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绥没想到陆淮知还记得棒棒糖这一茬。

  两人凑的很近, 时绥隐约在陆淮知的呼吸间闻到了香甜的橙子味。

  又想亲陆淮知了。

  时绥喉结滚了滚,用尽最后一点的理智,脑袋朝后退了退。

  不能再亲了。

  陆淮知也察觉出了时绥的意思, 克制地没追上去, 手拂过时绥额上和后颈的汗。

  湿淋淋一片。

  此时时绥的发已经全撩了上去, 露出饱满的额头,窗边的光线落在时绥的脸上,原本锋利的轮廓似乎柔和了很多,素来凌厉的眸子好像也沾了湿意,雾蒙蒙的。

  两人一时无话, 都在平稳呼吸。

  几分钟后,陆淮知问:“上去?”

  时绥用手碰了碰自己微肿的唇, “不了,人太多,在教室没法好好复习。”

  另一方面,他不想被人看出异样。

  “好。”陆淮知问,“那去哪?”

  这问题反倒把时绥问住。

  当然是各回各家。

  可在这情景, 说这话好像又有点渣。

  话转了一圈,时绥试探道:“去我家?”

  陆淮知家肯定不能去,毕竟他妈还在。

  刚干完坏事的时绥会心虚。

  陆淮知很快应下,“好,我上去给你拿书包。”

  两人到时绥家门口, 时绥提醒道:“空调还没安, 可能会热。”

  “不过——”时绥扫了陆淮知一眼,气势很足地补了一句, “热也忍着。”

  钥匙插进锁孔,两人进门, 陆淮知跟在后面,忽然问了一句:“你什么时候买的空调?”

  时绥毫无防备:“昨晚。”

  说完愣了一下,陆淮知怎么知道他买了空调?

  陆淮知思忖半晌。

  昨晚,那就是时绥从他家回去,当时,时绥说管他。

  所以,时绥是怕他流落街头,来投靠他的时候被热到?

  陆淮知很快想清楚其中关窍,唇角弯了弯,偏头看向时绥,“谢谢你。”

  时绥被他脸上的笑晃到,别扭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他边换鞋子边想。

  陆淮知这语气怎么搞得这个空调是为他买的似的?

  算了,让人高兴一会好了。

  只不过这个高兴没持续多久,陆淮知似乎给他妈发了个信息说明行程,对方回消息之后,陆淮知脸上的笑容就淡了很多。

  时绥刚从房子角落找到一块平整的木板,准备到时候就垫在床上,两人坐在床底下写卷子,一偏头,就看到陆淮知站在一边,愣愣看着手机。

  “怎么了?”

  陆淮知将手机放回口袋,“我妈说她去隔壁市出差,可能半夜才回来,让我不用等。”

  时绥:“哦。”

  他还以为陆淮知因为来他家挨骂了。

  那陆淮知为什么还闷闷不乐的样子?

  时绥想了想,将板子在床上放好,朝外走,还向陆淮知招了招手,“你过来。”

  他在厕所洗了个冷水脸,随后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洗个脸再写题。”

  陆淮知不明白时绥的意图,不过还是俯身用冷水冲了一下脸。

  额上的发都湿了,被他随手撩了上去。

  时绥本来想问陆淮知感觉怎么样,可目光落到陆淮知的脸上,一下卡了壳。

  没了发丝的遮挡,陆淮知的面容一览无余,轮廓分明,线条流畅,脸上还覆着水珠,顺着线条一路滑到下颚,再滴到校服衣领上,洇湿一片。

  在兼具少年人独有的干净时,又多了一丝性感。

  “怎么了?”陆淮知问他。

  时绥逼着自己挪开目光,含混道:“没什么。”

  他以前就知道陆淮知长的不错,可每次直面的时候还是会带来不小的冲击力。

  不过——

  他又偷偷瞄了陆淮知一眼。

  他每次觉得烦躁,或者不顺心的时候,就会去洗个冷水脸,很解压,特别是在大夏天。

  只是对陆淮知似乎不适用。

  两人回到卧室,时绥把床头柜上的小风扇拿下来,对着两人吹。

  时绥本来是坐在里侧的,看了眼自己旁边的风扇,起身,用脚尖踢了踢陆淮知的腿,“换个位。”

  陆淮知挪了过去,看了眼旁边呼呼转动的风扇,开口道:“我不热。”

  时绥在他旁边坐好,将自己的卷子铺到板子上,板着脸:“你怎么话这么多?写题。”

  说完就拿起笔,一副你影响我学习的不耐烦的模样。

  等时绥把之前自习课没有完成的半张卷子写完,偏头一看,陆淮知竟然还停留在刚开始的那一页。

  写的是他买的那个习题册。

  这上面的题目这么难?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明显,陆淮知放下了笔。

  “不是题目的问题。”陆淮知说,“是我情绪不对,没办法集中注意力。”

  时绥顿了顿,“因为你妈?”

