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楚目在回去之后寄了一封信给蓝子玉。

  蓝子玉于一个清凉的早晨收到的,信封封皮用水粉描了图案,样子好看别致。

  就在蓝子玉打开信封口时,卢满金走了过来。

  “大人。”卢满金敲了敲门框。

  “进来。”蓝子玉合上了信封口。

  坐在一旁看书的贺婉娇好奇的看向门口。

  “大人,这是从逐州送过来的信。”卢满金将信呈到蓝子玉面前。

  蓝子玉放下辛楚目的信,抬高纤长食中二指夹过了卢满金手里的信。

  卢满金见蓝子玉没有要问话的意思,便默默退下了。

  “谁送来的信?”贺婉娇好奇的凑到蓝子玉身边。

  信封上用水墨描了些图案,在图案的中间只写了收信人信息及地址,对于寄信人只寥寥写了信的发出地。

  蓝子玉翻了翻信封,将信封的两面都看过。

  平常她是没有看信封皮的习惯的,但贺婉娇有想看的意思,她便翻了两面,让贺婉娇将两面都看过。

  信封打开了,蓝子玉从里面抽出一张折痕平整的信纸。

  “何峰?”贺婉娇好奇道,“是谁?”

  “逐州县太爷的公子。”

  蓝子玉有特意了解过义沧周围的情况,作为离义沧最近的逐州大县自然是最要了解透彻了。

  据蓝子玉所知,这位叫何峰的公子早已成家立室,孩子都上学堂了。

  “他要来找大人。” 贺婉娇辨认出了信纸上的字,“他来找大人做什么?”

  蓝子玉将信的内容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算是品味出何峰寄来这封信的意思了。

  逐州县太爷是从庙堂致仕回来做知县颐养天年的,因而他家与当今朝廷重臣多多少少沾点亲故。除此之外,何峰妻子出身名门,靠着妻子的关系,又可以得到资本雄厚的娘家荫庇,自小养尊处优的何峰因此高人一等,处处看人低。

  何峰不仅看不起身份地位比自己低下的人,还看不起出生卑微的人。

  哪怕出生卑微的人凭借自身努力能与何峰平起平坐了,何峰还是打心眼里看不起生于毫末的人。

  当然,蓝子玉只知道何峰是个衣食无忧的公子,至于为人,她是不清楚的。

  但蓝子玉从何峰写给她的信就能从看出何峰平时的作风定是有些狂傲的。

  信上写的大概是,何峰听说义沧新来了一位县令,那县令很年轻,至于有没有才干,他不知道,所以要来义沧见一见传闻中的年轻县太爷。最后还希望年轻的县令爷不能忽略了礼节,应当在县衙中备好酒菜,以候他的到来。

  蓝子玉看完便搁置到一边了。

  贺婉娇将信仔细看了一遍,说道:“何大人,我听说过,我爹挺不喜欢他的,但何大人确实颇有些建树,因此我爹只在背后说何大人的坏话。”

  “什么坏话?”

  “他说何大人总是否定别人,不给别人任何尝试的机会。嗯……特别是出生寒门、刚步入仕途的进士。嗯……何大人总是认为寒门学子眼界小,格局小,担不了大事。然后我爹与何大人意见相左,就说何大人老顽固,还有老古董、腐朽什么的。”

  “嗯。”别说了。说多了,灾祸就从口出了。

  蓝子玉抽过贺婉娇手里的信纸,塞回信封,说道:“少议论别人的事,去看书。”

  贺婉娇懒洋洋的站直了身,她一点也不想去翻那枯燥乏味的书卷。

  蓝子玉接着打开辛楚目的信来看。

  “……子玉,我在会稽恰好碰见了特别有名的戏子—白玉胧,连皇上都难见一面的白玉胧。他这么有名,你应该也知道吧。我当时一看到他,就被他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吸引住了。为了一睹白玉胧的尊容,我特地登门拜访。他还真如传闻中所说,一颦一笑皆勾人心魄。”

  这个时代,“他”的用法不分男女,再加上白玉胧这个名字太偏女性化,因而蓝子玉第一感觉便将白玉胧当成了女子。

  “……我突然想起了你,你虽然没有白玉胧的皮肤白,也没有白玉胧温柔,但眉宇间的少年英气却让人难以忘怀。”

  读到此处的蓝子玉:“……”

  “……他问我,因何心不在焉。我说,义沧有一少年县官,貌美而聪敏,玉胧与之并肩,定相得益彰。白玉胧稍作思索,笑问道,能让辛小公子放心上的人,定是卓尔不凡的。只是我常年不闻世事,对这位少年县官更是不知。敢问那位少年县官姓名。然后我就将你名字告诉了他 。”

  蓝子玉:“……”

  “白玉胧?”贺婉娇略作思索,蘧然道,“我听说过,很有名的伶人,不仅长得好看,嗓子也是一绝。但我还是没能听过他唱的戏。”

  “……白玉胧说,他若是有衢州府的戏,定会顺路去拜访你。子玉,我可提前将白玉胧会去拜访你的事告知你了呀。你到时候可别冷落了人家。白玉胧这等姿容,别人想看都看不到呢。”

