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逍拿着香胰子把孟临知的左手上上下下都搓了个遍

  “什么!”

  齐广恤诧异地高呼一声,表情逐渐凝重起来,流放到缈州的重犯众多,虽然有相当一部分还没走到缈州就在半途暴毙了,但能活着抵达缈州的人仍旧不少。

  之前缈州还在计划与梁国贯穿河道时,这些重犯主要负责挖河道,但最近因为战事导致通河道一事被搁置,齐广恤便把他们都安排去官田上种地。

  这些重犯管理起来相当困难,虽说已经流放为奴,但缈州官府也不是恶鬼,即使干的是苦工,但肚子总是能填饱的。但现在战事一起,不仅河道挖不成,连粮食也不够了。

  因此对于这批重犯而言,现在他们每天不仅要花大半时间干重活累活,甚至还连口饭都快吃不上了,趁最近缈州城中守卫少,这些被压迫的重犯们很快就闹了起来。

  齐广恤知道这其中的利害,生怕他们真闹出什么事来,便有些歉意地对闻逍道:“能麻烦晋王殿下带一队禁军同下官一起去镇压重犯吗?”

  他们缈州城内的守卫最近不是在军营中就是在守城门,能及时聚集起来的人数可能还不如重犯多,这会儿不得不求助人手还有富余的闻逍。

  闻逍颔首:“这是自然。”

  得到闻逍的准许,齐广恤迅速带着两人往官田赶。

  在他身后,孟临知悄悄朝闻逍打了个眼色,闻逍笑着点了点头,两人默契地打了个哑谜,但意思已经传达得明明白白。

  这批重犯奴隶会闹事显然不是偶然,而是盛方明的人应闻逍的要求,在背后煽风点火而造成的——只是因为沈婕妤恰巧就在这一批人中。

  闻逍又摸了摸孟临知的脑袋:“身体没事了?”

  “吐出来之后觉得好多了。”

  “那就好。”闻逍看他确实整个人精神多了,这才放心下来。

  三人带着一队禁军赶到官田时,几十个重犯正聚集在一起,而站在他们对面的官兵守卫竟只有十来人,数量悬殊到根本扛不住重犯们的□□。

  重犯里冲在最前头的是个高壮魁梧的男子,他高举着铁锹呼道:“……现在我们连饭都快吃不上了,这个时候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反抗了说不定还能博条生路!兄弟们,跟我冲!”

  他话音落下,便挥舞着铁锹向守卫们袭去,不少青年脑子也举着手中的农具,发了疯似的往守卫身上扑,那些老弱妇孺虽然站在最后面帮不上忙,但也在高声替他呐喊,显然已经成了一条心。

  就在重犯们即将突破守卫的防线时,闻逍带来的禁军及时赶到,训练有素的禁军们手握长剑和盾牌,迅速包围了这一帮闹事的重犯。

  这伙奴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就在他们疑惑这些禁军究竟是从哪儿冒出来的时候,禁军们已经轻巧地卸下了他们的武器,将他们一个个摁倒在地,逐个押去牢房关押起来。

  孟临知站在高处望着下面闹事的人群,企图寻找沈婕妤,但他本就没见过沈婕妤几面,这会儿离得又远,这些人又都蓬头垢面,他看了半天都没找到沈婕妤。他悄声对闻逍道:“她在哪儿,怎么没看见?”

  闻逍抬抬下巴:“西北角,那个孤零零一个人的,就是沈姿。”

  孟临知眯着眼看去,过了片刻才在人群中找到一个与他记忆中的沈婕妤有些相像的女人。只是过了四年艰苦的日子,沈姿这会儿已经瘦脱了相,神情也有些木然,与以前在宫中时的模样大相径庭。

  加之流放又大多是以家庭为中心一起流放,再苦再累路上总有个照应,但沈家早已没落,沈婕妤孤家寡人一个,路上连个互相照看的人都没有,日子过得凄凄惨惨。

  眼看着禁军迅速将闹事的重犯一网打尽,齐广恤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要是这些穷凶极恶的重犯冲破守卫进入缈州城中闹事,他真不敢想会发生什么。

  他由衷地对闻逍道:“多谢晋王殿下出手相助。”

  而这时,闻逍看到角落中盛方明对他打了个手势,知道是可以去见沈姿了,便道:“既然事情已经解决,本王还有些事要去处理,便先离开了。”

  齐广恤连忙道:“耽误殿下办事了。”

  闻逍用眼神询问孟临知要不要和他一起走,孟临知微微摇了摇头,两个人一同离开太显眼。

  闻逍也不强求,他暂时告别两人,朝着盛方明走去:“人带来了?”

  盛方明:“已经在院子中等殿下了。”

  两人推开院门,就见沈姿正畏畏缩缩的跪在地上。闻逍挥推盛方明,面色不善地独自走近沈姿:“沈婕妤,多年不见,看来过得不怎么样啊?”

