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玉,别不开心啦,我只是说笑而已。”辛楚目说道。

  “我怎么突然觉得……”蒋玠旻又憋笑了,“子玉有点像那种动不动就生气的小姑娘。”

  这次,蓝子玉的脸色彻底黑了。

  “玠旻乱说的,子玉别理他。”辛楚目站蓝子玉这边。

  蓝子玉不去理会蒋玠旻,认真的问辛楚目,“你之前说白玉胧会来看我,这是真是假。”

  “他亲口承诺的,这还能有假。”

  “听你们这么说,我倒真想一睹白玉胧姿容了。”蓝子玉决定不坐在蒋玠旻这个瘟神旁边,起身走到辛楚目旁边,然后坐下。

  蒋玠旻稍一侧身,便将辛楚目旁边的位置一览无余,也就是蓝子玉现在坐的位置。

  辛楚目虽然是三人里面年龄最小的,但对比身量,却是蓝子玉的身量最小。

  “虽然白玉胧的肌肤,在座都可以与之匹敌,但他的那双眼睛却是全天下独一无二的,无人能与之匹敌。”

  蓝子玉两脚自然的张开,右脚膝盖刚刚好触碰到辛楚目的腿,她的手肘支在桌上、撑着脸,饶有兴致的听着辛楚目说。

  蒋玠旻一看蓝子玉的神情,便知他是倦了。

  “他独独生了一双勾魂摄魄的狐狸眼。”

  “狐狸眼?”

  “很像狐狸的眼睛,很狭长。”

  “眯缝眼?”

  “……”辛楚目无语片刻,“只是狭长,不是小。”

  蒋玠旻补充道:“和丹凤眼差不多,只是眼头和眼角有些差别。”

  三人又闲谈了好一会,这场‘围炉煮茶’才结束。

  辛楚目邀请蒋玠旻去他的小院住,蓝子玉也不客气,直接将他们送出县衙。

  蓝子玉回房后便会思考今天发生的事,每日睡觉前的反省是她对自己的严格要求。

  蒋玠旻在蓝子玉第一眼看到他时,便觉得他生得极为好看了。辛楚目也好看,却是少年那种不稳定的好看。

  既然蒋玠旻和辛楚目都这么好看了,那么他们口中的白玉胧该会美成什么样呢?

  蓝子玉心中有些小期待。

  今天,他们虽然畅谈到很晚,却不是饮酒作乐,酒后胡言才使话题持续到深夜,而是把茶言欢,说着清醒的话,聊着零零散散的话题。

  辛楚目是一定不喝酒的,但蒋玠旻……蓝子玉觉得自己还是不太了解蒋玠旻。

  但蒋玠旻也没有在蓝子玉面前提过要喝酒的话。

  次日,陆小柳被换上了之前的破衣裳,传唤上了公堂。

  陆老三一见到陆小柳就像是疯了一样,张牙舞爪的要抓住陆小柳,嘴里喊着:“小柳小柳,快把这些人头赶跑。”

  陆小柳害怕的往旁边缩。

  捕快一棒子将陆老三打了回去。

  蒋玠旻和辛楚目都是社会名流,蓝子玉没理由怠慢,命人在旁边安置了两张太师椅。

  他们的对面坐着前来旁听的邻县县尉。

  只要是遂州邻近的县出案子,都是许县尉出差旁听,什么大风大浪他没见过,几乎从升堂到现在,他的神态就没发生过变化。

  蒋玠旻分得清场合,面上比蓝子玉还滴水不漏。

  辛楚目当即就被陆老三过激的反应惊讶住了。

  证人和证物都齐全了。

  辛楚目也“如愿以偿”看到了那只腐烂的死老鼠。

  蓝子玉做事喜欢有依有据,在定罪前会先说明汉清王朝的相关律例,以及相关律例定的刑罚。

  陆老三的原告罪是杀妻鬻女,但鬻女没有证据,罪行不成立,便定了杀妻罪,秋后斩首。

  公堂上的蓝子玉铁面无情、冷酷无情,这是陆小柳从未见过的样子。

  定罪那一刻,公堂外围观的人皆心口一紧,陆小柳更是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蓝子玉和辛楚目都见不得人哭。

  蓝子玉心稍软,但还是照常退下公堂。

  辛楚目已经跑去安慰陆小柳了。

  蓝子玉还有公务有处理,顾不得芝麻琐事。

  下午,蓝子玉招待许县尉一餐,并送走了许县尉。

  蒋玠旻回去的地方的比较远,只能次日再走。

  于是,蒋玠旻便和蓝子玉多说了几句本次案子。

  “我看你有淡化陆小柳是重要证人的事实,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你认为女儿的证词间接成为杀死父亲的一把刀,你觉得这样的结果好吗。”

  “我认为你的性格是很追求实事求是的。”

  “法律无情,执法有情。”

  蒋玠旻沉默,次日便将这宗案卷带回江朔了。

  “那小孩,你决定怎么办?”辛楚目坐在椅上晃着杯茶。

  “按照之前说的,留在县衙当丫鬟。”蓝子玉淡淡说道。

  “子玉,你的心肠太软,脸皮太薄,日后恐怕管不住。”

  蓝子玉微皱起眉头,她确实有些不忍说教小柳。

  “你与我相处得不久,竟这么了解我了?”蓝子玉说笑道。

  “这叫什么?”辛楚目煞有介事的说,“观察入微。”话音落了片刻又改口道:“其实是玠旻跟我说的。”

  “玠旻?”蓝子玉诧异道。

  蒋玠旻在辛楚目的小院住了两晚,便与辛楚目攀谈了两晚,就连出入县衙都是同进同出,来往的路上也闲聊了不少。

  蒋玠旻住在辛楚目家的第一天晚上,二人只是闲聊些家世过往,比如家住哪里,去过哪些地方,结交过哪些人等。

  辛楚目很耿直,推心置腹的跟他说了。

  次日清晨来县衙的时候,坐在马车内的蒋玠旻突然说道:“子玉的手腕怎么这么细?”

