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主宅离开时, 祁坤泉还差人问了问他们要不要留下来过夜。

  庭仰本来想答应,结果祁知序说他们等下还有事,就带着庭仰告辞了。

  庭仰坐上车,问:“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等会有事啊?”

  “给你的一个惊喜。”祁知序说完, 看见庭仰手上的盒子,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是祁老先生刚刚在楼上给我的。”

  庭仰拆开盒子, 定睛一看,倒吸一口凉气。

  “哥……我暴富了。”

  祁知序也凑了过来, 看清内容后嘴唇翕动一下,似乎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被咽了回去。

  盒子里装的是一份股份转让协议,是英景集团一家规模很大的分公司里5%的股份。

  看合同的日期,这份合同是祁坤泉早就准备好的。

  显然是早知道庭仰要来,于是提前准备了一份“薄礼”。

  “薄礼”这个词是祁坤泉自己说的。

  庭仰已经不敢算这份“薄礼”的价值了。

  “有时候我觉得挺无助的。”祁知序沉默到现在才开口, “我上一次收到祖父的礼物,还是在我成人礼那天, 他送了我一家快破产的公司。”

  庭仰张了张嘴, 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只是拍了拍祁知序的肩膀。

  这个时候, 他无论说什么都是对祁知序的伤害。

  过了一会, 庭仰终于想到一个绝妙的安慰方案。

  “那这家公司现在怎么样了?应该被你救活了吧, 毕竟我们祁哥最厉害了。”

  祁知序语气沧桑:“当时我把手上的流动资金抽出来了一部分, 试图盘活这家公司。”

  庭仰鼓励他继续说:“嗯嗯,然后呢?”

  “然后这家公司还是破产了,带来的不良后果, 差点让我现在这家公司也破产。”

  “……”

  祁知序在沉默里发动车子,庭仰选择了闭嘴。

  这世上哪有什么岁月静好, 不过是两个人一个尴尬,一个伤心。

  车子停在祁知序法国的一处私人别墅里,别墅虽然占地不及主宅,但装修得更加现代化,没有主宅那种中世纪的复古韵味。

  在这栋别墅的后面,还空出很大一块场地来修建私人停机坪。

  停机坪里停着私人飞机,庭仰随祁知序上了私人飞机的休息室。

  因为路途久,他也不熬着困意,在祁知序帮他整理好床铺后就躺下睡觉了。

  祁知序给庭仰拉了拉薄毯,在庭仰睡熟后,小心翼翼抽出自己被庭仰拉着的手臂。

  飞机飞行平稳,窗外的景色因为黑夜变得模糊,却多了几分神秘的美丽。

  祁知序抽出飞机上的简易桌子,把笔记本电脑放了上去。

  祁知序从包里拿出了一副防蓝光眼镜戴上,随后打开文字软件,迅速开始码字。

  电脑上已经有了完整的大纲,祁知序将大纲细化成一篇完整的故事。

  因为梗是他擅长的题材,祁知序写了几个小时,顺顺利利写了两万多字。

  凭借着对“祁言”这个马甲的粉丝的一点内疚,祁知序没有再拖更,而是一气呵成写完了整篇同人。

  两万三千四百一十二个字。

  祁知序觉得自己可以在粉丝面前抬起头来了。

  只是码字的劲头过去,熬长夜的疲惫瞬间潮涌而来。

  祁知序本想第二天睡醒再发,但想了想第二天事情更多,万一忙忘了就不好了。

  于是,已经陷入半睡半醒状态的祁知序半眯着眼摸到床边的手机,导出云同步的文档,发到了微博里。

  为了防止切错号“手滑”这种抓马事件的发生,祁知序的微博一般情况下登录的都是小号。

  所以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的祁知序也没特意检查,直接把导出的图片发了出去。

  于是特别关心祁知序的网友这时候都收到了一条消息。

  【特别关心@编剧祁知序:万字更新[图片jpg]】

  *

  庭仰醒来的时候不在狭窄的飞机床上,而是躺在一张被褥柔软的双人床上。

  等下楼找到祁知序,才知道是后半夜到目的地了,祁知序把他一路抱过来的。

  祁知序正在做早餐,知道庭仰早上胃口不好,他也没做多。

  庭仰看见桌上的黑咖啡,有些嫌弃:“我不想喝咖啡。”

  祁知序轻笑,“你尝尝看吧,我加了很多牛奶,这杯咖啡都快变成咖啡味的牛奶了。”

  听祁知序这么一说,庭仰尝了一口咖啡,确实奶香味很浓,咖啡的苦涩被冲淡,十分符合他的口味。

  庭仰抱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温热的牛奶……啊不是,温热的咖啡流进胃里特别舒服。

  喝完咖啡庭仰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问题:“祁哥,这是哪啊?”

