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赛的时候,总想着快点结束就好了。可真的到了这一刻，整个人都有些迷茫。
真的结束了吗？
但对面传来的欢呼声又立刻戳破了现实。
原来，真的结束了啊。
在意识回笼之后,星野凉一声不吭地站起了身,拉过一旁眼眶通红的五色工，跟在前辈们的身后走到场边。所有的队员都上了场，像比赛开始时一样,互相鞠躬。
“多谢指教——！”
接着又转过身，对着身后的应援团鞠躬。
“多谢大家的应援！！”
星野凉看见很多人在哭,看台上的观众，身边的队友。但他没有。
他只是平静地跟在其他人的身后，鞠躬道谢,收拾东西，然后离开了这个球场。一行人坐上了大巴去吃饭的地方。
午饭本来就吃得不多,离开比赛的兴奋状态,队员们一个个都饿得前胸贴后背。饭菜端上来之后，他们就开始动筷。这顿饭吃得比昨天安静。所有人都沉默地吃着东西,餐桌上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饭后，他们回到了酒店。顾问老师说：“今天大家都很累了,回去之后就好好休息。我们明天中午再启程回宫城。”
“是。”
*
“星野,我洗完了。”五色工边擦着头发边从浴室走出来，“你去洗吗？”
“嗯。”
肾上腺素退去之后,过度运动的后遗症开始一股脑地涌了上来。热水从头顶浇下,滚过酸痛的肌肉和微曲的脊背,劈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少年仰起头，头顶的天花板灯映入眼帘。熟悉的刺目感让他微微一怔。有那么一瞬，他以为自己还站在球场上,等着球向他飞来。
但回过神后，天花板灯还是天花板灯，只不过不是那个熟悉的天花板灯了。
他沉默地垂眸。
“咔嗒”
门锁拧动的声音响起，五色工抬起头：“洗完了？”
“嗯。”星野凉擦了擦发尾，坐在他隔壁的床上，“在看什么？”
“其他赛区的比赛报道。”五色工把手机递给他看，“刚刚出的。”
星野凉接过来，扫了一眼标黑的那行字体。
【2012年IH全国排球大赛四强名单出炉！分别是东京的井闼山，神奈川的市立荣，大分的狢坂以及兵库的稻荷崎！明天将会在中心赛场进行半决赛的比拼，让我们敬请期待！】
星野凉顿了一下：“我记得，井闼山是左边赛区的？”
“对。半决赛是稻荷崎对狢坂，井闼山对市立荣。”五色工接过他递回来的手机，刚想继续看，却见他突然站了起来，“你去哪？”
“时间还早，不想这么早睡觉，我出去走走。”
五色工想了下。也站起身：“我跟你一起。”
星野凉没回应，只是停了动作，等他穿好鞋，再一起走了出去。
时间还不到七点，天还没完全黑下来。或许是因为输了比赛，平时话比较多的五色工也没开口。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并肩走在路上。
正值饭点，路上的人不太多。两个人逛着逛着，就来到了昨晚星野凉和牛岛若利走到的江边。
今天有风。
即便是盛夏，晚上的风也不会显得闷热。褪去了白日的燥意，拍在脸上的凉风显得温和了不少。
看着流淌的江水，五色工突然开口：“有点累了。”
星野凉：“……”
两场高强度的比赛确实抽干了他们的力气，两人面面相觑几秒，不约而同地四下看了看，然后找了个不远处的长椅坐了下来。
“啊……”一坐下，五色工就忍不住长出一口气，他敲着自己的大腿，偏头问道，“你的腿痛吗？”
“嗯。”
“打到最后累得我只想躺下。”妹妹头嘟囔道，“白布前辈给我传的那球差点没跳得起来。哦对了，你最后不是摔了吗？有没有受伤啊？”
星野凉顿了下：“……没有。”
“话说回来，最后的那几球……”开了话茬，五色工索性就说起了今天的比赛。
在他滔滔不绝的声音中，星野凉控制不住地想起了最后的那一球。
明明在扣球前看到了拦网的缺口，但在扣下去的一瞬间，缺口就消失了。
当时球反弹回来落地之后，他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直到后来他回过头看到站在场外的天童觉，才突然之间想到了之前一次训练时，对方在拦下他的球后，对他说的那句话。
【Ryo你啊，每次扣球之前，都会下意识地看一眼拦网在的地方。】
那一刻，他才明白自己输在了什么地方。
只要关注拦网，必然会被拦网所影响。就算是一瞬间的迟疑，也会被人看穿。
天童觉能拦下他的球，更何况对面是那个拦网技术完全不输给天童觉的10号呢？
明明天童前辈都已经提醒过他了，他在想什么？在做什么？为什么不去改呢？就因为扣球习惯难改吗？
——不，不是的。
他只是一直认为，自己只要拿到八强就可以了。
对啊，八强……他现在拿到八强了，得到他想要的30万了。但为什么，他并没有多高兴呢？
“当然会不高兴啊！”
星野凉猛地从一团乱麻中回过神。右手的指甲不知什么时候死死地掐在了掌心，如果再锋利一点，说不定已经插进肉里了。
他有些怔愣地松开了拳，就听见隔壁的五色工接着说道：“输了比赛，谁能高兴得起来啊？”
星野凉喃喃道：“我不高兴，是因为我自己输了比赛吗……？”
“那不然呢？”五色工向后靠在椅背上，“输了比赛就没办法再继续打下去了啊，我还想再多打几场呢！”
输了，就不能再打了。
原来是这样啊。
他难过，不仅仅是因为自己输了比赛。
他想赢。
他还想再打下去。
