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街人少, 对街路过的同校生注意到了有两个穿校服的人抱在一起,仅是好奇地看几眼想看看是不是认识的人,人人都爱八卦, 等看到一人将另一个拉进旁边的黑巷子,他们知趣的不看了。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交换信息素,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高三的学生很多都满了十八岁,当身体达到了社会认可的生育年龄, 就成为了真正的大人, 要不是得上学, 这种年纪去结婚也是可以的。很多人刚分化之后就很少用抑制剂,都是问同好要信息素,只是这些心照不宣的事情很少被拿出来说。

  信息素又不是爱情,需要的时候, 问谁要不是要。

  裴衣的手肘在墙上擦出血痕, 血肉裸露在夜色里, 楚纱的手抓上去的时候, 好像要穿过她的手臂般刺痛着骨骼,裴衣被压在墙上闷哼一声, 极快的扯下自己的背包,从没有锁扣的外隔层里,摸出一盒抑制剂。

  楚纱的腺体还没发育好, 受到的影响并非不可控制, 她时而理智回笼,却又瞬间被拉入浑噩里。

  楚纱热切而盲目的咬上她的脖颈,迟迟得不到信息素让她加重了咬合的力度, 艰难得忍受着身体的躁动, 等到咬出了血, 血丝渗入口中漫起腥甜味时,沙漠也没有等到一滴解开干涸的雨水。

  巷子里清幽的月光裹挟着燥热的气息,肃穆的观庙里无数朵茉莉花破土而出,花香冲散了沉静,属于Omega的肌肤柔软细腻,越靠近她,Omega信息素的味道就越浓郁。

  楚纱已经松了口,咽下嘴里的腥甜,血液里的Alpha信息素让她恢复了些许神智,却也让她越发渴望,生理反应让她头脑发热。

  她忍不住轻微的喘息,只能攀附着裴衣的肩膀,在模糊的目之所及处,红线缠绕着脉搏极快地跳动,她耳后的灼烧感愈烈,可对上的眼睛却如水面泛涟漪般闪耀。

  强效的Alpha抑制剂对身体有所损伤,但能即刻对易感期的Alpha产生效果,裴衣怕打针,但刚刚她的手环在楚纱身后,打开盒子、取出注射器,吸取、接着月色找到血管注入,每一步都没有犹豫。

  脖颈上的吸咬感很重。

  抑制剂注入的那一刻,随着血液在身体里流淌,裴衣眼里的迷情片刻消去。

  和那双已经极力按压着渴望的眼睛对视几秒,细微的光闪过她杂乱无绪的大脑,裴衣突然眼神闪烁着把现在心里的想法一股脑的倒了出来:“我不想让你跟李思维在一起,我以为我跟别人不一样,我从来不把你看成是我的归属,我觉得我能不在乎的放你自由让你去找一个更好的人,可是我做不到——”

  她控制得很好的易感期,在一个“有”字之后,就有些失控了,那种酸涩的感觉全身蔓延。有种一直属于她的,被夺走的感觉。

  “我讨厌那种本性里低劣的占有欲,可是我......我不想让你跟别人在一起。我本来以为我回来是来纠正错误的,但其实最错误的一直是我,我用一个标记把你困在身边但又觉得我不爱你。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以前觉得不爱你,对不起。”裴衣的声音很低哑,她忍着喉间剧痛,急切却无比认真地颤声说:“你不要喜欢别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颤,眼眶也是红的:“我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你觉得我说的不对,你就当做没听过,我可以帮你去想办法追她,只是求你,比以前要过得幸福。”

  不比以前幸福的话,她会觉得这都是她的错,是因为她的回来而毁掉的一切。

  在一个地方,偷偷的幸福着,就很好。

  耳边的心跳声不知是谁的,她所有的计划在这一刻完全被推翻,楚纱对别人的喜欢给了她极大的不安全感。

  她很迟钝,迟钝得难以意识到,潜意识里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想把楚纱困在身边,婚后她很听话,愿意以愧疚的名义答应楚纱的一切要求。愧疚的产生早于她的爱,她的爱埋藏在了对楚纱失去意识时永久标记的愧疚之下,甚至于她在避免和楚纱谈及这一类的话题,因为不提及,这段婚姻总可以维持平和的表象。