  一听闻逍的声音,沈姿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自从她听说闻逍要来缈州,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一天,闻逍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她僵硬地转过头看向闻逍:“殿、殿下,当年之事,我也、也是受人指使啊!”

  “受人指使?”闻逍哼笑一声,冰凉的视线扫向沈姿,“怎么,是有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勾结蒋太医,让他诬陷我母妃?”

  “不、不是……殿下,饶我一命吧,求求你!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殿下!”沈姿连牙关都在发抖,说出的话也前言不搭后语,但她还是连忙想抛出真相换自己一命,“当年,其实是……”

  “是崔铮卢让你这么做的,”可惜沈姿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闻逍打断,“这些我一直知道,靠这么点消息,你就想活命?”

  沈姿整个人愣在当场,闻逍竟然知道当年的幕后之人是崔铮卢?

  ……那自己对于他而言,岂不是连最后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一时间沈姿冷汗直流,低下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闻逍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场景,她是在忏悔吗?会对母妃有愧疚吗?还是单纯的怕死?

  闻逍就这么一直看着惊恐的沈姿,过了半天他才施舍般道:“过几天,本王会把你们调回去挖河道,你只需要做好一件事,本王便可以饶你一命。”

  沈姿猛地抬起头,仿佛看到了生的希望,她激动道:“殿下请说!”

  “你接触过崔氏和孙氏,也知道孙氏商队吧?”

  沈姿忙道:“都知道的,我对崔氏和孙氏再熟悉不过!”

  闻逍:“据本王所知,缈州所挖的河道恰好一路沿着商道,而你只需要盯住打着‘孙氏’旗号的商队,把他们的坐骑、人手、车马数量,所有细节都记下来。”

  孙氏?

  沈姿不明白孙氏商队怎么惹了闻逍,但为了活命,她自然点头应下此事。

  “一定替殿下办好此事!”

  .

  而另一边,孟临知还在和齐广恤讨论缈州田产和土地的问题。

  孟临知蹲下身,用右手捻了块土捏开,怪道:“诶?齐大人,我瞧这官田的土好像比民田稍微肥沃湿润一些。”

  齐广恤:“是的,民田那边一年要种几茬地,肥力确实比不上官田。”

  两人商讨了一番解决粮食问题的方案,孟临知便忽然听到闻逍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临知,你这是在做什么?”

  孟临知蹲在地上,手上还抓着的泥块,实在是没什么形象可言,他忙甩掉手上的土道:“齐大人同我讲了讲缈州的田地问题,顺便分析了一下这里的土质。”

  “等会回去记得洗手,”闻逍无奈地看着他,又对齐广恤道,“齐大人还有其他事吗?本王和孟大人还有些事要商量。”

  “啊,没事了。”

  齐广恤有些不舍地看着孟临知,难得有个人能不嫌烦地陪他聊聊这田地和粮食之事,但他总不能拦着闻逍和孟临知谈正事,便只好道:“晋王殿下和孟大人请便。”

  孟临知笑着用干净的左手在齐广恤肩上拍了拍:“那齐大人,下次再聊。”

  闻逍看着孟临知搭在齐广恤肩头的那只手直皱眉,却也没多说什么。

  但两人往缈州城内的居所走去时,闻逍却不停地用余光瞥孟临知的左手,最后才装作不经意地问孟临知:“你刚才怎么用脏手去拍齐广恤的肩膀?”

  “啊?”孟临知一愣,“我左手是干净的,没碰土。”

  闻逍一僵,干咳一声道:“下次别拍了,万一人家介意呢?”

  “……哦,也是。”

  孟临知直觉闻逍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又有点摸不着头脑。

  其实闻逍说的也有点道理,他知道自己的左手是干净的,但齐广恤又不知道,万一人家心里也觉得脏也觉得膈应,只是不好意思说呢?

  等两人回到院子,孟临知乖巧地坐在院子里小凳上伸出手,闻逍便打了盆水来往孟临知手上浇去。

  就着水流,孟临知反复搓洗手,才确定把手洗干净了。他刚想甩掉手上的水珠,却被闻逍卡住手腕拽到面前,他竟从不不知何处掏出了一块香胰子,在孟临知的手上擦了起来。

  孟临知看着闻逍专注的神情,好笑道:“你这可比我活得精致多了。”

  闻逍拿着香胰子把孟临知的左手上上下下都搓了个遍,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道:“碰了其他东西得及时把手洗干净。”

  “呃,”孟临知犹豫片刻道,“可我刚刚是用右手抓的土。”

  刚刚他明明强调过了左手是干净的,所以他才用左手去拍齐广恤的肩膀,闻逍这么快就已经忘记了吗?

  闻逍:……

  闻逍微不可查地顿了顿,但面上却仍泰然自若:“是吗?反正都得洗干净。”

  作者有话说:

  无奖竞猜闻逍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