖子处移开,自嘲得笑了。

我早该发现的。

掌心的剑伤早已止血,结成血痂,并没有任何伤痕出现,更不论向心口蔓延,与先前在野利荣坚和阮清泠身上所见的完全不同,难道它不是纯钧剑?

野利蒙尘他判断不清理还乱。

白鹤梁的怒发冲冠是彻头彻尾的闹剧么?他茫然退后几步,跌坐在床头。

绶带捏在手中,原来,不恨纯钧剑在金以恒手里,恨的是无能的自己,所见所为都是错。

“喂?哎?”周知命连喊几声,觉得这后生傻了的时候,野利蒙尘才抬起头,眼睛里凶煞的红光不见,只余倾颓。

“你我分头去找……”周知命话到一半,野利蒙尘已经离开室内,在上空和一人撞肩而过,霍运星跟在尔朱颀身后,一路追着师父,紧赶慢赶刚摸到这里,差点就死于意外。

望着遥不可及的背影,霍运星问院子里的周知命,“师父,他去哪里?”

“不知。”

“那现在怎么办?”

“啊?”周知命反问,“啥?”

霍运星自我嫌弃多管闲事,可又不得不一吐为快,“现在仗也不打了,玄尊也不见了,漠狄主人不知道忙什么去了,只有一个疯疯癫癫的人说大家等着一起陪葬,你在这里准备干啥?如果没啥吩咐了,我回若黎治病去了。”

周知命摸摸肚子,“吃饭,饿了。逍遥京的菜比妙京的好吃。”说完往府邸大门走。

“你怎么不去獠牙山啃石头啊?”霍运星嘴上不饶,脚步诚实得跟在老头身后,他肚子也饿得咕咕叫了。


飞雪连天,白茫一片。

若是以前,野利蒙尘绝不会把此处放在眼里。

高渝锦绣即使在鼎盛时能力压中原其余三大门派又如何,当年还是逐鹰派掌门时,手指轻推博弈棋子,从容围观。中原自乱,一战之后焦土遍地。

而今日再度来到此地。

山峰巨石早在第一次高渝大战中就被金以恒劈碎,改换了地貌,碎石嶙峋疮痍满目。

三面都是悬崖,野利蒙尘踏在石头边缘,迎上崖底无休无止吹来的阴凉大风。

他曾在此目睹金以恒被霓盛阳,霓承岳父子两次围阵在天罗地网阵里,彼时不能辨别来源的啸叫想来就是剑鸣。他持剑横卧在手,凌空于万丈深渊之上,从地底涌出的寒气烟云,萦绕剑身两侧。

两人困在崖底,自剖灵元濒死后醒来的金以恒背着野利蒙尘艰难行走在群山中,误打误撞闯入若黎才捡回性命。

主人危急,纯钧剑有感,应召而出,保护主人!

野利蒙尘将剑推出,用金以恒曾经的招术,掌心划过剑刃,旧伤之上,新痕更深,鲜红血液流遍剑身,他闭眼凝心,将全身的灵力都推传到手掌,周身光芒越来越亮,绝招“顽石可转”入臻化境。

“天上地下,我一定将你找到!”

野利蒙尘倏尔睁眼,周身红光瞬间变为金色,连右眼也变成金珀色,与金以恒的虹膜同色,体力另一股微弱的灵力,籍由染过主人鲜血,与主人灵力辉映过的心铭剑,在野利蒙尘手中被唤醒,剑身又一次迸发出耀眼的光芒。

在这片悬崖山底,金以恒将灵元渡进野利蒙尘的体内,抵消厉刃山的毒素,保住性命无虞。

“这次换我来守护你。”

大地深处传来沉闷低沉的声音,一波又一波,愈加强烈,有什么东西将要挣脱开束缚,破茧而出。

心铭剑在手,嗡嗡发颤,像应和着野利蒙尘的力量,又像呼唤金以恒,更有呼应旧有两位主人劈山倒海勇往无前的强大。

群山振动,碎石如雨,终于一道飞鸿出现,划过夜空,朝野利蒙尘直插而来。他抬起另一只手,那飞鸿立刻悬停半空,是剑鞘!

心铭剑的剑鞘!

