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学。

  汪城看向后座的两个人, 总感觉很奇怪:“时绥,你去兼职我为什么不能去上网?”

  时绥绷着脸:“因为你妨碍网吧生意,影响我绩效。”

  汪城:“?”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鬼话?”

  时绥瞥了他一眼, 背上书包站起身, “反正你今天别来。”

  汪城偏头看向陆淮知, “学霸你呢?今天什么安排,要不我们俩去找点乐子?”

  最近池青跟陶灵薇寸步不离,时绥又有事,不就只剩他跟陆淮知了。

  “不去。”陆淮知将桌上最后一本练习册放进书包,“我家猫的猫爬架到了, 快递需要当面签收。”

  汪城表情一下沮丧下去,“行叭, 我自己找事做。”

  “让让,我出去。”此时齐思正已经收拾好了书包,拍了拍汪城的肩,让他收拦在过道的腿。

  汪城一看他眼睛就亮了,“班长, 你放学有事吗?”

  齐思正:“?”

  ——

  时绥跟陆淮知出校门后真的往两边走的,主打一个真实。

  时绥先回家放了书包,路上走太快,还出了汗,时绥拉起领口闻了闻, 没什么味, 不过他还是重新换了件短袖,还在厕所洗了把脸。

  他囫囵擦掉脸上的水珠, 抬头,看着镜子里被他搓红的脸, 忽然有点懵。

  他在干嘛?

  天都快黑了开始拾掇自己,还换了衣服?

  傻逼吧!

  时绥臭着脸,将那件穿了一天的校服短袖又穿了回来。

  他擦了把下巴的水珠,拿起手机,没消息。

  他跟陆淮知约的是下午七点半,现在才七点。

  还早。

  时绥又在家里走了一圈,闲得无聊,把垃圾都收拾了一遍,地也拖了一遍。

  七点十五。

  陆淮知还是没消息。

  【ss:?】

  【ss:出门了?】

  总不至于被汪城缠上了吧?

  时绥试探着在[一窝狗]的群里@了一下汪城。

  【ss:@汪汪】

  【汪汪:干嘛?】

  语气正常,看来跟陆淮知单独出去的事没有暴露。

  不过时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心虚,跟做贼似的。

  不就是单独跟陆淮知出去买个奶茶吗?又不是约会。

  时绥脑子一下僵住,像被一道闪电劈中。

  他又去厕所洗了个冷水脸,在心中默念了无数遍不是约会不是约会,脸上的热度才降下去。

  七点二十。

  陆淮知还是没有回他的消息。

  时绥皱了皱眉,猜估计是在走路没空回消息。

  【ss:我出门了。】

  天边一片绚丽的晚霞,暮光四溢,从远处的高楼后延伸出来,跟蓝天相互映衬,像一片橘色的海洋。

  时绥抬手拍了一张照片,发给陆淮知。

  【ss:看,比猴子屁股还红。】

  晚霞的残影也落进了陆淮知的房间,照出两个沉默而立的身影,旁边还有一个未开封的行李箱。

  陆淮知看向身前的女人,“妈,你从A市过来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卢婕身上还穿着一身上班的正装,眉眼跟陆淮知有五分相似,不过多了几分进入社会后的干练和冷厉。

  “提前告诉你干什么?”卢婕说,“让你好做准备吗?”

  她被陆淮知桌上一直响着的手机吵的心烦,直接拿起来关机。

  “陆淮知,你是不是每天都答应过我会早点回家。”卢婕声音带着质问,“可前几天,我给保安打电话的时候,他说你有一天晚上没回来。”

  她都不敢深想陆淮知去了哪,跟什么人在一起,又做了什么。

  “所以你才这么急着赶过来是么?”陆淮知后退一步,把一直围绕着他转的糖糖抱出屋,关上门,淡声回道,“我马上成年了,这觉得这种事我能做主。”

  “你就算大学毕业了你也是我儿子!”卢婕声音提高了一个度,“昨天也是,你们班主任说朗诵比赛没结束你就走了,学会翘学了是吧?还跟人一起吃宵夜?”

  卢婕越说越气,“你就是这样负责你的未来吗?跟着人鬼混不学好,你是真的想气死我!”