  祁知序半真半假道:“这是我的私人海岛,在外面一直有人觊觎你,我要把你关起来,谁都找不到。”

  庭仰一点也不怕。

  闻言,双手拉起祁知序的手掌,歪头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的掌心。

  “好呀,那你可要对我好一点,我以后只有你了。”

  祁知序感受着掌心的柔软,以及庭仰毫不抗拒的顺从,心里的妄念疯狂滋生。

  “那如果我真的……”

  真的把你关起来。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我也可以和你一起生活在这里,只要你每天只能见到我一个人就好。

  我知道你喜欢吃剥了壳的小龙虾,喜欢吃辣又不能吃辣,喜欢咖啡里面加很多奶,喜欢熬夜后又看养生视频学一堆养生方法。

  “还是算了吧。”

  祁知序用自己的另一只手揉了揉庭仰的头发。

  我知道你喜欢现在的生活。

  庭仰得意地哼哼两声,“就知道你舍不得。”

  祁知序不反驳,因为这就是真相,他就是舍不得。

  等庭仰吃完早餐,祁知序问:“你有什么喜欢的颜色吗?”

  庭仰没有特别偏好的颜色,不过有几个颜色看着还挺顺眼的。

  “紫色和白色吧……这里真的是你的海岛吗?好酷啊。”

  早已习惯庭仰跳脱思维的祁知序十分流畅地接了话,“是我的。”

  庭仰突发奇想,“要不之后我们就在这里举办婚礼吧?海岛婚礼,也好浪漫啊。”

  比起庭仰的想一出是一出,祁知序要更为谨慎一些,他思考了很久可行性。

  得到“可行”的结果后,他才说:“好。你之前不是说想抽几位粉丝到婚礼现场吗?我这也有游艇,带宾客过来不麻烦。”

  祁知序现在已经成熟很多了。

  以前一听到“结婚”,他就紧张得手脚僵硬,四肢都不听使唤。

  现在他只是想要把所有事情都推迟,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写他的《结婚攻略》。

  幸好庭仰看出了他的想法,把他拉了起来。

  “你现在想也太早了吧,我们还有好多事没做完呢……第一件事,先带我逛一逛你的海岛别墅吧。”

  庭仰都这么说了,祁知序只好遗憾地把脑海里构思出来的设想暂时搁置。

  祁知序说:“这里不是别墅。”

  “你总不会在海岛上建了一座庄园吧?”

  祁知序依旧摇头,带庭仰下了楼。

  在卧室套间里吃早餐时,因为装修简约,庭仰还没什么感觉。

  等出门后,从旋转楼梯上一级级下楼时,精致奢华的装潢才开始热热烈烈地撞进了他的眼底。

  巴洛克风格的装饰以及壁画,室内的配色鲜明大胆,夸张奢华的色彩华丽却不失肃穆。

  比起传统的巴洛克风格,经过现代审美以及数百年来艺术审美的熏陶,祁知序的装修风格少了浮夸,多了平衡的奢华。

  走到楼下时,庭仰其实已经有了猜测。

  这个猜测在出门看到建筑的全景后,被彻底证实了。

  这是一座规模宏大的城堡,蓝色尖顶,白色砖墙。墙上雕刻着奢侈的浮雕,红与金作为色彩点缀。

  大到塔楼和天文钟,小到阿芙洛狄忒与阿尔忒弥斯的雕塑,全都力求至臻地模仿真实的城堡。

  庭仰愣住,“这是……”

  “这是公主给王子准备的城堡。”祁知序不放过庭仰脸上一丝一毫的细微表情,“你喜欢吗?”

  这样一座规模宏伟的城堡,自然不可能是这两年建造出来的。

  庭仰没回答自己喜不喜欢,而是问:“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建的?”