  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不在乎,能让另一个人真正的去靠近楚纱,她很在乎。所以想去让楚纱找一个自己喜欢的,楚纱有喜欢的了,不开心的人变成了她。

  裴衣自嘲地呼了口气,她是个失败的前任,做不到看着楚纱去喜欢别的人。

  强效抑制剂作用显著,她此刻清醒的借着幽暗的月光,话语戛然而止,定定地看着眼前熟悉的脸,等待面前人的答案。

  前面的话楚纱没有听到,她只看见裴衣嘴唇一开一合,她有种想去碰一碰那种柔软的欲望,等她回过神来,入耳的那句话,那种带着恳求语气的话清晰到每一个字都砸进心里。

  ——你不要喜欢别人。

  我不喜欢别人。

  刚刚在路上就想说的话,被裴衣的易感期打乱,现在她突然想起了当时准备说什么。

  这真的不是个印象中适合告白的地方,没有明媚的阳光,凉爽的微风,什么夕阳、沙滩统统不存在。也不是个时候告白的时候,谁在别人易感期加感冒这么难受的时候告白,可真正的好时候,永远是在当下。

  小巷是安静的,空气中的檀木香已几经被风吹散,只留下茉莉花的清香仍在溢出,楚纱理智尚未恢复时,她的手摸上裴衣的脸,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木讷的心早已悸动,脸埋在裴衣肩膀上,低柔地说:“我不喜欢别人,我喜欢你。”

  神智涣散,她不自觉的偏头依在那里,露出耳后的腺体,贪婪的嗅闻着裴衣沾染上了Alpha信息素的衣服。

  裴衣全身都僵住了,睫毛轻轻颤了下,愣住好一会儿。

  她说,她喜欢我。

  那她刚刚说的,是指我么。

  会不会听错了,信息素应该会对楚纱有干扰。

  她不确定地问:“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楚纱声音糯糯的发出闷哼,很是难受的往裴衣身上贴,可不管离得多近,她都感觉彼此的距离好远,远到她的心在被灼烧,有东西在耳后总是想从皮肤里钻出来,她不敢去碰那里,一碰就痛。

  裴衣没有Omega用的抑制剂,但她即刻想到了什么,就贴到楚纱耳边轻声给出一个选择:“你有没有带口服的抑制剂,还是......我给你一个临时标记?”

  提到标记,楚纱有片刻的清醒,认真思考一秒,手里抱得更紧了:“临时标记......”

  在裴衣靠近她耳后的那一瞬间,楚纱生不出要躲避的念头,她搂着裴衣的肩膀站直,却在唇瓣贴到腺体的那一刻身体脱力,心脏狂跳,裴衣的手循着后背摸到肩胛骨旁的一个穴位上,轻轻按压着那里,脱力的身体开始下坠又被人揽住腰身扶着脑后。

  发情期的Omega要临时标记不是什么大事,楚纱曾经在洗手间听到过几个Omega在那里谈论哪个Alpha的信息素最好闻,裴衣这么一个人居然从未被提及过名字,她那时候不懂,发情期有抑制剂可以用,为什么要去问别人要信息素。

  现在她沉浸在这种如坠云端的感觉里,才知道,为什么要去问Alpha要信息素。

  如果抑制剂是平复治疗的良药,那Alpha的信息素就是把发情期的精力彻底耗完的毒药。

  她的手指陷进裴衣身后的校服里,不断收紧手臂怕她离开,几乎要把贴身的人淬进自己的骨血里,脸庞不正常的潮红带着急促压抑地呼吸,细碎的发被打湿沾了几丝在额间,连带着侧颈也有汗渍。

  标记完成时,楚纱微微睁大眼睛,空气中最后散落的温和的木檀香冲入鼻腔,飘荡到了她的整个世界。

  不管是临时标记还是永久标记,都是一种烙印的别称,抑制剂对所有人都有用,裴衣可以靠强效抑制剂瞬间清晰,可是信息素给人的感觉,比让人能上瘾的药还难戒,有的Omega一旦开始走上临时标记的路,就再也不会想要抑制剂了。