遗落多年,终于重现。


就在此时,野利蒙尘所在的瑾晖琼楼废墟上,蒸腾起一个巨大的图纹,图纹由无数条阴森暗红散发幽光的曲线构成,宛如一张巨大的符纸铺就,足足有十里多宽,图纹升至半空,已然明显,和两天前野利神弋故弄玄虚生成的法阵一模一样。

不止是高渝,逍遥京,白鹤矶,妙京,还有獠牙山,世间五处法阵同时织起,遥相呼应。

而高渝这处的法阵最大,它笼罩之下,岩石尽碎,旋风猛烈,寻常人若被困在其中,瞬息之间就会灰飞烟灭。

野利蒙尘凝视这诡异又强大的妖术,一时也想不出破解之法。忽然,他发现法阵中央,有一人轻飘落下足尖点地,他发丝飘扬面容明昳,冲自己点头后露出盈盈笑意。

正是金以恒的模样。


今夜浓云密布,天空如被泼墨,漆黑惨淡。

从白鹤矶率众奔袭逍遥京,趁机收复都城的尔朱颀和凤华尹,双双目睹百里外,暗红滴血的法阵升起,笼罩在中原中心。

不见金以恒,凤华尹亦心急,“这是?”异象危险,他不禁停下急驰的步履。

“总和那个野利神弋脱不了干系,今夜先夺逍遥京,再看他搞什么花样。”

“漠狄之主还在逍遥京么?如果在,你我将面临一场硬仗。”凤华尹只停下片刻功夫,脚步生风又朝都城进发。

“他啊,”尔朱颀并肩同行,对凤华尹自得一笑,“此战成败,想必他不在意了。”

凤华尹不解,目光在尔朱颀脸上停留,问起另外一件困惑的事,“在白鹤矶,你为什么知道漠狄之主一定不会让尊上死?

尔朱庄主有一双洞察人心又有神的眼睛,他笑而不语——在乎一个人的眼神我看得出来。

“日后若你愿意,我一定好好对你明说,眼下收复逍遥京,你我一起。”尔朱颀对突然而起法阵预感不佳,同时收到后方守军传讯,白鹤矶上也出现法阵,南北都有异常,他和凤华尹决定一致,先去逍遥京,再观漠狄如何行事,毕竟游走在暗处的这股庞大阴邪势力,既关乎天下两大政权存亡,也是野利氏百年内斗的延续。


“野利蒙尘?”旋风停止,金以恒走近几步,开口问候。

野利蒙尘的眼睛恢复本来的墨色,倒映那张熟悉的脸,金以恒衣服雪白,脸上胸口身体各处的伤口都不见,完好周全。

“是我。”野利蒙尘伸出手,“过来。”

金以恒展露笑意,欣喜若狂得朝他奔来,一个大力撞入怀抱,被有力的双臂圈在胸口。

温存不过白驹过隙,“咯”的一声,野利蒙尘反手拧断了拂在自己背后的手腕,阻止了偷袭。

怀里的金以恒痛得脸色煞白,惨叫连连,野利蒙尘冷酷绝情掐住他的脖子,“你不是他。”

颈骨断裂的脆声咔咔作响,“金以恒”五官流血扭曲,“死”在手里,野利蒙尘至始至终都没有眨眼,看着他咽气后像烂泥一样的身体倒在地里。

休想在梦魇里骗我,额头没有我亲手涂上的胭脂,一定不是小金。

野利蒙尘一脚踩上“尸体”,无数的碎片从地面涌出,果然幻境崩塌。高山兀立嶙峋巨石横亘面前,头顶法阵已经和天幕连成一片,云层里不时透出腥红光芒。


万里之遥的獠牙山,数不清的纸灯笼在每一座山头点燃,像从冥界穿梭来的鬼火。野利神弋换上最喜爱的锗红色衣袍,拖地的黑发束成发髻配以金冠,俨然就是统治漠狄的装束。他坐在最高的悬崖上,面朝南方,脚下悬空,一张脸在上方法阵红色幽光闪烁下,忽明忽暗,透出不是活人的青白。

“父亲呀,当年你喂我吃‘良辰’,还没有等到时辰,你就被野利闻夔剁成肉酱了,我可不会替你报仇,我可是用对你们的恨意活过来的。”他舔舐沾满黑血的手指,“我好容易练就两颗‘良辰’,骗人吃下,若黎首领咽气,我晚到些时候,居然就被他们给烧了!不过在那里我发现了金以恒,我算准了时辰,这次终于抢到手了。”他对着地下埋葬的无数亡灵绘声绘色说道,“‘良辰’已至,大功告成,这世上所有人都是我的傀儡。我要召唤我的勘天束力了,哈哈哈。”他懒洋洋得站起,手指变成触手,无限延长,深入法阵后快速缩回,挂着狞笑的脸表情大变,食指已经断了一截,“不!不可能,我不会错的!”


举目四望,除却状如巨兽的山川再无其他,置身其中比沧海一粟还微渺,人间与地狱大抵没有分别。不在梦魇,也和深陷其中无异。

先前在梦魇里没有灵力,任鬼魅宰割,而近次有了灵力,却救他不能,野利蒙尘看着自己伤痕痊愈的手,好像有重要的东西被遗漏,又顿悟一般,“既然翻遍世间都找不到你,那就问一问我心。”在这里,天罗地网阵先后两次被破,每一次都毫无犹豫抓紧金以恒,不论前方千难万阻。

千军万马算什么,百丈悬崖又能奈何,我要天地倒悬倾江填海,与你重逢在所不惜。

野利蒙尘纵身一跃,赶赴不可见底的深渊。


“叮!”

