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都是死亡里摸爬滚打的狠角色,自然也都听到了院子里不是太过于明显的杂乱的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似乎知道屋子里的人觉察到了自己,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你们这群狗耳朵倒是好使着呢?”
伴随着一个甜的有些发腻的声音,一个高个的女子领着头,带着几个各色的男子没敲门就私自进了平房。
那领头人看见了光着上半身的一尾:“呦,乌鸦,又在那蹂躏你的狗呢?”
那女子有着一副和声音不相匹敌的妖艳的面容,冬日的貂袄没能勾勒出她身体具体的轮廓,但仍能看出她是个尤物。
白隳脑海中一过,立刻将来人将资料对上。
红中,并不隶属于亚特兰,但也算是一个贩*集团里的大人物,相约今天与乌鸦在这里进行毒品交易。
女人笑靥如花,却不达眼底:“今天倒是没戴你那丑的要死的面具?”
一尾站了起来,乖巧地靠在白隳的椅子旁边,声音微冷:“好好说话。”
白隳优雅地拍了拍一尾的头,示意他没事,随后又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那摇摇欲坠的房门,声音透露着不容置疑:“重进。”
红中一听,乐不可支:“哈哈哈哈,不是,你是谁我都不知道,你管我敲不敲门呢?”
白隳缓缓站了起来,站在一尾前面挡住了红中赤裸裸的视线。
白隳倏然抬起头,毫无征兆的开始放声大笑。
两个魔鬼就那样面对面,笑声荡气回肠,又说不出的怪异。就像一股热气从肺腔冲上嘴巴,又从鼻子的缝隙里渗透出来。
下属面面相觑,难道这是他们不知道的新的接头暗号?
下一秒,还没来得及让任何一个人反应,白隳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一脚踹在了红中柔软的肚子上,另一条腿高抬,直击女人的下颚,同时臂肘从她的脖子处狠狠下压,咔擦一声。
“住手!!”
“老大!”
“乌王!”
白隳好像丝毫没有听到两方其他人的暴动和剑拔弩张,他自顾自地蹲下,一双铁钳一样的手狠狠捏紧了女人秀丽的下巴,强迫她仰视自己。
乌鸦的神色冷的吓人:“现在呢?认识我了吗?”
在白隳看不到的地方,红中强忍着疼痛,冲着身后自己的下属压了压手腕,随后,两只大眼睛盯着白隳:“我只是惊讶于乌鸦是这么一个大帅哥而已,别这么不解人情嘛……”
白隳嫌弃的皱了皱鼻子,二话没说甩了红中一巴掌。
啪的一声,她脸往旁边狠狠一歪。
白隳居高临下:“是你,在求着我做生意,摆正你的身份……”
白隳停顿了一下:“还是说……”
碰!
白隳连看都没看直接抬枪冲着窗外就扣动了扳机,随着一声肉体倒下擦过枯草的声音,他又把冒着烟的枪口对准了身边的女人:“这是你求人的态度?”
红中显然没想到自己安排的暗杀者会被人发现,整个人再也没了自持的冷静,变得有些阴森。
她啐了口齿间的血沫:“我的态度?我倒要问问你,明知道我和亚特兰不对付,你还跟他们合作!”
白隳好笑地看着她:“还真没人质疑过我乌鸦的决定。”
红中暗骂一声:“是缅甸北和国都西北满足不了你了吗?”
白隳挑眉温柔地看着她,伸出手缓缓摸着她华丽的秀发,最终又落到脸颊滑嫩的皮肤,再到柔软的烈焰红唇。
白隳:“这青河省还在秩序井然的时代,不毁一下,总归有些遗憾的,只是尚且不知,这样一片汪洋大海,藏了多少的渔船和船夫呢?”
明明他的声音足够温柔,却让红中整个人打了个寒颤,有些勉强的挤出笑意:“现在白兔奶糖只有你们有制作工艺链,我这不是怕失去和你们合作的机会吗?”
白兔奶糖——碎荇的隐秘叫法。
白隳赞同的点点头:“没错,就是亚特兰都得求着我……那我就看你表现了?”
