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衣因为‘没吃早饭低血糖’晕倒了。

  这是她高二第一天上学就请假的原因。

  她窝在床上,手里拿着镜子照个不停,镜子里,是自己尚且稚嫩的脸,比起长大之后,现在这张脸仍旧五官精致,只是少了一丝年岁的魅力。

  分化成Alpha之后,她也没长出一丝攻击性的模样,反而漂亮得让人有亲和感,笑起来的时候眼睛跟玻璃一样纯净,也很是多情。

  昨晚,不对,凌晨五点还是三十岁,现在成了十七,还要重新高考,裴衣想起都窒息。

  她很忧心,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适应早六午四的生活。

  只是,裴衣又想到了一件事情的时候,这种抑郁的心情,好了很多。

  唯一一件没有因为回到十七岁变得更糟的事情——楚纱。

  现在才十七,高二才开学,她和楚纱根本不熟。

  楚纱九岁那年奶奶去世后,她就再也没回过老家,直到高二这年,楚纱妈妈生意失败才把她带回来。

  裴衣继续想,要是现在回到了十七,还没永久标记楚纱,也就不用和楚纱结婚了。

  思绪一下子清晰起来。

  十七,不用因为永久标记和楚纱结婚。

  或许楚纱也不情愿被永久标记,毕竟两个人的交集是真的少,说得好听点是从小就认识,但其实真正了解得并不多。

  被标记之后,结婚是一条对Omega最好的路。

  如今不用被迫在一起,双方都皆大欢喜。

  想到这个,高考的压力小了很多。

  就算这次考不上,老房子也得拆迁,爸还会升职。

  她嘛,留在家啃老也行。

  真是前路坦荡,未来可期。

  放学后,裴衣的两个朋友,周丹扬和方汀,帮她把书全带了回来。

  看着熟悉而稚嫩的两人,她应变能力很强,忍住想掐掐那张脸的冲动。

  裴衣在心里长叹一口气,靠在床头两眼发直的盯着那摞书。

  也不知道现在学六门,还能不能学得过来,脑子早就不比当年了。

  “你低血糖?”

  方汀站在床边绑马尾,打量着这个看上去脸色不错的人,看向她的眼神写满了不相信。

  裴衣有气无力道:“你们不会懂的。”

  她试探地说:“我跟你们说,我是从三十岁回来的,穿越,不对,重生。你们现在看见的,可是焕然一新的我。”

  “......”

  方汀用‘你又犯什么病’的眼神看她一眼。

  离谱,但是半信半疑。

  裴衣刚想说,叫你们爸妈去买房,可一想,要是叔叔阿姨问起来谁说的,这两货开始说:“三十岁回来的裴衣。”

  那她不得被她妈带去看病么。

  “所以...”周丹阳问她:“一零年高考考什么?”

  “......”

  “咱还是聊点别的吧。”

  “但是!”裴衣认真道:“化学最后一个选择题选C。”

  这题当时最难,她没做出来却猜对了。

  凭运气得来的分数当然记得久。

  看她神经兮兮的,周丹扬转了话题。

  “我们给你带了东西。”周丹扬打开书包,从里面拎出一个透明塑料袋,仔细一看,还是两个袋子套着的双层,“上门看病人哪能空手啊,给你买的白砂糖,早上起来吃口补补。”

  裴衣:“...谢谢啊...”

  快到饭点了,李素英在楼下喊她们留饭,周丹扬说不在这儿吃。

  临走前让她好好休息,然后拉着方汀去小摊吃烤面。

  客厅和厨房有道小窗,李素英从小窗里探个头出来,朝着楼上喊:“吃饭了!”

  裴衣汲着拖鞋下楼。

  看着桌上的老干妈炒土豆丝,老干妈炒胡萝卜,老干妈炒辣椒炒肉。

  她问:“我爸呢?”