  她从书店回来之后那种低落的情绪在楚纱选择临时标记的一刻彻底烟消云散,选了临时标记,就是选了她。

  今晚回去得确实有点晚,这段回家的路上杨阿姨打了好几个电话,说马上到家那边才放下心来。

  楚纱臊得不敢抬头,等到裴衣背着她到家门口,放下的时候她还趔趄了一下,被扶住的手似烈火烧过,要是刚刚裴衣放开她帮她捡书包的时候,那支口服抑制剂没有掉出来,她也不至于现在还不敢抬头。

  “你的包。”裴衣声音轻得她心里一软。

  她躲着裴衣的眼睛,接过出现在视线里的包,楚纱的腺体那一块已经没了痕迹,她其实隐约感觉裴衣临时标记的时候一直在舔她的腺体,根本不像她听到的那样咬住,但是临时标记也完成了,她不懂是不是该这样。再看向裴衣脖颈上被咬出的带血牙印、手肘上被她推到墙上时擦出的伤,不放心地说:“你一个人可以处理的吗?”

  裴衣摇头:“不可以。”

  “......”

  “李阿姨......”

  裴衣打断她:“我妈会骂我。”

  这一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或者说,高三开学这半个月以来,发生的事情太多,楚纱闻言,试探地说:“那我帮你上药?”

  裴衣往后退了半步,让出去她家的路,“走吧,我家有碘伏和纱布。”

  进了院子,开门的时候裴衣探头看了一下,一楼没灯她妈也不再,要么是在打牌没回来要么就是睡了,她们轻手轻脚的进去上楼,裴衣避开伤口冲了凉之后,拿着药箱上来,看见楚纱一脸紧张的坐在她床位,突然有点想笑。

  热蒸汽让伤口的那一段看起来愈发骇人,楚纱拿棉签沾了碘伏,有点不敢下手,裴衣把她散落的头发拨到耳后,给她报时间:“十一点半了。”

  棉签缓缓靠近,在伤口上极轻的涂上碘伏,所幸上面没有小砂砾之类的混在伤口上,在手臂上缠上透气的纱布,楚纱红着脸看那个牙印,临时标记真的算不上什么大事,可是她就是很紧张,做不到别人那么坦然的和临时标记对象有说有笑的从同一个地方出来,或许还要说好下次再来之类的话。

  “你这个......也涂一点吧。”

  再换一根棉签沾了碘伏,涂得正认真的时候,裴衣意味深长地问她:“你觉得这个被咬的,应不应该去打狂犬疫苗?”

  楚纱倒是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可是瞬间僵硬的表情和顿住的手让她的紧张无法藏匿,低头扔掉棉签盖碘伏瓶盖,应了声说:“那你去打的时候来叫我,我帮你交钱。”

  裴衣笑了声说好,然后把人送到院门口,回房间之后从抽屉最底下找出那种计划表:傅洺、红毛、李思维,计划表撕了个干净,碎片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里。

  她讨厌的占有欲好像帮她打开了某种局面。她以前想过两个人唯一离婚的可能是楚纱某一天觉醒发现这段婚姻没有存在的必要,然后跟她提离婚。其他方面,楚纱以前给她的安全感太多,多到几乎对她没有秘密,她从来没在意过外来者,现在这些突然闯入且有可能抢夺楚纱的人,一下就激发了她自以为被生活教化的占有欲。

  占有欲带来的,就是隐藏的情绪。

  等被临时标记影响的信息素平复之后,楚纱困得厉害,杨阿姨简单问了几句,听裴衣接电话的时候说是在她家做题,就没太担心,让她早点休息。

  睡前,楚纱拿起震动的手机点开那条消息。

  裴衣:【晚安】

  楚纱静静看着那条短信,不假思索了回了个晚安。

  裴衣的消息又发来:【你说你喜欢我?】

  刚刚路上两人一路沉默,上药的时候裴衣光顾着看她,等到睡前才想起来,不问这一句,今晚是睡不着了。

  楚纱睡意一扫而空,有点口干舌燥,从被信息素影响之后起,她的感冒好像就好了,手指在手机上按动几下,检查一边,把消息发了出去:【我喜欢你】

  隔壁房间传来一声闷哼,只一声就没了声音。

  【好像有东西掉了,你没事吧】

  裴衣在地上抱着手上的那只手疼得厉害,额头都冒了冷汗,刚刚太兴奋没注意居然滚了下来,她看着渗血的纱布,自己去换了一下,回了个

  【没事,早点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