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三班。
姜宁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把书包往空桌子上一丢，整个人趴在了桌子上。
昨天晚上熬夜查的那些资料，牺牲了他的睡觉时间，所以他现在很困。
负责收作业的数学课代表走到他的身边，语气微怯，“姜宁，你的数学作业……”
数学课代表李露是个清秀的小女生，这半年来因为姜宁不交作业，记过他无数次名字，姜宁也没有找过她的茬。
她昨天见姜宁主动拿了一张试卷走，所以今天特意壮着胆子过来问一问。
姜宁趴在桌子上的身体动了动。
他抬起头，没有休息好让他整个人散发着极大的怨气，吓得李露往后退了两步。
李露：“打、打扰了……”
在她想要离开时，姜宁顶着有点乱的头发，从书包里找出了那张卷子，塞了过去。
“没写多少，你要记名也可以。”
李露低头看着塞过来的卷子，上面零零星星写了一些题，答案一眼就可以看出来是错的。
是乱写的吗？
不过至少也算是交了作业。
她划掉了本子上事先写好的姜宁的名字，将他的试卷放在了第一张，收齐了交到办公室。
“老师，三班的作业齐了。”
数学老师徐国胜嗯了声，“齐了？姜宁的也交了？”
“交了。”李露拿出那张试卷，“不过没有写完。”
“嗯，没关系。”
要是姜宁写完了，他反倒觉得不真实。
这几题虽然都是错误的答案，还有很多没有填写，但至少证明了姜宁确实在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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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宁趴在桌子上，做了很多个混乱的梦。
梦里一名穿着西装的陌生男人道：“我是陆知寒的信托基金代理人，这是他留给你钱。”
“他人呢？”
男人指了指那小方盒。
连人带盒就剩五斤了。
姜宁吓得从梦里醒来，抹了一把汗，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前面两堂课已经被他睡了过去。
都怪陆知寒没事和他说什么死了之后的事情。
姜宁黑着脸去厕所洗了一把脸。
再回来的时候桌面上多了发下来的那张卷子，经过批改，在他那几个答案旁都打了叉。
还有一行徐国胜用红字写的留言。
“有进步，继续加油。”
一题没有对也算是有进步？
姜宁坐下后，徐国胜伴随着上课铃声走进了教室。
“大家把试卷都拿出来，今天两堂课评讲试卷。从第一题开始。”
“啊？”前排的学生道：“老师，前面都是基础题，大家都会，不用一题题讲吧？”
“基础题怎么了？”徐国胜道：“你们多少人就是因为在基础题上粗心大意丢分的？”
他拍了拍黑板幕布。
“好了都不要讲话了，来看第一题。”
姜宁睡了两堂课，这会儿没有什么睡意，犹豫了下还是拿出了那只黑色的钢笔。
翻开卷子看起了第一题。
徐国胜讲课的方式本来就很细致，平时姜宁睡觉都可以听到他唠叨个不停。
今天讲得更加详细。
烦得很。
两堂课过去，姜宁听到放学铃声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好了，今天就讲到这。”徐国胜拍了拍桌子上的新卷子，“这里的两张卷子晚点发下去，做完周一回来早上收。”
已经是周五了吗？
以往的周末对于他来说算不上是种放松，他留宿在学校，还要注意这附近合适的兼职。
而现在姜宁忽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一时间居然不知道怎么安排接下来到来的两天。
午休之后，上了两堂英语课。
因为终于熬到了周末，班里比平时更多了一股压抑不住的躁动。
各科任的老师陆陆续续都留了卷子和练习册的周末作业，厚厚一沓，很有份量。
临江一中附近出过几件案子，治安乱，所以统一规定周五不上晚修，让住宿的学生不用摸黑回家。
铃声一响，除了零星留下来值日的学生，教室几乎都走空了。
姜宁盯着桌面上的试卷看了一会儿，打开了空空如也的书包，一股脑的塞进了书包，快速地拉上拉链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背起书包，走出门时身后又跟了一道影子。
姜宁懒得出声驱赶。
赵子谦背着包，小心翼翼道：“姜宁，这周的作业我会快点写完发给你的。”
姜宁目不斜视，“嗯。”
得到了回应，赵子谦兴奋地继续道：“我一开始以为你和他们一样，是为了欺负我，但是我想明白了你其实是为了帮我——”
怎么又是一个自作多情的。
“我可以当你的跟班吗？”
