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Alpha的本能是占有, 那此刻不自觉克制这种本能的裴衣显然不是一个合格的Alpha。

  校门口的小摊都偏辛辣,感冒第三天正是严重的时候,裴衣喉咙疼得不行, 一个都吃不了,楚纱不知道从哪儿端了碗绿豆水给她, 烧烤摊的油烟冒气,让绿豆水实在格格不入, 裴衣几口喝完, 顺手把碗扔进垃圾箱里。

  见裴衣喝了绿豆水, 楚纱想着解释一下,就说“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还没说完一偏头看去,就和裴衣一言难尽的目光撞上了,她感觉裴衣现在情绪不对, 不是无所谓的点点头把这件事情翻篇, 而是看她之后, 哦了一声就一言不发的继续走。

  她怎么还和早上一样, 这一碗绿豆水好像不行啊,是不是得认真一点道个歉。

  楚纱也觉得自己不该不相信裴衣, 可又怕把别人的私事主动说出来,裴衣会误认为她太八卦守不住事。再加上裴衣好像和李思维没有什么关系,根本不认识的样子, 她才打定主意没说的。

  刚拐进那条有坏路灯的小巷子时, 一束巨大灯光打过来,照得整条小巷通明,把两人影子拉得长而单薄, 那束灯光伴随着机车轰鸣声, 一听就知道是谁。

  适应了光线之后, 楚纱逆着光看到光后有一团红色的东西,她眯着眼睛想要辨认出什么,机车声把她拉入一个深夜的记忆里——她和裴衣从书店出来回家,有个小混混眼神不善的骑车路过。

  看着裴衣已经朝着那个人去了,楚纱握住她的手臂,往后扯了一下,有点紧张地看着她,小声说:“我们还是先走吧,不要过去了。”

  裴衣喉咙疼得讲不了话,吞咽都像有刀剌过去一般,左边眼睛和鼻子很痒,左眼有点干涩已经开始掉眼泪,刚刚擦完眼睛,此刻两只眼睛正红得厉害,她看了下楚纱的手,示意她松开。

  还以为得纠缠几句,可她只一看,楚纱就松了手。

  她就这么走过去,红毛本来只是看有人过来了,毫不在意地嗤了一声,然后看见她眼睛是红的,顿了顿,看向她解释道:“我就是看你们路灯坏了,给你们照照路。”

  靠近之后,裴衣隐约闻到一股机油味,应该是刚从修车店回来的。

  裴衣吸了吸鼻子,红毛看着她心里有些慌了,不是,他什么都没做,面前这个人也是个Alpha,怎么还哭了,整得跟个他欺负人一样,特别是看见楚纱也跟这个Alpha一起过来,他越发紧张,说话声音都小了:“我真的不是什么坏人,我就是......我就是......来看看你、们。”

  “们”字临时加上去,红毛很不情愿。

  看我们,裴衣认识她?楚纱不说话,只是将裴衣的背影控制在视线内,希望今晚最好不要发生冲突。

  “你......”

  裴衣一开口,气流从喉管里往外呼出,像是利刃把嗓子割得干疼,刚刚的绿豆水作用不大,她右手回勾住书包带往前推开,书包甩下来只是单挂在左肩上,裴衣拿出纸笔,随便翻开一页,咬住笔盖在上面开始提笔写字。

  【你不用再来,她有喜欢的人了】

  把写着字的练习册伸出。

  红毛在一堆复杂的数学计算里,看见了汉字,裴衣写得潦草,他仔细认了一下,看清那几个字之后,瞪大了眼睛,视线掠过裴衣直达楚纱,有些拘束地双手搓了搓,结结巴巴地问:“你有喜欢的人了?”

  楚纱的目光终于从裴衣身上移开,茫然地看着红毛,手已经抬起去拉裴衣的衣角。

  裴衣感受到了衣角上的重力,她收着作业本,心里叹了口气,这傻子红毛,还在骑车打灯整天看来看去的,我都没看住他还能干嘛,不如把我照瞎。

  红毛不死心地问:“你真的有喜欢的人了?”

  裴衣无奈地拉好书包拉链,睨他一眼,表情遗憾、一本正经地摇摇头,等到听身后传来一声不轻不重地“有”字时,她感觉自己跟这红毛半斤八两,脑子突然一热,心跳不可自抑地快了起来,耳后也是热热的,像是敷着一个湿热的毛巾。

  她低着头转身,也不看楚纱,手抬起、修长的手指弯了弯示意她跟上,在巷子里走了几步,等到红毛有些低落地骑着机车走了,才发现这个巷子摇晃许久的路灯,终于坏了。

  裴衣心情复杂地偏眸扫了一眼楚纱,月色不很亮,但能清晰地看见那张脸上的绯红,结婚六年,楚纱都极少流露这样的表情,看得人心口隐隐浮上一丝酸涩。

  真想祝福她找到喜欢的人!