  “大概是你第一次叫我公主开始,我就想要建了。后来我们分开那年,我看见有人在拍卖海岛和一座废弃城堡的所有权,就买下来了,最后改造成现在这个样子。”

  庭仰的头发被海风吹起,吹乱的发丝遮住一点眉眼。

  “童话故事里,公主和王子都是在城堡里结婚的。”

  “或许你买下这座城堡的时候,就注定了我们未来会结婚。”

  祁知序说:“我买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不过能有这种好兆头,买它也算物尽其用了。”

  “走吧,我带你到处逛逛。对了,只有城堡这块区域是禁止游人入内的,其他地区我怕你觉得荒僻,最近都发展了旅游业……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也可以继续让整座海岛都不对外开放。”

  这座私人海岛上的城堡早就被人发现,被周边的游人拍到时,还在网上引起了不小的热度,只可惜是私人海岛。

  所以在祁知序开发了旅游业,并且相对来说,给出的价格也十分优惠后,许多游人慕名而来。

  庭仰回答:“不介意,这样挺好的,玩起来也开心。整座岛就我们和佣人,这多吓人啊。”

  庭仰不喜欢旅游,拍戏也没来过海岛,严格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到海岛玩。

  ——还是来自家海岛玩。

  “好。”

  祁知序垂在身侧的手抬起了一点,似乎准备拉起庭仰的手,又在心底犹豫什么,迟迟没有牵上。

  下一刻,庭仰直接牵住祁知序,十指紧扣。

  祁知序的视线落在庭仰的手上,心跳声似乎穿透了灵魂。

  被爱意涂抹过的灵魂如此脆弱,只需要对方一点点的主动,就能让他唇角不自觉弯起。

  祁知序总喜欢在庭仰面前露出这种自卑一般的退缩,因为庭仰永远会注意到他的后退,然后主动牵起他的手。

  这是一种近乎病态的爱意,被折磨着,又期待着。

  ——而期待从未落空。

  海浪从遥远的地方掀起,浪花碎溅的声音却一直穿到了他们身边。

  日头高悬,天气有些炎热,不过在庭仰的承受范围之内。

  “祁哥,游玩区在哪啊?”

  祁知序回了神,拉着庭仰的手往外走。

  “不远,从这里绕过去就是了。”

  “好,你都弄了哪些东西啊?也不知道来玩的人喜不喜欢,万一你亏本了就不好了。”

  “盈利倒是其次,主要是我希望岛上多点烟火气。至于他们喜不喜欢我不知道,我本来就是按你的喜好做的旅游项目。”

  祁知序都能拿出十几亿去买海岛建城堡了,怎么会在乎那点聊胜于无的盈利。

  就是全亏进去了,只要今天庭仰玩得高兴,那就是值得的。

  “祁哥,你放古代,就是千金买笑的昏君。”

  “要是你真的看见钱就高兴,那最好,千金不算什么,你高兴才是头等大事。”

  庭仰抬起头,在祁知序侧脸亲了一下,“那你要这么说,我今天可得玩个遍啊。”

  祁知序侧过脸,让原本落在自己侧脸上的那个吻,变成了亲吻。

  庭仰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闭上眼,任由祁知序加深这个吻。齿关被撬开,舌尖被抵着,无法克制地张着嘴,时间久了,他几乎生出了呼吸不上来的感觉。

  祁知序感觉自己似乎又闻到了庭仰身上那股淡淡的茶香味,幽雅的香气在他们唇舌交缠间,似乎也被吞食入腹。

  庭仰推了推祁知序的胸膛,呼吸急促地低下头,避开对方的亲吻。

  祁知序将他环抱在自己的双臂间,结实有力的手臂环着庭仰的腰身,藏着欲望的眼睛直勾勾注视着庭仰水润的眼睛。

  这一瞬间,他的侵略性一览无余。

  下一刻又尽数藏起,只余忠犬一般的缄默。

  “难受吗?”

  庭仰手抓着祁知序的衣领,将脑袋抵在祁知序的颈窝处。

  “……不难受,但是我有点呼吸不上来了。”

  祁知序失笑,嗓音暗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还总是忘记呼吸。”

  “明明是你不给我呼吸的时间,每次我们刚分开,你就……就贴了上来。”

  祁知序低头落了一个吻在庭仰的发顶,“都是我的错。”

  “全都是你的错。”庭仰的手不再抓着祁知序的衣领,改为抱着祁知序的脖子,“罚你今天陪我玩到晚上,我不说回去,就不许回去。”

  “都听你的。”