  李素英端着两碗饭出来:“出去了。”

  她从兜里拿了块士力架出来,从桌上推过去。

  “听说吃这个,不会低血糖。”

  裴衣看着那个士力架加了一筷子老干妈炒胡萝卜。

  可不嘛,这玩意儿齁甜,吃一块能顶半个月。

  “左边院子的楚奶奶家,她女儿要搬回来了,还带上那个纱纱一起,还记得吗?你们小时候一过年就一块儿玩来着。”

  听到这个消息,已经做好准备的裴衣夹菜的手还是放慢了动作。

  她看着碗,摇摇头:“不记得。”

  李素英想了想:“也对,都七八年没回来过了。”

  隔壁家奶奶也差不多去世这么多年了。

  她嘱咐道:“听说她们家是这几年生意不好做才搬回来的,纱纱也转学到了一中,都是邻居,你以后看着她点。”

  裴衣应了一声。

  囫囵扒了几口,把碗筷放到厨房。

  出厨房的时候,裴衣又想起了什么,凑到桌边。

  “妈,我和你说的买房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了?”

  李素英瞧她一眼:“问你爸。”

  也不知道这孩子低血糖之后犯了什么毛病,一起来就要买房。

  裴衣想着有时间和她爸去说,能当一个收租的废物,也是一种梦想。

  只是家里钱应该买不了多少房,能买一间是一间。

  回到房间,裴衣把书翻开看了一眼,又马上合起。

  语文有些头晕,英语语法有些难受。

  数理化生有些印象,却也不是那么熟。

  第二天上学时,裴衣右边肩膀上挂着书包,睡眼惺忪的往外走,刚回来太新奇,晚上有点睡不着就熬到挺晚。

  在路边早餐店买了两个烧麦一个鸡蛋,一杯豆浆,边吃边往学校走。

  路上能看见很多和她一样校服T恤的人。

  蓝色的T恤袖子和领口,汁源来自Q裙一5二2七5二8一整理余下则是白色,蓝白搭配显得有些老式,年轻的人穿起来却很清爽。

  一般从家到学校,只要走十四分钟,裴衣慢慢悠悠的过去,赶在七点半之前进了教室。

  理科七班,来教室晨读的人不少,裴衣走向方汀指给她的位置——

  走廊窗户第四排,既通风敞亮没阳光直射。

  裴衣坐在那儿,眼睛四下乱瞟。

  这教室,和记忆里的没差别,她转身看了看后桌的Omega女同学,不太记得这位高中同学叫什么了,看了眼本子上的名字:江越。

  她仔细想了想,还是记不起来这个高中同学。

  看来以前和这位同学也不是很熟,毕业十多年忘记很正常。

  “能把这个桌子再往后拉一下吗?我这儿有点挤。”

  主要是在暑假分化后长高了很多,塞不下腿。

  江越看了她一眼,那个昨天没来上课的同学裴衣。

  听说成绩挺好的,又扫了眼,长得也挺好的。

  她应了一声,把桌子往后拉了一段。

  裴衣:“谢谢。”

  第一节语文课,语文老师是个高高瘦瘦戴眼镜的男老师,姓刘。

  脸长长的,下巴弧线明显。

  他也是裴衣高一的语文老师,此刻看见裴衣,心下一叹。

  又是她,数理化生都很强,但是语文不过平均线的裴衣,他的教学之敌。

  一整节课,刘老师总是在第一大组旁边晃悠,尤其是喜欢在第四排旁边杵着。

  周丹扬和方汀隔着中间几个同学,相视一笑,还好不和裴衣同桌。

  理科诸位老师会注意她,语文老师特别爱看她。

  其他科成绩名列前茅,语文拖后退,班主任都急。

  裴衣和新同桌陈茗以前高一不是一个班的,陈茗眼角的余光暼着刘老师擦得锃光瓦亮的皮鞋,很是纳闷,语文老师怎么一直在旁边拿着书在她面前。

  她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眼旁边死撑着不睡,但是低头看书时上眼皮缓慢耷下的同桌。

  大意了,没有对新同桌做好背调。

  “打起精神。”

  刘老师一提高声音,裴衣骤然睁开眼睛,看着面前满是字的书。

  这么突然看课文,她依旧忍不住犯困。

  有种想回去上班也不愿意上课的感觉。

  下课铃一响,裴衣支撑不住的趴在课桌上。

  “她好像睡了。”

  “是睡了。”

