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盛国,盛武12年,东郡国起兵进犯北域,大将军萧凌溪带领二十万大军北上,经过一年艰苦奋战,终于大胜东郡国,东郡国君递上降书,从此对柏盛称臣。

  举国同庆,国君下令赦免北域百姓一年赋税,以此休养生息。

  北域,陈家村。

  一小院内站了十几个妇人,小院破旧不堪,一眼看到底,院子里除了一口大缸,空空如也,十几人站着还有些拥挤,院墙低矮,从外面能窥内全貌,院墙外也趴着几个妇人,个个伸长脑袋眼巴巴盯着里面。

  要说这农忙时节,能放下手里活,好事的人真不少。

  “要我说霜霜,还有什么好想的,二虎家可是咱村最有钱的了,跟了他就等着享福喽,可比你现在一个人强多了,女人到了年纪就该找个男人是不是,年纪大了可就不好找了。”

  说话的妇人是村里的媒婆,身形消瘦面色黝黑,典型的农家妇人模样,倒不像别的媒婆身材臃肿,下巴顶着个长毛黑痣。

  这说起话来倒是顶顶的好听,把对方夸得那是个此子只能天上有。

  主人家是个小姑娘,哪见过这架势,好在她是见过陈二虎的,对陈二虎的长相也有认知,打心眼不认同媒婆的话。

  小姑娘垂着头,面上羞红,风吹过,将她前额的秀发微微扬起,露出精致的五官,垂着眼皮,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打下两片阴影,双唇抿直,下颌线绷紧,耳边都是媒婆对陈二虎的夸赞。

  陈二虎的哥哥前年朝廷征兵,去了战场没能回来,这不朝廷才发了体恤金,家里有了钱,他娘就打算给他说个媳妇,看了几家姑娘,陈二虎都不满意,偏偏相中了同村的孤女纪霜,非要娶进门,他娘好说歹说,眼见着啥也听不进去,只好请了媒婆去提亲。

  陈二虎的娘是没相中纪霜的,觉得她不是个好生养的,除了长的好看,瘦的跟一阵风能吹倒似的,说起话也是细声细气,庄稼地的活怕是干不了的,农家人哪有钱娶个媳妇回家供养着的,而且又长一脸狐媚像,生怕娶回家不安分,奈何自己儿子喜欢。

  如今她只剩下这么一个儿子,将来还指望着他给自己养老,能顺着自然就顺着了。

  不过娶纪霜还有个好处,纪霜是孤女,不管给多少彩礼,最后还是得带回他家。

  算来算去,他家也不亏,里外娶个媳妇也不花钱,看在彩礼的份上,陈二虎的娘咬牙答应下来,只盼着纪霜能给他家生个大胖小子,这才有了今天这出。

  “婶子,请回吧,我、我不打算成亲的。”纪霜抿着唇,一双红透的脸颊在太阳低下微微冒着细汗,十指搅在一起。

  她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奶奶去岁才过世,她还在孝期,尽管柏盛女子过了及笄礼,就可以嫁娶,纪霜已经及笄两年,这个年纪再不成亲就有点大了。

  在场的人都以为这门亲事肯定能成的时候,却被纪霜拒绝了,小院一阵窃窃私语。

  纪霜抬眸视线四下扫了一周,又垂下眼皮,敛住眼底的情绪。

  “霜霜,你可要想清楚了。”苗婶子暗地里拽了拽纪霜的袖子,忍不住低声道:“二虎家里的条件在咱村也不错了。”

  她是纪霜的邻居,平日里对纪霜很照顾,看到纪霜有个好归宿打心眼里高兴。

  哪知道纪霜拒绝了,像二虎这种条件的村里可没几家,忍不住替纪霜着急。

  纪霜一个孤女没个依靠,以后在村子里可要怎么生活?