  片刻的亲吻让庭仰的嘴唇红若樱肉,微肿的唇瓣在说话时的翕张间,透着勾人而不自知的诱惑。

  祁知序怕等会出去玩的时候,被别人看见庭仰的模样,十分小心眼地给庭仰戴上了一副纯黑的口罩。

  庭仰抗议,“好热啊,我不想戴。”

  祁知序难得的固执,耐心哄着皱着眉的庭仰,“就戴一会,我也陪你戴着……你的嘴巴好肿,别人一看就知道我们刚刚干了什么。”

  闻言,原本拿着口罩耍脾气不愿意戴上的庭仰火速戴上了口罩。

  祁知序笑了笑,也拿出一副同款口罩戴上。

  两人顺着小路绕到游玩区的区域,这片区域没有景观,因此也没人看见他们从禁止入内的区域里出来。

  继续往前,走到风景好的区域,游人才多了起来。

  虽然祁知序的本意是不希望庭仰的脸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来海岛玩还戴着口罩,本身就有些奇怪了。

  有许多游人偏过头看着他们,因为在国外,一时半会倒也没人认出来他们。

  在庭仰将口罩拿下来,专心吃手上冰淇淋的时候,一个黄褐色长发扎成丸子头的西方姑娘非常热情地拍了拍庭仰,“Hi!庭,好久不见。”

  庭仰正在吃冰淇淋,被这一拍,一点冰淇淋的尖尖怼在了自己鼻子上。

  因为鼻尖上沾了一点白色的奶油冰淇淋,庭仰下意识低头看了眼手里的冰淇淋,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鼻尖。

  等擦完后看向来者,才发现是许久未见的陈准珊。

  陈准珊有些抱歉又有点遗憾,“庭,虽然我很抱歉弄脏了你,可是你刚刚的样子实在是太可爱了,让我有一种拿起相机记录下来的冲动……如果有机会真想再见到一次。”

  庭仰开玩笑,“虽然很希望和您再次合作,但如果是刚刚那种情况的话,还是算了。”

  陈准珊摊了摊手,“好吧。”

  注意到一旁的祁知序,陈准珊故意对庭仰说:“你听说了吗?今天晚上好像有烟火秀,是这里的主……”

  “Bonnie.”

  祁知序的声音略带警告,喊的是陈准珊的英文名。

  “OKOK.”陈准珊不说下去了,“不说了,我先走了。我刚刚看见了我的缪斯,我的上帝,她真的很美,我感觉我已经爱上她了。”

  陈准珊来得突然,走得也快。

  庭仰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兴奋问:“今天晚上有烟火秀,是你准备的吗?”

  祁知序也知道瞒不下去了,“是我准备的。”

  “几点开始啊?到时候我要提前找好最佳观赏位。”

  “十二整点。不用着急,最佳观赏位是城堡的露台。”

  庭仰问:“那他们到时候是不是就知道,你是这座岛的主人了?”

  “没必要瞒着他们。”

  庭仰想了想。

  也是,毕竟祁知序和他家的有钱程度路人皆知,买一座海岛建城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问清楚了庭仰也就不再想这件事,反而被其他活动吸引了注意。

  “祁哥,我们去钓鱼吧,我刚刚看有个人拎了好多鱼回来。”

  祁知序问:“你不是不喜欢吃鱼吗?”

  “我不喜欢吃鱼,但是喜欢钓鱼。”

  “什么时候开发的爱好?”

  庭仰一本正经,“现在。”

  祁知序失笑,“好吧,我去租一套钓鱼用的装备。”

  做完钓鱼前的准备后,庭仰坐在游艇上,与祁知序到一块没什么人的地方进行垂钓。

  挂上饵放下钩,庭仰往躺椅上一瘫,主打的就是一个随缘。

  不知道是因为选的位置好还是运气好,刚下钩没多久,就有东西上钩了。

  上钩前庭仰在嘴里念念叨叨,“恭喜小庭首战大捷,获得蓝鳍金枪鱼一条,等下我一定要和我的首钓战利品合个影。”

  等收完线,看着自己钓上来的东西,庭仰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远看一团会动的泥巴,近看是一条丑得奇形怪状的褐菖鲉。

  总之,很丑。

  祁知序没发现庭仰的心碎,问了一句:“还要合影吗?褐菖鲉有毒,我来提着吧。”

  庭仰把鱼丢进装鱼箱里,继续瘫在躺椅上。

  “算了吧,出师未捷。虽然我承认它很好吃,但还是不合影了。”

  祁知序把饵挂上鱼钩,挥杆进水后才反应过来:“怎么变成我钓鱼了?”