经过这么一段交流,红中等人再没敢有点什么别的想法,毕恭毕敬地呈上了十升碎荇的交易现金。
白隳满意地看着红中落荒而逃的背影,嘴角挂起了一抹奇怪的弧度。
已经把衣服穿上的一尾知道乌鸦经过刚才这件事对自己已经没了兴趣。
一尾凑近他的耳边,轻声道:“乌王,用不用?”
白隳嘴角那抹奇怪的笑渐渐扩大:“她把这当缅甸了,还当警方那么无用呢?你觉得她有本事把白兔奶糖带回去?”
一尾的瞳仁缩了缩,整个人奶里奶气的面容似乎有点意外:“您的意思是?”
“亚特兰,还有警方都不会放过她的,就让我们勉为其难地感谢那群条子一回吧。”
白隳如是说着,戴上了白皙的手套,冲着遥远的漆黑的地平线优雅地欠了欠身:“当然,如果是那群条子解决红中的话。”
一尾像没骨头一样,似乎还想靠近乌鸦,被白隳残忍地推开了:“行了。”
乌鸦这种自负的人,又怎么会允许自己的王朝只有一个皇后呢?
想到这里,白隳眼里浮现出了一种恰到好处的不耐烦:“我去趟青河酒厅。”
果然,一尾并不意外,只是有些落寞地站在原地,嗯了声。
……
青河酒厅。
白隳坐着车到那的时候,已经凌晨两三点了。
酒厅依然灯红酒绿,人声鼎沸,尽显嘈杂。
白隳一路上被不少虎狼似的目光注视,仍挺拔着身子,目不斜视地走近了调酒区。
他指尖敲了敲桌子,一直低头忙活的前台有些茫然的抬头:“先生,您是……”
紧接着,前台看清了眼前这位男子肩膀落着的小黑和身后跟着的一尾,顿时点头哈腰起来:“恭迎乌王。”
白隳浑身还夹杂着外头的风雪寒霜,让他看起来有些清冷。
白隳:“有没有什么听话的好货色?”
谁人不知乌鸦喜好男风,每次到青河酒厅点人都不是什么一成不变的口味,看上就算。
前台掩嘴低低笑了笑:“您来的可是时候,前两天刚来了个好货色,我觉得您会有兴趣特意为您留得呢。”
白隳眼睛里染上了光,不知为何,他有种奇怪的预感,有些期待地顺着前台的手指看去。
那人灯红酒绿人间烟火之下,被古色古香的柱子半遮半掩,只留下一半高大的背影。
那男子回头。
剪刀燕。
白隳眼神轻颤,完美扮演的表情有了裂痕,但还好,没人看见。
他死死压抑着自己挣扎着的内心,说出的话微微有些违心的变调;“这货色,看起来还真不错。”
其他人只当他是看到了喜欢的货品太激动了。
没人知道剪刀燕的心里又是多么复杂。
江池不敢来亲自面对白鹰,怕把一切搞砸,就把他派来了。
剪刀燕心里建设好,戏谑地回头,上下打量了下乌鸦:“不愧是青河酒厅,当真会有不错的买家。”
让一个纯直男扮演这样一个角色还真是有些为难他了。
白隳强忍翻白眼的冲动,也冲他温柔地笑了笑:“我们各取所需。”
随后,白隳从旁边的花瓶里取出一朵花,别在了剪刀燕的胸前。
他突然想起,他和江池相遇的日子里从没有春天。
乃至到现在,他们没能一起看过一朵花。
身后的一尾似乎有些吃味,点着酒,一杯又一杯的灌。
一直抱着调笑的心态的前台抱着臂看着热闹。
倏然,她一回身,不小心按到了遥控器。
液晶电视里传出的声音让在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停了动作。
除了震耳欲聋的音乐声,暂停一般的寂静。
电视里是默认的新闻联播频道,正采访着马帅。
白隳的声音一瞬间冷了下来:“这么喜欢条子。”
前台的脸色煞白一片,她全身颤抖,死死咬着嘴唇,用力之大很快殷红一片。
但她好像不知道疼,扑通一下跪在地上,一遍一遍冲着白隳……不,乌鸦磕着头:“没,没有……您听……听我解释……”
前台太了解乌鸦这个人了。
表面上优雅至极风情万种,实际上疑心重重。
曾因为枕边人轻描淡写的一句“警方真厉害”就把那人活着剥了皮煮了肉喂了狗,在此之前两人刚刚坦诚相对山盟海誓。
所有的情感在乌鸦个人面前不值一提。
正当此时,新闻联播的主持人向马帅提了问:“马上新年了,那么您想对那些仍然奔走在前线的英雄说些什么呢?”
