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室里挂着绿色的窗帘, 室内弥漫着一股好闻淡雅的清香。

  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坐在沙发躺椅边上,他掐着表,观察处于昏睡之中的庭仰。

  对心理稍有涉猎的人在这,一定能认出这名中年男人, 他是享誉全球的催眠大师马聿铮。

  获奖无数, 受人追捧。

  “老师, 他没事吧?”

  祁知序站在一边, 有些不放心。

  马聿铮虽然久居高位,但被质疑了也不生气, 他冲祁知序摆了摆手,示意他别说话。

  等到手上的表又转了一圈,他才道:“放心,一次简单的记忆覆盖而已。”

  祁知序问,“这样会对他有什么损伤吗?”

  马聿铮失笑,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很多次了。”

  “人的大脑主要是由两种东西支配,意识和潜意识。二者的区别在于意识可以感知, 潜意识难以感知……正是这难以感知的潜意识支配着人们98%的行为。”

  “潜意识的获得与完善依赖于意识的辅助学习, 所以当我们学会某种东西后, 潜意识就会接管, 想要改变就很难。反之, 当潜意识改变了, 意识也随之跟着改变。”

  “你所希望的记忆覆盖, 说到底就是通过暗示他的潜意识,从而达到扭转他的意识。”

  祁知序只跟着马聿铮学习过一段时间,对这些东西连入门都算不上。

  马聿铮温和叹息:“你是我见过最有天分的学生, 可惜你心里想要追求的事物太多,注定无法在这条路上走的长远。”

  祁知序听见了关键词, “老师还有其他学生吗?我从来没有见过。”

  马聿铮点点头,“我那个弟子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尤其在心理暗示这一方面,如果再给他20年,他的成就不会比我低。”

  祁知序在这句话说完的瞬间,大脑好像抓住了什么转瞬即逝的光线,摊开手,又只剩下一片黑暗。

  提起自己的爱徒,马聿铮话多了许多,他看了眼边上的沙盘。

  “关于他的研究……我举个简单例子:你在来我这的路上,遇到一家店开业酬宾,门口挂着很多红色的气球。再往前走,余光瞥见常去的那家店上贴了一张红色的海报,等到了地方,又遇见一位漂亮的女士穿了条红色裙子,或者提着红色的包从门内走了出来。”

  “这时候你上来,我让你三秒之内,从蓝色的球和红色的球里随便选一个放入沙盘……”

  祁知序回答:“我会选红色。”

  “没错。”马聿铮肯定他,“你会下意识选择红色,这样他就在无形之中诱导你选择了他所期望的那个选项。”

  祁知序还想再说什么,却被马聿铮打断,“他要醒了。”

  祁知序顿时望向沙发躺椅上的人。

  “你来定一个‘门’吧,最好是他厌恶或恐惧的事物,这样他大脑自发清除记忆覆盖的几率会小一点。”

  “如果有一天你希望他找回失去的记忆,只需要打开‘门’就行。”

  祁知序道:“玫瑰吧,一束枯萎的玫瑰。”

  马聿铮点点头,随后看着庭仰不安稳的神情,对祁知序说:“你不走吗?现在记忆覆盖还不稳定,如果他睁眼看见你,可能会产生怀疑。”

  “马上就走。”

  祁知序的手在庭仰脸边徘徊了一下,最终还是只摸了摸他柔软的发梢。

  “再见,阿仰。”

  祁知序戴上口罩和帽子走到门口,倒数着庭仰醒来的时间。

  倒计时结束,他听见治疗室内马聿铮的声音响起。

  庭仰刚从催眠中醒来,还有些迷茫,但是心理暗示又让他无比信任眼前的男人。

  等马聿铮解释完一切,庭仰起身告辞。

  在走出房间后,庭仰与门口的祁知序擦肩而过。

  他的脚步并未停止片刻,也未曾将余光施舍给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在他眼中,他和祁知序素昧平生,看见的第一眼或许会有些心悸,怀疑自己是不是曾在哪里见过他。

  但是只要祁知序戴上口罩和帽子,他甚至不能在路上将他认出来。

  而祁知序在他走后,视线仍旧久久注视着楼梯口,仿佛那里依然有一名清瘦少年的背影渐行渐远,从未回头。

  直到很久以后,祁知序也依然能够清楚地记得这一天。

  这是离别,也是初遇。

  *

  祁知序走的时候,只有林子轩来送行。

  没告诉一班的人,也没参加同学聚会。

  在林子轩的暗示下,一班的人都以为祁知序去国外读书,是因为和庭仰闹掰了。

  和庭仰相处时,每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起祁知序的事。

  见到庭仰对祁知序“闭口不言”的模样,更加确信两人之间闹了很大的矛盾。

  在庭仰的记忆里,高二那年确实转过来一个转校生,但对方很快就因为不适应国内教育转走了。

  后来,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对这个“同学”的印象越来越浅,最后只剩下记忆里一句苍白的文字。