  “嗯。”陆淮知敛下眉眼,轻声道,“她周五就要走了,可今天还在隔壁市出差。”

  要是他不主动发消息,卢婕可能都不会告诉他行程。

  以前也是,他初三,爸妈离婚,卢婕就经常夜不归宿,他电话也打不通,不知道卢婕是在工作,还是去买醉去了。

  这种模式持续了好几个月,那段时间学习很繁重,他回到家,除了家政阿姨,也没有陪他说话的人。

  他就是在这种环境下中考,升入A市最好的清河一中。

  可能是过于出彩的成绩终于将卢婕拉了回来,卢婕把目光多放在了他身上。

  陆淮知深吸一口气,“算了,其实我也习惯了。”

  这么久,早该习惯了。

  只是卢婕最近对他过分关注,让他有了自己是被时刻照顾着的错觉。

  人真的是一个很矛盾的生命体。

  一方面,他厌恶卢婕的掌控,另一方面,他又渴望卢婕的关注。

  陆淮知扯了扯嘴角,努力收敛心思,从旁边拿过时绥写完的卷子,“我给你复查一遍。”

  时绥没说话,几分钟后,放在板子上的手很轻地碰了一下陆淮知的手背。

  陆淮知偏头看他。

  时绥没抬头,只是又碰了一下。

  这次可能是有点着急,凸出的指骨撞到了他的手背,跟锤了他一拳似的。

  时绥:“……”

  他听到陆淮知短促地笑了一声。

  在时绥准备逃开的时候,陆淮知抬手,握住了他,“收到你的安慰了。”

  时绥抽开手,“什么安慰,我只是在催你快点看,别在那伤春悲秋。”

  陆淮知听着这个成语,无奈又好笑,“嗯,不伤春悲秋了,给你看卷子。”

  时绥听出了陆淮知语气里的笑意,不过细看,眼底依旧还残存这一丝落寞。

  这人怎么这么难哄啊!

  时绥坐了会,突然起身,“我去趟厕所。”

  “你帮我把床头柜底下那个抽屉里的辅导书拿出来,我等会用。”

  说完匆匆离开卧室,像是生怕陆淮知开口留他。

  陆淮知没深想,将电扇挪开一点,拉开底下的抽屉。

  触手很沉,能感受到里面放了很多东西。

  等把抽屉拉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本没在市面上流通的辅导教材。

  是他拜托之前的老师寄来的资料。

  陆淮知没想到它们会以这种形式出现在这里。

  在时绥那晚给他在书店买礼物,说是回礼,陆淮知就猜到这些教辅被他妈交给了时绥。

  现在时绥愿意用这些教辅,也变相证明,他在接受自己。

  等将资料全拿出来,陆淮知却在底下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

  一个被塑封袋装起来的,撕下来的几张碎纸片。

  等陆淮知看清纸片上的字,一下怔住。

  [没逼你负责,别太有压力。]

  [我早就知道是我一厢情愿。]

  [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亲我,我也愿意,不会用这个逼你当我男朋友。]

  [:)]

  是两人亲吻后,他询问时绥两人关系却被人回避写的纸条。

  塑封袋底下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装着厚厚一沓纸。

  是运动会上他给时绥告白用的加油稿。

  时绥把后面的没念出来的拦截下来,陆淮知以为对方当场就撕掉扔了,没想到竟然留了下来。

  而抽屉最底下,静静躺着几封蓝色的信封——

  那是他给时绥写的情书。

  陆淮知数了一下,八封。

  从一开始那个简单的[喜欢你]到后来他想办法塞进时绥书包的那些,一封都没少。

  而且,是拆封过的。

  陆淮知垂下眼,看着抽屉里琳琅满目的物件,发现了一个很明显的事实——

  时绥好像在收集他们之间的东西。

  不像是一时兴起。

  反倒像是知道两人之间的结果,在提前纪念。

  显然,这并不是好的结果。

  他将情书放回抽屉,突然从中间掉落下一张纸。

  被折叠起来的A4纸。

  是三班的月考成绩,中间撕开了一个很大的裂口。

  这是他转学来时,在安城一中参加的第一次月考。

  他考了第一,时绥倒数第一。

  陆淮知定定看了很久。

  他好像知道时绥想进年级前一百的原因了。

  前一百名,成绩表打出来后,名字会出现在同一张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