  她又不嗤一声,连人家家里都没调查过就傻乎乎的去喜欢,是等着人家拖家带口的来被吃一辈子软饭吗?对自己太不负责任了!现在怎么办,靠她这个‘前妻’来解决吗?

  可这件事情要是不管,万一绵羊掉进豺狼窝怎么办。

  几番思索,裴衣还是说话了,声音依旧平和,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许下某种楚纱听不懂的承诺:“我会帮你的。”

  楚纱还因为刚刚的回答不敢看她,在等着她问什么,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她完全没听懂,对视上的时候只感觉对方目光灼灼如月华,她因着刚刚应的那一声而加速的心跳还未平复,欲言又止之下,裴衣已经揉着喉咙很是难受的皱眉往前走。

  刚刚说一句话,已经很疼了。

  走出巷子,视线仿若豁然开朗。

  楚纱耳边有两个扒耳朵的小人在相互吵架。一个说:我要说;另一个说:可是说了万一裴衣疏远我怎么办,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她想起了那些去理七班送东西的人,无一不是被拒绝后离开的,裴衣唯一收下的,就是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塞进她书里被夹带回来的情书,这两个月的培训班那么辛苦裴衣都能学,一直都是个很认真很爱学习的人。

  那么多示好的人,她一个都没回应过,甚至没有对任何一个流露过多加在意的样子。

  裴衣应该,不会早恋吧。

  压在心口的情绪反复翻涌。

  那时裴衣走了两个月,她在某种牵引的情绪里开始整天拿着手机等短信,可连她都不知道是希望裴衣发现锦囊里的手机,还是不发现。要是发现了,就是学得太累她不会写。要是没发现,可她又想等到一点消息。

  她在打发时间的时候在书上看见了凤求凰,两行句映入眼帘才后知后觉。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别人在凤求凰,她又在求什么。

  某个深夜手机响起的时候,她从没醒得那么快过,欣喜、紧张、担忧的情绪交缠着,她打开短信自己新注册却备注着裴衣名字的号码,斟酌的回复着每一个字。

  李纯回来了,她越发想念从小就对她很好的裴衣,相处的绝大部分时间里,她和裴衣在一个房间里写作业,在同样的路线上来回往复,她们并不说话,但是她很安心。

  好像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用害怕,小时候那个毅然离开游乐区带着她回家玩积木的人,总会陪在她身边。她没有接住曾经腐烂的橄榄枝,因为她不想等再见的时候,裴衣用失望的眼神看着她。那种眼神能在两人之间划出清晰的分界线,从此楚河汉界再无瓜葛。

  她害怕,她止步,她不是一个人在那段与书本为伴的日子里,有段时间班上说她行为怪异,因为她会突然朝某一个方向看,只有她知道,那里站着不允许她堕落的儿时伙伴。

  她在幻想里偷窃勇气。

  那两个小人吵得她很烦,楚纱停下,拉住裴衣的校服下摆,想让她等等。

  楚纱被落下小半步,她看见了裴衣的腺体,红肿的腺体,还有一个很小的腺体口开合着,腺体口随着心跳的节奏走,裴衣的心跳不知道多快,那根红色血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浮现在一层白皙的皮肤下。

  她惊呼:“裴衣!你的——”

  捏着裴衣衣角的手把人往后拉,另一只手也想去抓扶那人的时候,一股浓郁的混合着奶香味的木檀香袭来,楚纱的心猛然一跳,像是要震出胸膛,一种奇妙的温度从手心流向身体各处。

  炙热的风徐徐吹过,这股信息素味飘散开来。

  喉咙的疼痛感降低了其他的感官给身体带来的影响,心绪烦扰让她忽略了腺体,等到闻见从身后吹来的信息素味,才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下周是她的生日,马上要满十八了,Alpha的腺体成长会逐渐成熟,催化身体趋往一个可以繁殖的状态。

  她手往耳后摸,发现那里烫得厉害,身后衣摆被拉动,她趔趄一步,一只手忽然搭上她的小臂,握得紧紧的,同样烫得厉害。

  “你怎么了裴衣!”楚纱还余留着最后的清醒。

  只几秒过后,楚纱感觉到了不对劲,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强迫她打开自己的腺体,那种东西不是在外,而是在内,在她的身体里,她从来没有闻到过如此直接的裴衣的信息素味道,裴衣床上的香味已经让她贪恋,现在释放的信息素就在身边,她刹那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那两个小人其中一个把另一个轻易打败。

  裴衣刚转身,怀里始料不及的多了一个人。

  “楚纱......你先离我远点。”

  一说话,喉咙有刀片划过,稍显混沌的大脑瞬间惊醒,把怀里的人往前推了推,自己都有些站不稳的腿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