  熟人里,只有林子轩知道庭仰的全部往事。

  林子轩信守承诺,守口如瓶。

  送祁知序上了飞机,林子轩看着飞机逐渐变成天空中的一个黑点,最后消失不见。

  他拿出手机,按照和祁知序约好的,删除了对方的联系方式。

  “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

  林子轩淡淡骂了句脏话,想了想,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拿了一根出来点上。

  路人见他流里流气,吞云吐雾的样子,忍不住都离他远了些。

  一根烟吸完,林子轩把烟蒂丢进垃圾桶,在原地吹了会风,等身上的烟味散去。

  感觉自己身上已经没什么烟味了,林子轩才翻身跨上他的电摩。

  随着“嗡”的一声轰响,他发动电摩往来之前相反的方向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他该去哪里,一开始打算开着电摩一路往前,到哪儿算哪儿。

  后来想了想,还是决定给庭仰打个电话。

  “庭仰,出来玩啊,我请客。”

  这大概是他大学毕业以前,最后一次和庭仰见面了。

  林子轩不信任自己的演技,如果一直待在庭仰身边,保不齐就露出了什么马脚。

  毕竟庭仰那么聪明,理智得让人心惊。

  具体什么时候再见面……

  林子轩上车加了速,哼笑一声。

  得看祁知序这条狗什么时候想开。

  他才不相信祁知序能忍住一辈子不找庭仰。

  *

  上大学以后,庭仰期待的悠闲生活并没有到来。

  庭仰算是明白了网上那句“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是怎么来的。

  都是前辈的怨念啊。

  大学几年过去,在庭仰拿到法考a证,还在考虑未来就业前景的时候,有星探先一步找了他。

  本来星探也没报什么希望,娱乐圈现在在外风评不好,难挖人了。

  生活不易,星探叹气。

  结果庭仰只是考虑了一下,就答应和他看看。

  星探支棱起来了:“!”

  庭仰也说不清,自己是怎么想的。

  就感觉不太适合这个行业,去娱乐圈看看,实在不行还能干回老本行。

  因为庭仰学法的,最后签合约的时候没人敢蒙他。

  但他第一家公司是老法外狂徒了,拿庭仰的事业逼他就范。

  庭仰表面慌张,实则收集证据,反手就把公司告了。

  进入娱乐圈一年,成功赚到第一桶金。

  后来进了行业里知名的盛世娱乐公司,也就是现在这个公司。

  盛世娱乐公司算是很良心了,庭仰在利益上让了步,要求是只签了短期合约。

  新人期想也知道没多大收入,盛世几乎可以说在做慈善了。

  庭仰问的时候,对方也只说是boss见他合眼缘做了让步。

  庭仰查了一下,没查到什么信息。

  只知道是个很年轻的富二代,平日也不来公司,投资娱乐圈就是玩玩,没想到就成了。

  *

  大概是因为这张脸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庭仰第一部 戏就是大IP《满目山河空念远》的男四号。

  戏份不多,但是个高光人物。

  男四出生在一个从里到外都烂透了的国家,心有鸿鹄之志,有报效家国的情怀,是那一年的金科状元。

  可惜这个朝堂不需要忠臣。

  最后因为忠言进谏被昏庸的帝王迁怒,贬为平民。

  在漏水的破草屋里郁郁而终,尸身都腐烂了才被人发现。

  庭仰在演戏这方面的确是独得天厚,剧播出后他在网上有了不小的热度。

  《满目山河空念远》的导演更是直言,他未来必然会有大好前途。

  公司看出来他的前途无量,很快就派人来谈了加长合约期限的事情。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庭仰偶尔半夜被惊醒,都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害怕。

  比起从前的生活,现在已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在接了一部名叫《逐星》的电视剧时,庭仰认识了演唱里面其中一首ost的歌手。

  叫沈瑭迟,是个奇奇怪怪的人……富二代。

  这个人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可高兴了,结果发现他不认识他,如遭雷劈。

  明明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见过。

  有一段时间,沈瑭迟每天都会用各种奇怪的方法来挑衅他。

  比如,在他新剧播出后,会到他的面前说这部剧怎么怎么样,如果ost是他唱的那就更完美了。

  再比如,前脚刚说完他选的综艺不怎么用,后脚就在综艺导演减掉他戏份后,砸钱当上最大投资人,命令导演把他的戏份加到最多。

  网上有一段时间都在猜测他和沈瑭迟的关系,青梅竹马,富二代和他的逐梦小情人都出来了。

  事实上,他们真的在《逐星》剧组的时候,才是第一次见面。

  哎。

  闹得多了,两人慢慢也熟络起来,后来沈瑭迟就成了他圈里唯一的朋友。

  一直到后来,他和沈瑭迟那场乌龙一般的“绯闻”出现,沈瑭迟突然开始时不时就神隐。

  唔,总不能是避嫌吧?