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这个赛场。
星野凉有些自嘲地笑了下。
他……只是想继续打排球而已。
“哦！好多星星！”旁边的人突然惊喜地开口。
星野凉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全黑了，一眼望去只看见了零星的几颗，但仔细再看，却能发现隐于黑夜下的一大片星光。
璀璨的繁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美景，一时间，他们都没有开口，就这么静静地望着。
“不过，我现在没有这么难受了。”五色工偏过头，“输了这场，下次再赢回来不就好了？”
“春高的时候，我们一定要一直赢，一直赢，直到拿到冠军。”他的眼睛很亮，让人很轻易地，便看到了他眼底的坚定。
星野凉沉默许久，转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你还真敢想。”
“喂喂喂！！”五色工气恼地打了下他的手臂，“本来就是啊！每一个站在赛场上的人，都会想亲手捧上冠军奖杯吧！如果不以冠军作为目标的话，那有什么意思？”
是啊。以冠军为目标，才能拿到冠军。那么以八强为目标的人，最后止步八强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他真是……
他真是太傻了。
“明天的半决赛是在上午吧？”星野凉突然问道。
“是。应该是先打左半赛场，然后再打右半赛场。”五色工顿了一下，看着他，“你是想——”
“一起去看吗？”星野凉望着头顶的星空，“虽然自己没去成，但果然还是想看看中心赛场长什么样啊……”
“去！为什么不去？”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走吧走吧，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早上起来看比赛！”星野凉站起身，立刻“哎哟”了一声，又坐了回来。
五色工：“哈哈哈哈哈哈！！”
星野凉：“嘲笑我？吃我一拳！”
“哎哟！！”
闹了一阵，他们终于准备启程回酒店。
“欸等等等等，我去商店买个东西！”
“喂喂喂，你放开我！我要摔了！”
星空下，两个少年嘻嘻哈哈地笑成一团，最后互相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坚定地朝着目的地走去。
*
“快点快点！比赛要开始了！”两个男生匆匆忙忙地跑上楼梯，扫了一眼看台，找到两个还空着的视野比较好的座位坐下。
星野凉平复了一下呼吸，低声骂道：“都怪你，睡得跟头死猪一样，叫都叫不醒！”
“那是昨天太累了好吗！”五色工嘟囔道，“你还不是走到楼下了才发现自己忘拿东西。话说你拿的那个是什么？”他好奇地问。
“呃，这个嘛……”星野凉眼神乱飘，然后突然严肃道，“反正，是你不太适合知道的东西。”
五色工：“？”
星野凉努力绷住表情。
就在这时，解说员的声音响起：“2012年IH全国排球大赛半决赛第一场，由来自东京的井闼山学院对阵来自神奈川的市立荣高校！双方队员上场！”
两人立刻齐刷刷地看向下面的球场。没过多久，只听一声哨响。
“比赛开始！”
……
两场比赛加上中间间隔的时间，一共有差不多3个半小时。等他们看完比赛，已经是11点半了。鹫匠锻治要求的集合时间是十二点半，回到酒店还要20分钟，他们还没吃饭，时间紧迫。
“你到底在等谁啊！！”五色工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墙上的钟，有点崩溃，“你是想从东京跑回宫城吗！”
“很快了很快了！”星野凉心里也很急，他一边盯着不远处的门，一边在原地打转。
在两人炙热的目光中，门终于“吱呀”一声开了。而星野凉的眼神在看到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时倏地亮了起来。
“最后那球明明是因为我的传球才拿下的好吗？”
“哈？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明明是靠我的救球！”
宫侑刚想顶回去，视线突然瞥到有人向他们走来。在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二传手眉毛一挑：“哦？这不是昨天那位输了球的白鸟泽的副攻吗~”
却见对方连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冲到了北信介——
等等，北前辈？
没等宫侑反应过来，就看见银发少年气势汹汹地停在了自家队长面前，一脸的视死如归。
“喂！你干嘛——”是要打架吗？
后面那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对方大喊：“天、北信介前辈，你的球打得很好！我很敬佩你！”
宫侑：“？”
稻荷崎众人：“？”
站在后面听着的五色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