  昨晚,蒋玠旻只是玩笑的抓了一下蓝子玉的手腕,那纤细的手腕却咯噔的落他心上了。

  “啊?”辛楚目一脸懵。

  “你手伸出来给我看看。”蒋玠旻说着就抓向辛楚目的手。

  辛楚目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手,才任由蒋玠旻抓。

  蒋玠旻只拉过辛楚目的手,扫了一眼,便知辛楚目的手和男子无异。

  “子玉可能只是没长开。”辛楚目整了整袖子。

  “子玉之前和我说,他自幼体弱多病,因而才落得这副羸弱的样子。”蒋玠旻思索片刻,“可我看他哪有几分羸弱的样子,只是瘦削了些,身板很坚实。”

  “所以……你想说什么?”辛楚目有往蒋玠旻的思路上想,只是不敢确定。

  蒋玠旻即将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却成了“没什么。”

  “像贺婉娇那样的才是女孩子好吗。”

  “子玉心肠软。”蒋玠旻的关注点仍在蓝子玉身上,丝毫不被带偏。

  “子玉心肠软?”辛楚目不解,“我看他心肠挺硬的。”

  蒋玠旻扶额,决定不去想这件事。

  ——

  “玠旻在我的小院住了两晚,便攀谈了好些时间,相互了解了许多。”辛楚目如实说道,“也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事。”

  “……”蓝子玉有点儿无语,“你们聊你们的,扯上我做什么?”

  “差不多都是玠旻发起的话题,我很少发起话题的。”辛楚目挽救道。

  蓝子玉不想让“爱生气的小姑娘”的形象和自己的形象擦上一点边,缓和了情绪之后,玩笑道:“小柳已经十岁了,也就比你小了八岁。现在世家公子娶比自己小十几岁甚至几十岁的姑娘的可不在少数呀,你还整日说她小孩子。”

  辛楚目拼命摇头,“除非我傻了,不然,八字都没有一撇。”

  书房里很安静,就只有他二人的闲聊声。

  蓝子玉微皱眉头,诧异道:“为何如此抵触?”

  “我家世代经商,积累下来的财富才无人可撼动。若是让一个毫无见识外人进了我家家门,败坏了我家的门风,我这辈子都别想姓辛了。”

  “你家家规这么严苛?”

  辛楚目略一思索,道:“我是家中最小的嫡公子,家里颇宠一些,行为规矩方面倒是没什么要求,但是姻亲这块却是被定死了的,只能由父母安排。”

  “自己的亲事却只能由别人安排,那还是有点严苛呀。”

  “算不上严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古来有之。”

  这句话算是戳到蓝子玉的逆骨了。

  “妻子可是陪你到老的人呀,你当真由别人决定?”蓝子玉一脸不可置信。

  “父母定是为儿女考虑的,所择良媒定是经过慎重思考的。”辛楚目说着又坚定的点了一下头,“我相信我娘的眼光。”

  “那你是不是成亲之前都见不到新娘子的相貌?”

  “嗯。”

  “万一洞房花烛夜,良人如孟光呢?”

  “不可能,我娘还是比较注重外在的。”

  “相貌就算了,万一对方跟你半句话聊不到一块去呢?”

  辛楚目瘫到椅背上,仰头看着窗外,“其实,主要是我没什么想法,还不如由着父母安排呢。”他突然意识到什么,反问道:“子玉,你好像有点儿叛逆呀。”

  “啊?”啥?蓝子玉不承认。

  “那你的亲事呢?将来由谁决定?”

  “我的亲事,当然由我自己决定了。”蓝子玉才刚说完,就立马后悔了。

  口舌之快当真逞不得。

  只要蓝子玉还身居官场中,就避免不了权势的洪流。

  “那你想娶什么样的姑娘?”

  所幸辛楚目没有深究这个话题。

  蓝子玉咳嗽了两声,细思了一番,道:“好看就行。”

  “这么简单?”辛楚目一脸的怀疑。

  “我也没想法。人算不如天算,不如到时候再说。”

  “子玉,你站在我的位置仔细想想。”辛楚目突然认真起来。

  蓝子玉侧耳倾听。

  “如果你是我,你会娶一个毫无家世背景的人吗?”

  “我会娶一个和自己家世相当的人,并且那人是我倾慕之人。”

  辛楚目缄默片刻,道:“如果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便是不孝,会背负不孝的罪名的。”

  蓝子玉真的想说“那又如何?以罪之名,赴爱之花。”,话嘴边却是,“那定是不能不孝的,但父母安排的,肯定是最好的。”

  她不能唆使别人犯罪。

  在这个时代,不孝便是罪。

  陆小柳很清楚自己的定位,案子告落之后,便在县衙中干起了洒扫的活。

  辛楚目也要回江永了,临行前看到陆小柳在扫地,便知蓝子玉的眼光没有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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