  也不像,好像瞒了他什么事。

  *

  室内昏暗。

  电视机上面在播放最近一位很火的演员的作品,他演的是女主学生时期早逝的校园初恋。

  面容干净,眼神灵动,穿着校服的样子几乎和当初一模一样。

  这是庭仰最新一部作品。

  现在他已经很火了,演这个角色只是为了还《满目山河空念远》的导演的知遇之恩。

  网上都在说,庭仰很适合这种白月光的角色。

  他一出场,所有人都明白为什么女主会这么多年对他念念不忘了。

  祁知序只重点看庭仰的单人片段,其他片段都是二倍速加快进看完的。

  只花了半天,他就把整部剧看完了。

  “浮夸,俗套。”祁知序评价剧本,“他应该值得更好的剧本。”

  这么想着,他拿出手机想要联系手下的人。

  陈城最新的那部电影在招主演,他手里应该有一个试镜机会,剧本不错,可以给庭仰试试。

  庭仰的运气确实很差,所以他每一次以为的好运气——从天而降的好剧本,盒饭里都是喜欢的菜,公司从未安排过酒局,突然升房间的酒店……

  这些庭仰以为的好运气,其实都是祁知序不敢宣之于口的喜欢。

  庭仰现在待的公司,表面上的老板是个人傻钱多的富二代,实则真正控股的人是他。

  祁知序刚划开手机屏幕,还没来得及干其他事情,就被顶部弹出来的微博推送吸引住了视线。

  【当红小生庭仰疑似恋情曝光,雪夜约会……】

  祁知序心脏猛得停了一下,半晌后才勉强回过神,点开推送,果然是个乌龙。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摇摇头,为自己的多疑感到可笑。

  笑着笑着,表情就慢慢沉寂了下来。

  他知道这次的绯闻是假的,但是那又能说明什么呢?

  是他把庭仰拖上了同性恋这条崎岖难行的道路,如果没有他,庭仰不会喜欢男人;就算不是沈瑭迟,未来的某一天,庭仰也终会和另一个女孩,或者男人相爱。

  只是不会再是他而已,他一直都明白。

  祁知序脸上冷静至极,手却不自觉捏紧了手机,直到指骨微微泛白。

  如果有一天庭仰和其他人相爱,他该怎么办?

  祁知序十九岁的时候想过这个问题。

  那时的他想,他一定会坦然送上祝福,然后跳海为自己永远死在十八岁的爱情殉.情。

  可是现在不会了。

  殉.情是他十九岁时候的想法。

  现在,他就算看着庭仰和别人相爱,他也要永远看着庭仰。

  直到自己也老去,死去,这才算一辈子都爱着他。

  *

  祁知序原本没打算再出现在庭仰面前,但是他在庭仰某次录节目时,发现了不对劲。

  莫名其妙出现在录制现场的,庭若玫常用的香水品牌。

  与场景毫无关系,却突然洒下的玫瑰雨。

  ……

  ——ZY.

  祁知序的脑海里瞬间冒出了这个名字。

  十八岁时他想方设法也无法抓到的这个人,如今终于再次出现。

  上一次ZY出现时,想要毁掉庭仰的前程。

  这一次会是什么呢?

  也许是庭仰安稳的人生,或者星光璀璨的未来。

  大约是心里的一点私心驱使,祁知序选择以邻居的身份出现在庭仰身边。

  他一次次试探庭仰记忆的底线,却发现底线越来越低,以至于他又生出了许多胆大包天的妄想。

  直到泼热水那件事出现,ZY躲在幕后任由往事被扒出。

  祁知序这才不得不重视过去,最后遵从庭仰的意愿,帮助他恢复记忆。

  *

  周身似乎还萦绕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庭仰嘴唇动了动,似乎陷入了剧烈的挣扎之中。

  最后慢慢变得平静,面容宁静,如同沉眠于一场好梦。

  祁知序就这么立在原地,看着庭仰。

  一点期待压过恐惧,他觉得自己应该信任庭仰。

  这么想着,他突然看见庭仰的眼皮动了动。

  刚刚还在安慰自己,这一瞬间心里什么想法都不敢有了。

  庭仰躺在床上睁开眼,大梦十余年,现在恍恍惚惚不知道今夕何夕。

  等看见立在床头的祁知序,他才骤然记忆回掠,想起来发生了什么。

  因为很长时间不说话,庭仰再次开口时嗓子很哑:“……我睡了多久?”