姜宁冷冷看着赵子谦，这个向来胆小到瑟瑟发抖的男生热切地望着他，仿佛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姜宁咽下原本拒绝的话，算了。反正他身边也缺个跑腿的，“想当我的跟班？”
“想！”
“周六晚上十二点之前把作业答案都发给我，迟一秒钟都算是对你的考核不及格。”
“没问题！”赵子谦道：“您放心好了，我绝对会认真写的！”
姜宁快步走出教学楼，他身高腿长走路像是带风，赵子谦只能边走边跑地跟上，心情却从未有过的好，“老大，我可不可以写完一科发一科啊？”
“或者我直接帮您写”
……
不远处的教学楼三楼悬挑走廊。
姜嘉宇手里拿着笔记本，听着身边的人讨论最近的几道竞赛大题，忽然视线里闯进了两道身影。
他停下脚步，看向不远处的两人。
少年有着突出俊朗的外貌，即使是穿着统一的蓝白色校服，在他极好的身高比例和外表的衬托下，也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像是校园偶像剧里永远处于画面中心的主角。
而他的身边则跟着一个其貌不扬的男生，戴着厚底眼镜，单薄的身影，一个劲地讲话讨好。
姜嘉宇眯起眼睛。
自从姜宁转到临江一中，起初有很多人因为他的外表和好奇往他的跟前凑，想交朋友，但全部都铩羽而归了。
姜宁独来独往，看起来是因为被临江所有人排斥孤立了，但事实却是他主动选择孤立所有人。
这座学校引不起他半分的兴趣，里面的人也一样。
而今天他的身边居然多了一张陌生的面孔。
没有被拒绝。
就这么得到了许可，进入了他努力许久都没有达到的地方。
“嘉宇，你怎么了？”
同行的几名同学顺着他的视线看去，看到楼下不远处姜宁的身影，都皱了皱眉头。
“真倒霉，怎么又是他。”
“他这是又在欺负同班同学。”
“嘉宇，你别怕，姜宁要是又干对你做什么，我们就去找教导主任，保证让他吃一个处分。”
姜嘉宇回过头，“谢谢你们，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一下，他身边那个被欺负的是谁？”
“嘶……看着好眼熟。”其中一名同学道：“哦！我想起来了，赵子谦，经常考普通班年级前十，成绩很稳定。”
“不过他性格一直挺闷的啊，怎么会这么倒霉被这个混世魔王找上。”
“因为成绩好吧，很多差生都喜欢让人代写作业。”
姜嘉宇喃喃道：“因为成绩好吗……”
“哎呀，普通班的成绩里算好的了，”同学笑笑，“你可是我们实验班的第一，谁的成绩在你面前那都是不够看的。”
既然是这样。
那他亲爱的哥哥为什么看不上他呢？
是因为自己抢了他的位置，内心受伤了吗？
姜嘉宇低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来电，笑着道：“我家里人来接我了，我先走了，下周见。”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几名同学都露出了羡慕的眼神，“嘉宇真的好完美啊，长相好，成绩好，被姜家接回去之后就是锦上添花。”
“不想学习了，什么时候我也能突然出现一个有钱爹啊。”
姜嘉宇走到校门，找到了姜家的车。
他打开后排的车门，一阵十分冲鼻的烟味和香水的味道喷涌而出。
他轻微地皱了下眉。
“怎么这么磨叽啊，”姜鸿志手里夹着烟，怀里还抱着一名身材曼妙的女人，“你知道我找你这个破学校，绕了多少弯路吗？”
姜嘉宇提着书袋的手收紧，缓缓低下头，“对不起，大哥。”
“别喊我哥，你和我不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姜鸿志不耐烦道：“还杵在那做什么，上副驾驶坐去。”
“好的。”
姜嘉宇坐上副驾驶，刚系上安全带就听到了身后女人调笑的声音。
“哎呀，你怎么这么凶对人家小朋友啊。”
“这就凶了？我还有更凶的你要不要看看？”
“哎呀！你坏死了。”
暧昧黏腻的声音从车后排清晰的传到前方。
姜嘉宇的手因为握拳的力度太大而发白，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木偶般，眼底如同见不到底的深渊。
在等待红绿灯时，一辆白色的房车从姜嘉宇的眼前驶过。
姜宁？
他眼球颤了下，下意识地追随车辆的方向看去，但那辆车已经被隐没在了川流的车辆中。
透过半开的车窗，他看到了两个模糊的人影。
是姜宁吗？
他的身边似乎还坐着另一名，更加成熟的男性。
又会是谁呢？
姜嘉宇想起这几天在学校听到的流言，因为姜宁受不了没钱的日子，所以找了个有钱人包养。
后排座位不断传来黏腻的声音。
姜嘉宇只觉得心底升起了一股离奇没来由的愤怒，好像是自己试图用玻璃罩起来的白玫瑰，还没有来得及欣赏慢慢腐烂的过程。却被人抢先连根从地里拔了出来，狠狠地踩得稀巴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