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宁拉开车门坐进去。
“看来你交到朋友了。”
陆知寒看向车外，朝着赵子谦点了点下巴，简单地打了下招呼。
赵子谦惊讶地抖了下肩膀，连忙低头鞠了一个过分客气的躬。
“姜、姜宁，明天见。”
姜宁皱起眉头。
果断摁了车窗的按钮，把隐私性极好的车窗升了上来，隔绝了外面的视线。
“他才不是我的朋友。”
他不需要朋友这种没什么用的东西。
姜宁道：“你下次不用专门过来了，我自己回去。”
“时间太晚了，一个人不安全。”陆知寒道：“我不想下次还去派出所接你。”
上次被张世杰他们堵纯粹是个意外，而且就凭他们几个人，还真的伤不了姜宁多少。
但现在说出来多少有点嘴硬了。
姜宁干脆闭上嘴巴，沉默地看着窗外的街景。
从临江出来的一片是低矮的老城区，都是至少几十年楼龄的老式建筑，虽然电路经过了休整，但偏暗的路灯、狭窄的车道，还是会给人一种杂乱的感觉。
随着车一直往前开，道路逐渐开阔，灯光也更加的明亮起来。
姜宁渐渐发现方向有点不对。
接着车停在了露天广场，陆知寒道：“我还要去买一些东西，你要一起吗？”
姜宁跟着下车。
他跟在陆知寒的身边，看着他轻车速路地驶动轮椅，朝着一座大型崭新的建筑驶去。
书店？
陆知寒家里这么多书了，看得完吗？就又要去买？
姜宁无语，但他还是跟在了身边。
因为是新建成的图书馆，所以配套的无障碍通道十分完善，不需要别人辅助就可以顺利进去。
这个时间点的书店接近打烊了，没有什么客人。
前台的店员见到陆知寒露出笑容。
“陆先生，好久没有见您过来了。”
“嗯，前段时间去了国外。”陆知寒道：“我现在过来不会影响你们闭馆吧？”
“当然不会，还有一个钟才收工呢。”店员道：“今天是来给你身边这个小男生挑书吗？辅导书都在三楼哦。”
站在一旁乱看的姜宁忽然被cue到。
“？？？”
没事吧。
小男生，哪里看得出来他小了？
“好，谢谢。”陆知寒驶动轮椅进了电梯，见到姜宁一脸憋闷地站在原地，“你要在这里等我吗？”
姜宁看着书店店员一脸慈爱的眼神，浑身都不对劲，连忙跟着上了电梯。
他看着陆知寒摁了三楼的按钮。
巧合。
一定是巧合。
三楼全部都是练习册、辅导书，墙上还挂着一堆鸡血又励志的标语。
“提高一分，干掉千人。”
“不苦不累，高考无味！不拼不博，等于白活！”
姜宁看着就觉得头疼，呼吸里仿佛都是知识的味道。
早知道他就不跟上来了。
陆知寒出了电梯就开始认真挑选，每一本都拿出来仔细地考察过，这才放进装书的小篮子。
他选书的速度很快，篮子不一会儿就放满了。
“姜宁。”
陆知寒忽然低低地喊了他一声。
姜宁回过神。
陆知寒向来平淡的语气里带了几分的无奈，“帮我拿一下最上面那层，橙色那本。”
陆知寒的轮椅可以调节高度，但是为了保障安全，可以调节的高度在一定范围之内。
书柜最上排的书没有一米八的人都拿不到。
姜宁走过去，抬手取了下来，顺便看了一眼书名。
《新编中考真题历年模拟（全国适用·第9版）》
“你有亲戚小孩要中考？”姜宁把书递给他。
“给你的。”
“？？？”
姜宁又确认了一遍，陆知寒篮子里拿的书基本都是初中的内容。
而他今年上高二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不理解，陆知寒解释道：“我想了一下，现在的教材对没有基础的你太难了，所以这些是给你打基础过渡的。”
“我不要，”姜宁道：“你买了我也不会看的。”
看初中的书？
开什么玩笑，要是被别人看到不得把他笑烂。
陆知寒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抗议，提着书篮子淡定地走向收银台。
姜宁不得不跟了过去。
书店店员接过书篮子，给书计价，看着书名疑惑的嗯了声，“陆先生，您没有拿错吗？您选的这些都是初中的书？”
说着又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姜宁。
姜宁看起来怎么都不像是才上初中的学生。
顶着这样的视线，姜宁喉咙干哑说不出来话，仿佛又听到那些失望又嫌弃的话语。
“姜宁早就没救了。老徐，你少在他身上浪费功夫，还不如去专心辅导你那几个竞赛生。”
“果然是假货，看姜嘉宇次次年级第一……”
乱七八糟的话让姜宁的脸色沉了下来，几乎想要转身逃离这个令他不适的地方。