  “只有半天。”

  祁知序说了几个自认为庭仰最关心的问题。

  “网上的事情我帮你处理了,我联系了当年的警察……就是郑康锋,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只需要你等下出面,拍个视频或者直播澄清一下就可以。”

  庭仰此时仍然有些感觉不真实,他坐起身,看着祁知序的眼睛。

  祁知序后知后觉有些慌张,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却被庭仰拉住。

  庭仰没有追问自己昏迷后发生的任何一件事。

  目光专注而难过地看着祁知序。

  “八年啊。”庭仰叹息道,“哥哥,你和我初见的时候,会不会很难过?你喜欢了我这么久,我却什么都不记得了。”

  八年前,十九岁的少年被迫长大,独自将心底汹涌的爱意藏起来。

  整整八年,他的世界只有孤身一人和尘封的回忆。

  面对失去了一切记忆,对他礼貌疏离的爱人,祁知序是否有一刻曾感到过煎熬?

  祁知序现在也明白庭仰的意思了,他摇摇头,语气很温和:“如果我知道我们未来不会重逢,那一定不会觉得这八年很难熬,因为对于我来说,未来的每一天都是一样的。”

  庭仰定定地看着他,突然拉过他的手,将脸轻轻贴在祁知序的掌心。

  像一只撒娇的猫猫,每一个动作都在表达“我爱你”。

  祁知序微微收紧手指,将庭仰的脸托在手心。

  他开玩笑,“现在你真成了我的掌上明珠了,阿仰。”

  庭仰听到这句话低下头,跪坐在床上,捏着祁知序肩膀处的衣服,把脸贴在了他的肩膀上。

  “明珠都是很脆弱的,以后你要好好保护我。”

  换做十八岁的庭仰肯定说不出这种话。

  十八岁的他虚伪阴郁,活着的每一天都在费尽心思伪装。

  但是现在,他因为失去记忆,真正地开心了许多年,性格也变了许多。

  两人黏黏糊糊待在一起很久,直到庭仰的手机突然收到一通电话,才打破了一室温馨。

  电话那头是张宁简有气无力的声音,“庭仰,你消失了这么久,最好是在准备直播澄清的内容……别和我说你消失了这么久是在谈恋爱,我会崩溃的。”

  庭仰好久没听见张宁简的声音了,情不自禁道:“好久不见啊,简哥。”

  他说完,对面沉默了几秒,等再次有动静时,只听见张宁简惊恐的声音。

  “完了老婆,庭仰被网暴逼疯了,他和我说好久不见。”

  庭仰嘴角抽了抽,“挂了简哥,我马上直播,你那如果有文稿也可以发给我。”

  说干就干,庭仰在祁知序家里收拾出一块地方,准备开始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直播。

  开始前,他问祁知序:“祁哥,现在网上什么情况?”

  祁知序翻了翻评论,“庭若玫的事情被人爆了出来,我找郑康锋澄清过了,现在主要的矛盾是在谢宇星身上……他陆陆续续有很多黑料爆出来,这次应该完了。”

  听到谢宇星完了,庭仰一颗心终于落回了原地。

  放下心了,庭仰点了点头,开了直播。

  刚一开就涌进来很多人,屏幕顿时卡住。

  过了好一会,庭仰这才能看见弹幕和评论。

  本以为会有很多人骂他,毕竟这也算半个黑料……吧?

  庭仰看着飞速刷过的弹幕,回答了几个重要的问题后,突然看到一条弹幕,脑袋里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小言老婆你要回家继承家产了嘛】

  庭仰想了想,他们说的大概是谢家吧,自己是私生子的事情已经被曝光了。

  “不会回去,我不太能接受认一个□□犯当自己父亲。”

  弹幕空白了一瞬,显然很多人都被庭仰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吓到了。

  【当年有人说庭若玫是自愿的啊?你作为她的儿子,是不是知道什么?】

  庭仰知道自己今天肯定得把庭若玫这件事说清楚。

  “如果她是自愿的,就不会从盛极一时的玫瑰夫人变成后来那个样子了。”

  弹幕有人反驳。

  【是因为她被人拍到和xjz的合照,这才曝光的啊,本来瞒得粉丝严严实实的。】

  庭仰拿出自己的手机,调出当年庭若玫被人拍到的照片。

  “我不清楚你说的是不是这张,如果是的话……十几年前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往她身上泼脏水,十几年后,你们现在还是不愿意好好看一下这张照片吗?”