  庭仰原本仰面躺在躺椅上,闻言慢吞吞给自己翻了个面,趴在了躺椅上,假装没听见祁知序的询问。

  对于他这种新手,钓鱼只有收杆那一刻是快乐的。

  日头渐渐西沉。

  庭仰原本只是想趴一会,结果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祁知序把他叫醒时,他还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祁知序晃了晃手中的装鱼箱,庭仰才神魂归位

  “听起来还挺重的,快让我看看我们今天的战利品。”

  祁知序拖长了调子反问:“——我们的战利品?”

  庭仰无辜眨眼,查看今天的战利品。

  虽然还是没有他心心念念的蓝鳍金枪鱼,但也有不少稀有鱼种了。

  “小祁同学的成果我十分满意,今天到此为止,返航吧。”

  祁知序驾驶着游艇,失笑摇头。

  返回陆地时,游艇还没靠岸,庭仰就远远发现游人不再随意闲逛,大多数人都有目的性地往一个方向走。

  “烟火秀要开始了吗?”

  “对,十一点半了。”祁知序说,“所以我才把你叫醒,你不是挺期待的吗?”

  庭仰拍拍祁知序的肩膀,“幸好有你,不然我睡到明天也没有问题。”

  “你倒是对自己还挺有自信。”

  “那是。”

  祁知序带着庭仰上了城堡露台,两人也没再特意避开游人,毕竟他们要站在露台看烟花,必定会被底下的人看见。

  只不过因为露台很高,底下人不一定能看清上面具体发生的事情而已。

  很快就有人注意到海岛主人的出现,以及他身边还有一位年轻的男士。

  看两人相牵的手,多半是爱人关系了。

  来旅游的游客各国的都有,最熟悉庭仰的当然是国内的粉丝。

  其中一位女孩推了推身边的闺蜜,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

  “宝,我没看错吧……那是我爱豆吧?你快看你快看啊啊啊啊别玩手机了。”

  “怎么可能。”女孩的闺蜜完全不相信,勉强从手机上开了免打扰的消消乐里,分出一个眼神看向露台,“我要是能在这里看到庭仰,我直接倒立……卧槽!好像啊!”

  女孩兴奋地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发在庭仰的粉丝群里。

  【@鱿鱼炒老板:姐妹们!!我遇到小宝了!!!】

  能在这个群里的都是庭仰的老粉了,他们一眼就凭借照片里模糊的身形认出了庭仰。

  【@西瓜乌龙茶:我靠鱿鱼你好福气啊!之前你是不是也在电影院遇到过小言?】

  【@鱿鱼炒老板:嘿嘿,当时去三刷《劈昼》,遇到小言和祁编,那会他们还没公开呢。】

  【@木瓜清蒸鲈鱼:说起祁编……你们看他微博没?】

  女孩就是陈歆皖,她本来以为和爱豆偶遇这种事发生一次已经足够幸运了,没想到出来旅个游还能到爱豆对象的海岛上。

  陈歆皖抱着闺蜜的胳膊,开心得蹦蹦跳跳。

  群里的姐妹还在疯狂cue她。

  【@针织花:鱿鱼你快开个直播,仅群妹可见,啊啊啊啊啊啊啊老婆之前的代言物料我都快翻烂了,好想看看新鲜的老婆!!!】

  【@鱿鱼炒老板:马上!!在搞了!!!!】

  陈歆皖搞好直播,刚把镜头对准庭仰,就见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跳到了十一点五十九分。

  天空原本是昏暗的,为了氛围感,周围也只有零星的小彩灯和路灯发出微弱的光亮。

  结伴的游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同时看着时间,期待十二点整的烟火秀。

  时间跳到十二点整。

  随着烟花升空时发出的巨大鸣啸,不过几秒钟,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天际就被炸开的烟花火光照得亮如白昼。

  此刻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保持着仰头的动作。他们望着天上的紫色烟花,被最原始、最单纯的视觉美震撼到失语。

  烟花在升到高空时骤然炸开,发出的亮光将周围的天空都染成了紫色。

  彻底绽放的烟花火星向下坠落,如同紫色的银河陡然倾斜。

  这绚烂的一幕只是这场烟火秀的开端。

  接下来燃放的烟花,每一响都震彻云霄,每一朵都美得摄人心魄。

  纷纷灿烂如星陨,赫赫喧豗似火攻。

  这场烟花持续了很久,绽放的烟火多数是颜色富有层次感的紫色,只有偶尔会出现一点相称的颜色作为点缀。

  在游客猜测紫色是不是岛主的个人喜好时,只有庭仰知道,这场紫色烟火秀产生的原因不,过是他早上的一句随口之言。

  等所有烟花都燃放完毕,庭仰才堪堪回过神,上扬的唇角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祁哥,你早上问我喜欢什么颜色,是为了这个吗?”