  陆淮知听着门外猫咪挠门的声音,没说话。

  “从今往后,我会在这里负责你的起居饮食,”卢婕提起行李箱,走的时候还不忘拿走陆淮知的手机,“你好好在房间里反思一下自己的行为。”

  砰的一声,门被关上,还有一声上锁的声音。

  陆淮知拉开书桌的椅子,坐在桌上,看着从窗户口照进的晚霞。

  他刚刚好像看到时绥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了,说晚霞比猴子屁股还红。

  陆淮知扯了扯嘴角:“比喻不是这么用的。”

  他靠在椅背上,捂着眼睛,任由世界陷入一片黑暗,眼底却残留着之前看到的绚丽晚霞,怎么都抹不开。

  ——

  时绥在奶茶店等了半个小时,快八点了,没见到陆淮知的人影。

  打电话也是关机,彻底失联。

  时绥这才意识到,他被放了鸽子。

  他还是第一次遭遇这样的事,无数次想把两杯奶茶直接扔到垃圾桶,走了几步,又回头站好。

  陆淮知不可能不来,等人到了,他直接把奶茶砸陆淮知脸上。

  而且今天是奶茶店买一送一活动的最后一天,错过就没了。

  可能是时绥脸色太臭,来买奶茶的人看到他不自觉退避三舍。

  店员神色犹疑地看着时绥,以为是对家来赶客闹事的。

  时绥也是个硬茬,谁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他就冷眼看回去,谁也不怂。

  然后,他就看到了汪城。

  汪城急匆匆地拉着齐思正,“活动最后一天了,快点,还要排队。”

  齐思正一脸无语,他到底为什么要被这个家伙拉出来干这种无聊的事。

  脑子抽了。

  可原本急吼吼的汪城脚步突然一顿,“我怎么好像看到了时绥?”

  这小子不是去网吧兼职了吗?

  齐思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什么都没有,“你看错了吧?”

  现在奶茶店人多,穿着一中校服的也不少。

  “不可能。”汪城回得斩钉截铁,“那后脑勺,他烧成灰都能认出来。”

  昨天晚上时绥就是背过身这样跑走的,现在天都没暗,他更不可能认错。

  “你排队,我去瞅瞅。”

  时绥就这样在汪城的追踪下狼狈地抱头鼠窜。

  好不容易甩开人,天都黑了下来。

  时绥靠在墙壁上小口喘气。

  汪城怎么跟狗一样,追了他至少半条街。

  兜里的手机这个时候响了起来,时绥握着奶茶袋子的手紧了紧,晾了他一分钟,电话挂断,很快,又响了起来。

  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最后一刻,他拿出手机按下了接听。

  “时绥,我刚刚是不是看到你了,你现在人在哪?”

  在听到汪城嗓音的那一刻,他很想直接掐掉电话。

  时绥冷着脸,“在网吧兼职。”

  “哦。”汪城声音也带着点喘,“行叭,可能我看错了。”

  时绥挂掉电话,就静静站在巷子里,时不时伸头往外看一眼。

  看着小情侣腻歪着讨论喝什么口味的奶茶,看着齐思正跟汪城排完长长的队伍,人手一杯相携离开。

  看着奶茶店人越来越少,天色彻底暗下来,店门口亮起暖黄色的灯。

  而他等的人始终都没出现。

  时绥抬手,将手中两杯变得常温的奶茶扔进旁边的垃圾桶,转身回家。

  他是多傻才会在这里等到天黑。

  时绥回家后,冲了个冷水澡,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玩开心消消乐。

  不知道是运气背还是其他,精力花完,时绥一关都没过去。

  时绥将手机扔到茶几上,骂了一句:“傻逼。”

  也不知道在骂谁。

  他用脚踹了踹沙发扶手,一分钟后,又爬起来,给汪城发了个消息。

  【ss:陆淮知联系你没?】

  【汪汪:没有啊!怎么了?】

  【ss:你给他打个电话。】

  几分钟后。

  【汪汪:打了,显示关机。】

  时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小子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上次田洪军请班里人聚餐,陆淮知喝多了,说他家住哪来着。

  安和小区五栋二零几?