那道清越的声线淡淡道：“给一个亲戚的小孩的。”
姜宁的思绪被迫中断。
他看着陆知寒的侧脸，时间又重新开始流动。
“原来是这样啊，”店员熟练地一边打包一边说笑道：“那个小孩好幸福啊，有陆先生这样的长辈对他这么关心。”
这些书足足装了三个大袋子。
“陆先生，您账号上的积分堆了好多快要过期了，可以兑换礼物，您挑下喜欢什么东西。”
玻璃柜台里装着各种小礼品。
笔记本、书袋、笔、还有一个有点丑的公仔。
陆知寒道：“姜宁，你挑吧。”
柜子的最上排放着一只纯黑金边的钢笔，有点像是陆知寒之前用来给他签名的那只。
他还没用过钢笔。
不知道是不是写出来的字也能更好看。
陆知寒观察着他的神情，对店员指了指那支钢笔。
“拿这个吧。”
“好的，陆先生眼光真好，这只钢笔本来是我们店里正价卖的，因为就这一只了所以才拿来做活动。”
店员拿了出来，单独用黑色的礼盒装起来，“再送您一个公仔吧，正好给您那位小朋友玩。”
姜宁和陆知寒出了书店，在外面等候的助理接过了那堆沉甸甸的书。
陆知寒把装着礼品和公仔的袋子递给他。
“给你的。”
姜宁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公仔。
这应该是这家书店的个人ip形象衍生物。
一只戴着眼镜和学士服的仓鼠公仔，咧着大板牙，看起来只能勉强说一句还算是丑萌。
姜宁回到房间后，随手取出赠品公仔放在床头。
那三大袋书则被他无情地丢在门口，他看都没有看一眼就拿着衣服去洗澡了。
热水从头顶冲了下来，打湿姜宁浓黑的短发，在水流的冲刷下，原本消退了一些的瘀痕变得十分明显。
姜宁伸手摁了下。
嘶，还挺疼。
不过没有伤到骨头，估计过段时间就消退了。
姜宁洗好澡换了套宽松的睡衣出来，半干的头发上搭了块毛巾，躺在床上一边擦头拿出手机。
他随便刷了一会儿。
班级群里的消息99+，但是姜宁连看都懒得点进去看这群人在聊什么。
好友联系人那里有个小红点。
是赵子谦的好友申请。
姜宁点了同意。
赵子谦：【姜宁同学，打扰了！】
赵子谦：【我觉得你可能会需要这个。不需要的话，无视我就好了。】
他连续发了几张图片，里面都是试卷的答案。
姜宁点开了那几张图片，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来那张还没写明白的试卷。
他坐在书桌前，简单对了下那些耗了他一天的答案。
不一样。
不一样。
一顿对下来，姜宁不敢置信地看着没有一个对上的答案。
姜宁翻出手机，【你确定写上去的都是对的？】
赵子谦：【确定。】
赵子谦：【我数学单科是全班第一】
姜宁：“……”
他烦躁地把试卷倒扣在桌子上，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面前的窗子想要透口气。
夜风卷着树木的味道，轻轻送了进来。
吹走了姜宁身上的烦躁。
他盯着那片月色下的湖泊看了一会儿，收回视线。落在那方黑色长型的锦盒上。
姜宁以前经常会花钱，买各种名牌饰品。
但从来没有买过笔。
他打开那个盒子，取出黑色的钢笔，握在手里冰冰凉凉的，比一般的水笔更沉手。
姜宁生疏地给钢笔上墨，指尖沾了点墨迹，他用笔擦掉多余的墨渍。
他抽出一张白纸，划了两道。
出墨还挺顺。
姜宁又写了几个字，回过神来一看，纸上写的都是同样的三个字。
“陆知寒”
他的字没有本人的风骨，连带着这三个字看起来也莫名别扭，掺杂了太多的姜宁本人，像是被污染了一样。
姜宁又写了写自己的名字。
两个名字挨在一起，不一样的字，一样的丑，看来字丑和用什么工具没有半毛钱关系。
姜宁把笔放在一边，重新躺回床上，抱着那个丑公仔翻腾了一会儿。
奇怪。
明明白天没有在学校课上睡觉，怎么现在没有睡意。
姜宁重新坐起来，目光触及地上躺着的那三大袋书。
算了。
就当找点事情做。
他将那些书统统倒了出来，按照他的强迫症给颜色和作用都分了下类，放进书柜里。
完美。
姜宁欣赏着自己的整理成果，听到了门外咚咚的敲门声。
他走过去开门。
看到是陆知寒后，他有些意外。
陆知寒穿着光面的浅咖色睡衣，头发带着湿润的水汽，看起来没有穿西装时的强势。
他手里拿着一罐白色的药膏。
“这是上次用剩下的，想起来就拿过来给你了。”
姜宁想起了他醒来时被仔细上过药的伤处，眼底闪过讶异，“上次上药的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