  她家那点薄田可能连自己都养活不了,纪霜奶奶还在的时候还能帮着她一起打理,如今家里只剩她一个瘦弱的姑娘,不嫁人,来年恐怕饿死家里都不会有人知道。

  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心里不忍看她拒绝这么好的一门亲事,跟在一旁帮忙劝着。

  “婶子,我考虑一下吧。”纪霜皱皱眉,轻声开口,声音清凌凌的,如山泉流水,一点不像村子里其他姑娘那般大嗓门,倒像个有钱人家的小姐。

  说起话来也给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大家都有些惋惜,热闹看到这里也没多大意思,反正已经有了新的饭后谈资,没必要继续耗着,哪个家里没有田,等着她们回去干活。

  眼下媒婆见劝不动,只好去了陈家复命。

  苗婶子留下来又嘱咐了她几句也回去了,地里的麦子还等着她回去收,这会已经耽误去了她不少时间。

  等人散去,纪霜心里略微松了口气,独自在院子里站了一会,才将大门关上,在木盆里洗了把手,回屋继续做绣活。

  这是她从镇上成衣铺子找的活计,老板人不错,见她绣活好,准她拿回家里做,每十天交一次活就行,工资现结。

  这也是她一个人不至于饿肚子的原因。

  将近响午时,门外又传来‘砰砰’的敲门声,纪霜心下一抖,绣针扎进食指指尖,指尖瞬间冒出一颗小血珠,纪霜皱了皱眉,赶忙放下手里的绣活,把手指放进嘴里,防止弄脏了绣活。

  探头向院外望了望,眉头蹙紧,这个时间有谁会来敲门?

  她平时跟村里人少有来往,能说上话的人也不多。

  “谁啊?”纪霜探头问了一句。

  ‘砰砰砰’

  又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纪霜的心也跟着跳了几下,唇抿成一条直线,眼里带着些许焦虑,望着院门半响。

  久不见回话,她只好走到院子打开门,还没来记得看清对面人的样子,就被抓住手腕往院子里带。

  “霜霜,今天我娘找人来提亲,你怎么不答应?”陈二虎质问。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轻松就把纪霜拽起,纪霜很生气,小脸绷紧,写满不悦,如果知道敲门的是陈二虎,她也不会给他开门,之前对他的印象还算有礼貌,谁能想被拒绝了又是一副面容。

  纪霜脸沉下来,眉头蹙紧,用力挣脱出束缚,生气道:“不想答应就不答应。”

  即使生气纪霜的声音听起来也是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威慑力,倒像是只猫儿在叫。

  叫的陈二虎心里痒痒的,上前一步又想抓住纪霜的手,纪霜侧身躲开。

  “你再不老实,我就喊人了。”

  听到喊人,陈二虎才老实起来,声音急切说:“霜霜,你今天什么意思?”

  纪霜怕他再动手动脚,后退一步,面部绷着,防备的看着他说:“早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以后别再来了,孝期没过,我是不会成亲的。”

  “村里不讲究这些,我娘说了彩礼再加二十文钱。”陈二虎说。

  在他心里纪霜一个孤女凭什么不嫁给他,这次来也不是商量倒像是通知,说出来的话理所当然。

  纪霜皱紧眉头,加重语气重申了一遍说:“你以后别来了,我不会嫁你。”

  陈二虎以为纪霜嫌彩礼少,又说:“那我再回去跟我娘商量一下,彩礼好说的,这次朝廷发的体恤金挺多的,反正明天媒婆还会再来,到时你答应就行。”

  不等纪霜拒绝,说完就离开了。

  陈二虎离开,小院终于恢复安静,纪霜脸色苍白,十指扣在掌心,留下一排小月牙,眼眶里打转的眼泪也落了下来,咬紧牙关将门重新关上,怔怔坐在床上发了一下午的发呆。

  纪霜不是陈家村的人,从小在京城长大,家里遭了变,奶奶带着她一路逃到陈家村,这里是奶奶一个故人的老家,她跟奶奶来的时候,那个故人已经去世,反正她们也无处可去,就留在了陈家村。

  一呆就是十年,如今奶奶也不在了,家里只剩她一人,连个帮她的人都没有,整个村子恐怕只有苗婶子偶尔会送一碗饺子过来。

  一想道今天发生的事,纪霜苍白的脸紧紧绷着,又想起隔壁苗婶子说的那句,“以后你一个人怎么过呀,还是得找个好人家啊。”

  好人家吗?

  她现在清楚的知道,陈二虎不是她期望中的好人家,如果放在以前她或许会考虑一下,经过响午的事,打心里排斥这个人,更别说是嫁给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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