水滴石穿的轻音,如同水面上扩散的涟漪,若有若无间或响起,终于这单薄的声音传到耳边,意识陡然清醒,猛得睁眼,才发现在一处崖洞里,黑暗阴冷,不见光明,石钟倒扣,石壁上渗淌液体,颜色黝深,不知是水还是血。

野利蒙尘堪堪起身便听见了啜泣。他寻着声音,一步步试探脚下碎石挪动,离声音越来越近了,一计转身,他发现崖洞口,有人背靠石壁正在哭泣。

那人也同时发现了他,抬头时两行清泪正从眼角划落,沿脸颊流淌。

野利蒙尘脸色大变,惊讶欢喜如释重负,两步飞奔到身边,随即解下身上外衣,帮衣不蔽体的人披上裹紧,

“我找到你了。”

眼泪混合血渍,血污糊满整张脸,不知道他到底受了多少伤,而额头处明显伤口最深,简直可以见骨,鲜血渗出不停,一点一滴沿鼻梁蔓延到嘴唇,连同眼泪一起,泯于唇缝,被他咽下。

野利蒙尘的出现,被当作仅有的救赎,不知在崖底困了多久的金以恒搀紧来人的手臂,盛满泪水的双眼俱是渴望,他乞求着说,“蒙尘哥哥他不见了,我明明想救他的……他不能死啊……”字字声声呜咽啜泣。

“他不会死的。”野利蒙尘一手揽住后背,一手抚上后脑,把金以恒与自己紧紧贴在一起,覆在耳边起誓,“他也不会再让你受伤。”

过了好久,两人才分开,金以恒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望着眼前人不敢眨眼,将信将疑,小心翼翼问道,“真的吗?”

“真的。”野利蒙尘点头,替他撩开遮挡眼睛的发丝,再次点头,含笑道,“千真万确。”

可金以恒哭得更伤心,“我没有骗他……我没有……没有……”他像在冰天雪地里被抛弃的孩童,没有家没有亲人,不见光明忘记温暖,只有伤心和绝望。

“是他的错,”野利蒙尘把人团抱,任何寒冷和痛苦都不愿让他承受,用全身做他依靠,“野利蒙尘自以为是,闭目塞听,他的错不能让你承担,你来罚他。”

金以恒破涕为笑,下一刻神色凄美,“可是我好疼。我想他,见他的时候都好疼。”

“哪里疼?”野利蒙尘眉头紧缩,望着脸上伤口,连话里都带轻柔。

“头疼,胸口也疼。”金以恒双手抱头,窝在野利蒙尘的臂弯里。

该死的“良辰”。野利蒙尘帮他按揉太阳穴。

“腰也疼,腿也疼,蒙尘哥哥好重啊,我背不动,但我绝不会放开他,我要和他在一起。”

在这崖底自剖灵元后的你,到底背着我走了多少路?

“小傻瓜。”野利蒙尘怕他冷,帮一双冰凉的手伸入自己衣襟,贴在心口处暖着。

这动作让金以恒诧异,眼泪终于不落了,他委屈得说,“我还有这里疼。”

“都告诉我。”

金以恒抽出手来,握住另一人宽大的手背,带领掌心摸到自己的侧腰,然后顺着身体缓缓下移,沿圆润紧致的曲线继续下探。

“呵,”野利蒙尘大笑出声,“果然是我的小金。”他一手摁在只属于自己的动人处,动作不变,另一手抬起金以恒的下巴,狠狠吻上那两片唇。

“唔……”金以恒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终于得到了严寒里的慰籍,炙热的如火的情感宣泄在这个吻里,野利蒙尘吮噬柔软的嘴唇,又从嘴角一路往下,脖子,锁骨,处处留痕活像把人生吞。

“啊,”金以恒瑟缩不已,避不开霸道的唇舌占有,疑惑无助得问,“你是谁?”

攻势暂缓,舌尖在后颈移到耳垂,“我就是蒙尘哥哥。”

“那,我是?”金以恒转头,四目相对,墨色眼眸里有自己。

“你是我的随从。”野利蒙尘用指腹抹去额头伤口边的血,“让我紧随跟从一生的人。”

怀里的金以恒含泪而笑。

羽化消失。

野利蒙尘的视界又陷入了黑暗。

再睁眼时,高渝仍在脚下,黑夜漫长,天宸无星,不远处爆发巨响,火光冲天烈焰熊熊,能把天空烧穿,瑾晖琼楼上空的法阵红光激流。

野利蒙尘逆风而行,赶到那处,由空中俯瞰,烈火中央反而是一块平静地,金以恒就躺在那里——两次布下天罗地网阵,也是次次两人性命相连的地方。

野利蒙尘欣叹,“你果然在我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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