  蓝子玉将信的内容又反复看了一遍,确认辛楚目没有道明白玉胧什么时候会来后,便将信纸顺手扔给贺婉娇看。

  驿站送信的时间,除了加急信件,否则都是清晨和中午两趟发出,不然只能等第二日的清晨。

  清晨送信的时间,蓝子玉已经错过了。

  因而蓝子玉看完信后,便着手拟回信,赶着在中午之前送出去。

  对何峰的信,蓝子玉客客气气的道明欢迎的意思。

  对辛楚目的信,蓝子玉则感谢他的分享,说白玉胧若真到了义沧这小地方,定好好款待。、

  李瑨仪闲时会在院里练武,蓝子玉对功夫很感兴趣,因而常常站在旁边看。

  贺婉娇不理解蓝子玉为什么那么喜欢看李瑨仪练武,但从蓝子玉眼中偶尔流露出来的艳羡之情,她是懂得的。

  她知道蓝子玉没有父母亲,能拥有的也只有天赋。

  因此,贺婉娇总想成为蓝子玉的唯一。她想着,蓝子玉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肯定对执着的她有所偏爱。

  “我们公子是逐州知县何大人的亲儿子,专程来见你们县太爷的,你们两个不长眼的东西,别不识趣拦了我家公子的路。”

  卢满金只是尽了门房的职责,竟被何峰的近侍如此辱骂,心里顿时窝火得很。

  另一个门人便识趣多了,赔笑道:“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只是外人来访具是要先通报的。”

  卢满金默默退到门后,往里通报去了。

  何峰身着交领灰蓝大袖袍,头束镂空嵌宝银冠,手里拿着一把绘着松竹水墨画的折扇,俨然一副文人的风雅风范。

  他高傲又散漫的斜乜近侍一眼,伸出折扇,在近侍面前轻点了一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然后用极重的鼻音说道:“不可放肆。毕竟是别人的地盘。”

  近侍退后几步,低眉顺眼道:“公子说得是。”

  “你们拦着我,不让我进去,可是说,你们那大人可是要出来迎接我?”何峰散漫的说道。

  “这……”门人难为情的赔笑。

  何峰得不到准确的回复,眉头不禁渐渐皱起。

  这时,卢满金从门里跑了出来,救场道:“何公子,请进。”

  何峰突然有些不大情愿了,将脸扭到一边。

  “何公子。”蓝子玉从门内迈了出来。“有失远迎。”

  何峰这才转回脸,正视蓝子玉。

  只一眼,他便被蓝子玉卓绝的容貌惊艳到,当即醋坛子翻了。

  蓝子玉这惊为天人的容貌是要迷死多少小姑娘呀。

  “我早先便拟信告诉你,我今日会来拜访你,为何你那看门人还是将我拦住?!”何峰不悦道。

  “是我的疏忽,忘记告知他们,他们仍旧依照规矩办事。还请何公子不要因这等小事烦恼。”蓝子玉赔笑道。

  何峰再看蓝子玉,越发觉得她面容清秀,心里就越发反感她。

  “你这义沧这么小,县衙更是不必说。我今日碰了灰,也没有心情与蓝大人站在这儿聊天。”

  “何公子,有什么话,咱们进去喝着茶,再慢慢说。”蓝子玉做出往里请的手势。

  “不了,改日再会,我今日是没心情了。”何峰转头就往街上走。

  两个近侍连忙跟上。

  蓝子玉也不劝阻,作揖道:“何公子慢走。”

  何峰见蓝子玉没有丝毫挽留的意思,心中越发窝火。

  蓝子玉目送其远去。

  人情这块,蓝子玉最是糊涂。

  若是有人心甘情愿的为她好,那么她便会掏心掏肺的还回去。但若是让她主动的去讨好只是靠权势金钱高人一等的别人,她是万万不会的。

  就是她有余力,心理上也不允许她有那种想法。

  何峰有点来头,但还不至于为着这桩小事惊动他爹。

  晚饭后,宋宁章得知了何峰被气走的事,便连忙来找蓝子玉。

  “大人,何大人未任逐州知县之前还是朝廷二品官,何公子还有一个兄长,兄长在王爷手底下办差,具体在哪位王爷底下,卑职就不得而知了。”宋宁章说道。

  蓝子玉故作思索,沉吟道:“这个何公子,来头不小呀。”

  “为着大人的仕途着想,卑职建议大人还是要与这位何公子交好。”

  宋宁章不仅是县衙里的老人,还是义沧的老人,他的建议,蓝子玉也是要给他十分的脸面与敬重。

  蓝子玉肯定的点头道:“宋主簿说得对,翌日,本官便邀他来县衙做客。”

  宋宁章满意的点头。

  何峰在客栈过了一夜,早上醒来时,肚里还是窝着一肚子火。

  大老远跑来义沧,蓝子玉没给他接风洗尘也就算了,见他之后,还一点表示都没有。

  何峰越想越气,早餐已经摆上桌了,可他仍无心就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