  “是。”祁知序凝望庭仰的眼睛,只觉得刚刚在天上消散的银河落进了对方的眼中,“这次准备得匆忙,下次我再送给你更好的。”

  祁知序承诺得认真,庭仰却笑着摇了摇头。

  “不会有比今天更好的了。”

  少年时他渴望的那场独属于他的烟花,在这一刻被实现了。

  庭仰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

  就在他模模糊糊要想起来时,下一刻,鼻尖突然被天上飘落的一片柔软的东西擦了一下。

  这种感觉庭仰十分熟悉,在庭若玫跳楼自杀那天,他的侧脸也是被这样一片花瓣擦过。

  然后他抬头,就看见一只红色的蝴蝶从高楼坠下。

  筋骨破碎,血肉淋漓。

  庭仰脸色霎时变得惨白,身子止不住地发抖,仓皇低头的动作因为僵硬的躯体显得极其不自然。

  “别怕。”祁知序抱住了庭仰,一下一下安抚着他,“阿仰,别怕,你抬头看。”

  庭仰闭上眼不停摇头,表情十分抗拒,“不……”

  祁知序却轻轻将他从自己怀中拉出,双手捧着他的脸,认真道:“相信我一次,抬头看,阿仰。”

  庭仰没有再说拒绝的话,尽管肢体依旧透露着抗拒,但他还是慢慢睁开眼。

  睁开眼后,面前不是令他触目惊心的红色,而是满地如霜雪一般的白色。

  回忆里的他见到的是血,而此刻的他见到的是雪。

  庭仰抬起头,眼前一片雪白。

  纷纷扬扬随风而落的白玫瑰花瓣化成了天地间的一场大雪,遮盖了他十八岁那年见过的血红。

  “祁哥,我抬头看了。”庭仰喃喃道,“我看见了,这和那年不一样。”

  祁知序肯定道:“对,这和那年不一样。”

  在庭仰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以后,祁知序单膝下跪,从身后拿出一个戒指盒。

  打开盒子,戒枕上安安静静放着一枚设计简约,但可以看出花了很多心思的戒指。

  “虽然你早已在更加盛大的场合告诉过我,你愿意和我相伴一生,但我始终觉得,我还欠你一场更加庄重正式的求婚。”

  “于是我在今天,在这座为你而建的城堡上,再次期盼得到你的应允——你愿意与我结为伴侣吗?我将用我的一生去证明,我所说的爱不只是一句空话。”

  祁知序眼睛亮闪闪的,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庭仰笑眼弯弯,一点也没犹豫,伸出手,让祁知序帮他把戒指戴上。

  祁知序依然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动作,仰头看着庭仰时充满爱意的眼神让人无法忽视。

  他拿戒指的手有些抖,深呼吸一口气后才稍微平稳了一点。

  戒指被戴在了庭仰的中指上。

  戒环大小刚刚好,因为在正式恋爱后,祁知序曾在庭仰熟睡的某个日夜,悄悄量过他的手指。

  庭仰俯身亲吻了一下祁知序的额头。

  “祁哥,我愿意和你结为伴侣,这个承诺永远有效,永远不会变。”

  祁知序问:“阿仰,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十二点放这场烟花吗?”

  背后的烟花还在绽放,明灭的光给庭仰的身体镀上一层柔白的轮廓。

  “为什么?”

  “因为在童话故事里,王子在十二点弄丢了他的公主。”祁知序语调徐缓温柔,“我想要证明,十二点的咒语对你我无效,你会永远耀眼,永远待在光里……而我会得到你的偏爱。”

  庭仰弯眼笑了,拈起落在祁知序肩膀上的一片白色花瓣。

  “爱情里没有偏爱的说法,你所见到的,就是我能给出的全部的爱。”

  他们给彼此的都不是偏爱。

  而且全部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