  “下节课再来吧。”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裴衣头抬起,往旁边窗户外面看去。

  “你好,我是文科五班的文琪。”一个手里拿着进口饮料的Omega女孩隔着窗户对她说话,脸红红的,不时瞟向站在身边的朋友。

  朋友鼓励道:“给她给她。”

  文琪把饮料递进来:“这个...给你的。”

  裴衣看着那饮料,女孩的手已经伸过了窗口。

  “不用不用不用。”她三连拒绝,摇着头。

  裴衣把饮料推回去:“你自己喝就行,自己喝。”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一向不收东西。

  不然被老师知道了告诉她妈,那位李素英女士肯定得说她早恋,然后威胁要砸了她的相机。

  而且带着三十岁的心理看这些十多岁的Omega,她总是在提醒自己不能犯罪,对方还是未成年。

  几番拉扯,朋友拉了女孩一下,“老师来了,快上课了。”

  裴衣不接那个饮料,顺着她的话说:“对对对,老师来了,先上课先上课,再见再见。”

  走廊尽头来了个戴眼镜的女老师,穿着最新潮的白蕾丝裙子,手里拿着一本卷起的书。

  女孩跟着朋友先走,周丹扬在旁边隔着几个空位,学她刚刚的复读机模样:“不用不用不用...对对对...”

  揶揄道:“李阿姨都说了,没事儿把眼睛闭上,别瞎看,看谁都跟个看情人似的。”

  裴衣这双眼睛就是招桃花的罪魁祸首,她眼睛很澄澈,看人温温柔柔的,有了这双眼睛的点缀,哪怕生气表情也凶不起来。

  裴衣睨她一眼:“滚。”

  一整天的课下来,中午在食堂吃着味道一般的饭,放学到四点的时候,只感觉肚子饿。

  食堂的饭还是那么没有油水,白萝卜丝还是这么难吃。

  离学校两条街的地方,摆着些小摊,学校领导怕学生吃坏肚子,三令五申不许去吃小摊,可是实在管不住。

  裴衣买了个饼先吃着垫垫,跟那两人顺路走四条街,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分道扬镳。

  在家里裴衣和裴建国商量了一下买房的事情,裴建国倒是没什么意见,他思想很开明,想着反正已经裴衣大了也得出去住,先买着也没什么。

  他说:有时间了去市中心看看房,手头的余钱先用上。

  回到十七岁的裴衣没觉得自己哪里特别,高考题不记得,高中知识也忘了,没记住该买什么彩票,就记得房价能涨。

  她懊恼,早知道当年,本科就不学计算机了,后来工作干摄影还把计算机学的都忘了。

  不过本来想学的摄影,到了这里好像也没用。

  这一周里,各科老师对裴衣的反应都不好,觉得她上课没有以前那么专注了,总是一幅没睡醒的样子。

  一提问这孩子就发懵,多半是暑假玩疯了,不仅新知识不进脑,就知识还丢了。

  裴衣觉得房间里的床有些硬,每天晚上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根本睡不着。

  上课的时候老师一开口她就困,下课趴着就能睡了。

  周日那天,裴衣在房间里等着楼下的声音,默念:不紧张,大家都是朋友,我只要不永久标记她,根本就不用结婚,当朋友相处就好。

  楼下传来敲门声,紧接着,是李素英的声音:“你们好,进来聊——纱纱啊,长大变得这么好看,阿姨都快不认识了。”

  “小衣也在家,我把她叫下来。”

  裴衣听到李素英用着专业的‘新客人上门’嗓音,热情又温柔的对着楼上喊:“小衣,快下来。”

  “你楚阿姨和纱纱来了——”

  李素英坐在沙发上寒暄道:“小衣这孩子性子活,纱纱不爱说话也没关系,跟着小衣好好玩,我明天让她先带你一起去学校。小衣跟她那两朋友,学过几年散打,这还能路上看着点纱纱。”

  楚韵还没说话,就听楼上的开门声之后,有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很厚重咚的一声响,而后是一个女孩清越的声音:“哎呀!我去——”

  李素英笑了笑:“我家这孩子,毛手毛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