  时绥努力回想,却记不清了。

  他拿上手机跟钥匙,换鞋出门。

  他不记得,小区保安总会知道。

  要是找不到人,他就报警。

  穿鞋出门,再从四楼下去,短短几分钟的路程,时绥想了很多。

  陆淮知会不会被陈牛那帮人绑了,手机被抢走,正在哪个角落挨揍。

  还是之前那群黄毛?钱浩?

  时绥脑子乱糟糟的,手里的钥匙攥紧,锋利的边缘刻进手心,让他稍微冷静了很多。

  不管怎样,先找到人再说。

  可等他走到一楼,看到站在路灯底下的那个人时,脑海里纷杂的思绪瞬间清空。

  时绥静静跟人对视一秒,然后直接转身往上楼上走。

  胳膊很快被人拽住,“时绥,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哦。”时绥回头,冷声道,“所以呢?”

  陆淮知顿了顿,“是我的错,你别生气。”

  他先去的奶茶店,问了店员,他们说看到一个长相很凶的人在奶茶店等了很久。

  他心里清楚,时绥估计气疯了。

  他刚才在底下站着没上去,只是在想解决办法。

  时绥想把胳膊抽出来,陆淮知却拽的很紧。

  “放开。”时绥扫了眼陆淮知手上拎着的奶茶,“在我没把奶茶砸你脸上之前。”

  陆淮知很快松了手,不过,也把奶茶递了过来,“你砸,只要能消气。”

  时绥冷笑一声:“陆淮知,你是真以为我不能那你怎么样是吗?”

  他正准备接过奶茶,却看到陆淮知右手手肘的位置一片鲜艳的红。

  时绥一把扯过他的胳膊,眼神比刚才更冷:“谁弄的?”

  手肘血糊糊的一片,还沾了不少灰和不明颗粒。

  陆淮知:“我翻窗出来的时候,不小心在墙上蹭到了。”

  时绥皱眉,“你翻窗干嘛?”

  “我妈来安城了,把我锁在房间里,还没收了我的手机。”陆淮知垂下眸子,看着自己胳膊上的伤口,“我没办法。”

  “你有病吧陆淮知。”时绥忍不住开骂,“不让出来你不会好好待在家里?非作死跳楼是吧?还顶着这个胳膊把奶茶拧了一路?”

  “不算跳楼。”陆淮知顿了顿,“我家住二楼。”

  “而且,我怕你等着急。”

  最后一句话让时绥彻底哑火,他甩开陆淮知的胳膊,转身上楼,“我真是懒得管你。”

  走到一楼楼道处,时绥停下脚步,看着傻傻站在楼底下仰头看他的陆淮知,恶狠狠道:“滚上来。”

  跟被抛弃的小狗似的。

  时绥处理擦伤很熟练,先将小颗粒弄干净,消个毒就行。

  正因为他受过很多次这样的伤,也知道这种伤口处理起来很痛。

  可陆淮知就跟失去了痛觉神经似的,消毒的时候就直勾勾地盯着他,像是生怕他跑了。

  “看屁。”时绥将染血的棉签扔进垃圾桶,“看着我就不痛是吧?”

  谁知陆淮知竟然真的点头,“嗯。”

  时绥:“……”

  处理好伤口,时绥就坐在沙发另一头冷着脸玩手机,一句话不说。

  “时绥。”陆淮知叫他。

  时绥没理。

  陆淮知往他那边靠了靠,“时绥。”

  这次声音压低了些。

  时绥:“叫魂呢?”

  “别生气了。”

  时绥又没理。

  “奶茶还没喝。”陆淮知将桌上的一杯奶茶插上吸管,递给他,“幸亏我去的时候还没关门。”

  最后一天活动,他们赶上了。

  时绥抬手接过,喝了一口,继续低头玩手机。

  说是玩手机,也只是在微信和主页面之间来回切换,装作很忙碌的样子。

  可有陆淮知在,他的视线就不可能一直放在手机上。

  “时绥,有蚊子。”

  时绥把花露水给他。

  然后,就看着陆淮知用那个伤残的胳膊,别扭地给自己涂花露水。

  时绥看不下去,一把接过,“我来。”

  涂好花露水,时绥还是听到有蚊子在耳边嗡嗡地飞,扰得人心烦。

  他从沙发上坐起来,走向卧室。

  走了几步,回头,“你是等着一个人在那被蚊子咬死是吗?”