  照片不算清晰,但是仔细看不难看出,庭若玫的肢体动作是在抗拒与谢晋祝的亲密。

  庭仰帮庭若玫澄清的本意,不是他还将她当成自己的亲人,而是他希望能还给受冤屈者一个公道。

  这是他学法的初心。

  “为什么十几年前,舆论导向会那么轻而易举地偏向谢晋祝,为什么到了最后,他作为出轨的当事人可以隐身于幕后……我觉得你们很多人都有了想法。”

  直播间里涌入了大批水军,如同某个人抑制不住慌张的内心。

  【事情结束了就结束了,有什么好翻旧账的,能不能让离开的人走得安心一点】

  庭仰看着水军刷屏的样子,微微勾唇笑了笑,有些讥讽。

  “有些事情你们应该早就发现不对劲了,不开口的原因无非是,被人‘捂住’了嘴,强行变成了一名旁观者。”

  【别说了啊啊啊啊庭仰,万一你被那个老男人报复怎么办?】

  庭仰看到这里没忍住勾了勾唇角,直播间里压抑的气氛顿时消失无踪。

  “我有靠山,不怕他。”

  说完,庭仰没给直播间观众反应的时间,迅速关闭直播,任由一群观众对着黑屏的直播间哀嚎。

  与此同时,网上也炸开了锅。

  【靠山说的是qzx吧?是吧是吧?kswl啊啊啊啊啊!】

  【说不准是糖糖呢,他们才是玩得最久的好吧!】

  【ls,爱情和友情是不一样的。】

  【ls滚,cpf别来沾边。】

  庭仰关了电脑,边上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捏了捏他的脸。

  庭仰含混不清道:“干什么呀祁哥,你别弄我。”

  “都把我当靠山了,还不允许靠山捏一捏你的脸吗?”

  “不许,脸被你捏肿,上镜就不好看了。”

  祁知序有些遗憾:“好吧,不让捏,那可以亲一下我嚣张的男朋友吗?”

  “不可以,嘴唇也会肿……”

  庭仰话还没说完,祁知序突然俯身,在他的手背上落下了一个虔诚的吻。

  “脸会肿,嘴唇也会肿,那我亲一下手背,应该没事了吧?”

  “真坏啊祁哥,你现在都会搞偷袭了。”

  祁知序打了一个很响的算盘:“允许你下次偷袭回来。”

  庭仰皱起脸故作嫌弃:“不要,我又不傻。”

  嘴硬了一会,庭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那个人……你找到是谁了吗?”

  提到往事,气氛总归不会太轻松。

  祁知序眉眼冷凝,道:“找到了一点线索,但是对方似乎希望推谢宇星出来挡枪。”

  庭仰思索了一下,“我在失忆以前,应该见过他。”

  祁知序顿时看向他,快速道:“什么时候?他没伤害你吧?”

  “就是你被关在家里那段时间,我在我家昏倒时,听见有人开门进来。”

  祁知序遍体生寒,“他……”

  庭仰只说:“是他把我带到桥上的。”

  后面事情不言而喻。

  庭仰见祁知序脸色不好,连忙抱了抱他,“别生气啦,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说出这件事,庭仰的本意其实是让祁知序知道,当初自己不是因为他才选择轻生。

  看着祁知序内疚了这么多年,庭仰也很难过。

  祁知序下颌线崩得死死的,仍在嘴硬:“……我没生气。”

  庭仰也不拆穿,任由他口是心非。

  “我那会听见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可能二十多岁,还很年轻。他好像习惯于用温柔的语气和别人说话,不像是性格,我猜测是因为职业原因。”

  “对了,那天他穿着西装,记不清款式了,只是剪裁修身,大概是定制的。他身高大概……一米八左右吧?我记不太清了,反正不矮,人也很瘦。”

  祁知序打开笔记本,拉出一张名单。

  快速敲击几下键盘,按照庭仰的信息把不符合的人选都筛选了出去。

  唯独职业这里不好筛选,很多行业都需要人耐着性子。

  不过按照庭仰的描述,这个人应该家里不缺钱,做的工作属于世俗人眼里的“体面工作”。

  “不用着急。”庭仰安慰祁知序,“现在范围已经很小了,很快就能找出他的。”

  说完,空气里的声音消失,两个人诡异地一窒。

  祁知序安慰他,“没关系,对我来说是几个小时,对你来说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不记得自己的毒奶属性很正常。”

  庭仰安详地闭上眼。

  区区毒奶,不足挂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