马帅看着前方,带有穿透性的目光好像透过摄像头直视着什么人。
马帅:“当今国安民富,青河竹晏,虎狼服膺,愿所有饮血咳骸的他们,余生更烟火,警号且长存。”
白隳听着这话,有些想笑。
这样一段感性又带着点文艺的话,他不信是从马帅嘴里说出来的。
指不定是小余警官写出来的,这让他心里说不出的放松。
然而表面上,白隳眉宇间全是不耐和阴冷,一个刺骨的字从他的嘴里被硬生生地挤了出来。
“砸。”
一尾等人早就站了起来,得令。
在整个酒厅里鬼哭狼嚎的音乐声里,他们抡起椅子就砸。
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液晶显示屏。
男人们千奇百怪地尖叫着,撒开丫子就往外跑。
只有前台似乎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浑身不住地战栗。
白隳又开始慢条斯理地戴上了乌鸦每到作案时必戴的白色手套,笑意盈盈:“这么喜欢条子?送你去见他们可好?”
被乌鸦折磨致死的卧底不计其数,前台很快明白了他的弦外之意。
豆大的泪珠花了前台精致的妆容,我见犹怜的样子打动不了好男风的乌鸦。
白隳笑着点点头:“你哭的真丑啊。”
在前台桌子的遮掩下,没人看见白隳的手指贴上了女孩的腹部,隔着衣服,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触感。
随后,他终于放声大笑:“你走吧。”
前台女孩如释重负,慌忙地道了几句谢,泪珠都来不及擦,从地上连滚带爬地站了起来,踉跄地想往外面跑。
下一秒,众目睽睽之下,蹲在地上的白隳背对着还没跑多远的女孩,一枪射了出去。
正中后心。
噗咚一声,女孩倒在了地上。
一尾等人司空见惯,知道乌鸦真的怒了,头都不敢抬,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在原地静静等着乌鸦的吩咐。
白隳优雅地用纤长的手指轻轻抹了下女孩子的后心,一瞬间白皙的手套染上了鲜红的血。
在光怪的灯光下更显得狰狞恐怖。
白隳摆了摆手:“这就当是我为了答谢他们解决红中而送出的大礼吧。”
白隳也没继续待,带着一尾等人坐着自己的车走了。
没人发现离开的时候,透过车窗,他几乎是贪恋地看着“青河酒厅”的LED灯。
直到四个彩色的字从他的眼里彻底消失,他才重新仰起头,靠在了椅背。
国安民富,青河竹晏,虎狼服膺。
三月三十日晚十二点,青河酒厅,实施围剿。
三月三十日……倒挺会选日子。
另一边,确认乌鸦走了之后,青河酒厅又重新热闹了起来。
不知道从哪钻出了几个训练有素的特警,手忙脚乱地把倒在地上的女孩扶了起来。
女孩坐在地上捂着胸口,缓了好一会,这才堪堪抵过子弹带去的冲力。
飘姐,市缉毒支队安插在乌鸦身边的卧底,卧底期间曾多次向警方提供有价值的线索,包括乌鸦本人被逮捕也出自于她之手。
她一心希望乌鸦手底的所有人都能伏法,因此选择了继续卧底,可她穿了防弹衣,那枚子弹碰都没碰到她,又哪来的血。
正在此时,江池蹙了蹙眉眼:“提取血液样本。”
随后他又看了看飘姐:“一尾在你的酒里下了毒,白鹰这么做,让你在所有人眼里死亡,你可以安全脱身了。”
飘姐愣愣地看着她手心里的血:“那这血……也是他的……”
江池不置可否。
飘姐五味杂陈,这样一个人,当真是传说中那个惨无人道的白鹰吗?
江池满脑子都是那双白手套上猩红又刺眼的红色,眼里滑过浓浓的心疼和担忧。
白隳在用他自己的方式,亲手送所有的卧底安全回家。
那又由谁来送他呢?
一尾又为什么要瞒着乌鸦下毒?
他又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