  可等两人同处卧室,时绥又后悔了。

  卧室就那么大,两人坐在床上,稍微动一下,胳膊和腿就会碰到。

  他又穿的短裤,皮肤上清晰地感知到了陆淮知身上的热度,一点点侵袭过来。

  加上那股淡淡的花露水味,让他莫名想起了在多媒体教室的那一晚。

  时绥越想越燥,努力将右胳膊贴在冰冷的墙上给自己降温。

  对陆淮知的那点气也被压了下去。

  “你热不热?”时绥试图聊点话题转移注意力。

  陆淮知看了眼时绥额上的一层细汗,点头。

  “那我把风扇打开。”时绥俯身,越过陆淮知去开床头柜上的风扇。

  时绥一手撑在陆淮知的身侧,一手去拧风扇的旋钮。

  他弓这腰,衣服下摆往上蹭起一个小边,隐隐露出白皙柔韧的侧腰。

  陆淮知扫了一眼,克制地挪开目光,却看到了时绥宽松的衣领往下跌了一大片,露出凹陷的锁骨,以及侧边嵌着的一颗小痣。

  不知道是不是被粗糙的衣领磨的,小痣周围的皮肤微微发红,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时绥拧开风扇,偏头,猝不及防对上陆淮知的目光。

  跟那晚在多媒体教室一样。

  幽深又极具占有欲的眼神。

  时绥喉结滚了滚。

  这小子是想吃了他吗?

  他想直起身子说话,却忘了自己一直撑在床边缘,手挪了一下,重心不稳,直直往床下摔。

  还是脸着地的姿势。

  时绥都把眼睛闭上了,腰上却稳稳扶着一双手,把他带进了怀里。

  两人贴在了一起。

  这次距离比在多媒体教室还要近。

  时绥一睁眼,就能看到陆淮知凸出的喉结——

  很轻地滚了一下。

  可能是出于人对动态事物本身的关注,时绥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很怪的念头。

  想碰碰。

  于是,他拿手指戳了戳。

  他听到陆淮知吸了口气,低头看他。

  时绥的鼻尖轻轻擦过他的下颚。

  两人都出了点汗,湿漉漉的皮肤相互蹭了一下。

  时绥说不清那感觉,就跟过电似的。

  比打架还刺激。

  陆淮知声音绷着:“你在干什么?”

  时绥觉得趴在陆淮知身上的姿势不适合交流,于是手撑在他两侧,微微起身,在上的姿势让他不觉得那么被动,“没干什么。”

  他很有骨气地回道。

  实则心底乱成一团。

  从这个角度看,连时绥不得不承认陆淮知生的好看,眉眼深邃,五官立体,唇形也很饱满,可能是喝了奶茶的缘故,呼吸间有点甜。

  时绥不合时宜地想起朗诵比赛时旁边女生说的话。

  [陆淮知的嘴型很好看,看着还很软。]

  时绥不傻,当然知道那些人说的是亲起来很软。

  他也分不清是想验证一下是不是真的软,还是被陆淮知蛊惑了,微微俯身,“陆淮知,你不是怕我生气吗?答应我一个要求,今天的事我就不计较了。”

  陆淮知垂下眼,在时绥紧抿的唇上看了眼,意味不明地嗯了一声。

  “闭眼。”

  陆淮知喉结很重地吞咽了一下,在时绥催促的目光下,缓缓闭上眼。

  两人交织的急促心跳仿佛鼓点,听得时绥心里发颤。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撑在陆淮知两侧的手都有些发软。

  陆淮知在黑暗里,耳边时绥沉重的呼吸格外清晰。

  半晌,一个温热的物体在他的唇上蹭了一下。

  陆淮知睁眼,时绥飞速收回手,把食指重重窝在手心。

  他还是没胆子亲上去。

  不过这次,时绥连脖子都红透了,却故作镇定地撑起身,坐回陆淮知旁边,“好了,先就这样。”

  陆淮知看着时绥一直藏着的右手食指,以及快被抠出洞的床单,眼底掠过一抹笑,“行,听你的。”

  “先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