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矜白是难得迟钝地发现,小朋友眼里的谈恋爱另有深意。

  从昨夜开始,就算意识并不清晰,鹿嘉渺也非常执着于实践一些事情——一些他想象中自己很擅长,实则很笨拙的调情。

  藏矜白把这理解为小孩子的兴趣,毕竟他古板沉闷,不能让鹿嘉渺觉得无趣。

  这次的小朋友要熟练很多。

  虽然贴着喉结的指尖微微颤动,但吻得很有技巧。

  鹿嘉渺先是尝试性地探出舌尖轻轻舔了舔藏矜白的唇缝,然后掀起眼怯怯看看藏矜白的反应,见他依旧维持那副风雨不动任人宰割的模样,便逐渐大胆起来……

  他用齿尖轻轻叼住藏矜白的下唇,然后垂下眼,开始认真攻克这个吻。

  他一点点尝试得寸进尺,一边专心回忆着什么,一边像在认真做一道习题。

  直到手机铃声再次不合时宜地响起,巨大的震音在此刻充斥满暧昧气息的安静房间里显得突兀又吓人。

  “唔——”鹿嘉渺被吓得一个没注意,齿尖不小心咬到了藏矜白的下唇,淡淡的血腥味一下从唇齿间弥漫开来。

  “我、我……”鹿嘉渺一边想去关掉这个不合时宜的手机闹钟,一边十分抱歉地看着藏矜白,最后铃声响动两下,他脑袋打架两秒终于做出权衡。

  他一下搂住藏矜白的脖颈,一边小声理亏地念叨,“我给你舔舔……”

  一边像小动物一样,一下一下用舌尖去轻轻碰藏矜白的下唇。

  血珠早不知所踪,但鹿嘉渺还像个捡到伤患的小动物,不停用最原始的方式制止伤口恶化……

  直到后颈被一张宽大温热的手掌贴住。

  鹿嘉渺像被拎住后颈的小猫,暂停所有动作,不明所以抬起头来。

  他看着先生向来完美无瑕的脸上豁然出现一个浅红色的小口子,突兀又明显,顿感万分抱歉。

  谈恋爱第一天,他就把男朋友给咬伤了。

  一时间其他杂七杂八的情绪都消失了个干净,鹿嘉渺抬起手,手指想碰碰藏矜白下唇的伤口,却又不敢,只能怯怯收回,“疼不疼呀?”

  全然没意识到贴在后颈的掌心不似往常冰冷,更没注意到藏矜白的指腹贴着他不断鲜活跳动着的脉搏轻轻摩挲着。

  “我不是故意咬你的……我被吓到了,”鹿嘉渺把脑袋垂低一点点,终于不好意思了,还顺带小声为刚才的行为作辩解,“我是听说、听说这样可以消毒……”

  贴在颈侧的指腹摩挲得人痒痒的,鹿嘉渺没听到回答,又小心抬眼。

  明明是很小一个事情,但他总怕会影响他的恋爱评分。

  他已经决定留在这里了,他的所有秘密都没有了。

  如果藏矜白突然反悔不跟他谈恋爱了,那他会又变回当初无家可归的样子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用了最大的勇气,也得到了本该最让人安心的答复,但鹿嘉渺还是有些患得患失。

  他悄悄将这归咎于自己当初使的小心思。

  他坦白了能坦白的,却没敢指明自己来自的世界是“天方夜谭”。

  巨大的喜悦安稳后,充盈的心脏总会莫名其妙开始害怕落空……

  耳垂被轻轻捏了一下,藏矜白看到了小朋友的眼神在一点点变得暗淡,“在想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藏矜白又开始用他的温柔攻势了,他只要一这样,就会让鹿嘉渺觉得,自己无论怎样都是被支持,被相信的。

  鹿嘉渺摇摇脑袋,靠近搂着藏矜白,趴在他肩头,小声强调道,“我是很喜欢你的。”

  掌心之下是瘦削的背脊,耳边的温软的声音。

  “我是不小心咬到你的,”鹿嘉渺轻轻顺着藏矜白的后背,安慰道,“你不要生气,我会好好练习……以后补偿你。”

  不知为何,那瞬间藏矜白忽然懂了刚才鹿嘉渺那种眼神的来源——他口中的“世界”似乎是跨越不过的鸿沟,他认为的在一起,就是在这个世界只有自己。

  是恋人,是家人,是小心翼翼想要一直维护着的唯一。

  鹿嘉渺讨好又眷恋的拥抱像是在说,他把自己所有的温度和热爱都存放在这里了。

  “我好像总让你产生误解,”藏矜白就着这个姿势不变,只略微侧头,声音就像落在鹿嘉渺耳边,略带笑意,“我好像脾气很差。”

  “没有!”鹿嘉渺一下直起腰来,看着藏矜白开始再度辩解,“你没有脾气很差。”

  “嗯……”藏矜白看着他一脸认真,状似思考后徐徐道,“可我好像总是生气?”

  “你没有总是生气!”鹿嘉渺立马脱口否决,否决结束才想起来这话是自己刚刚说的,一下闭上嘴。

  “这样啊,”藏矜白用搭在他腰后的手指轻轻敲了敲,儒雅平和道,“有点疼,继续吗?”

  ……

  季崎寄来的试装衣服到的时候,鹿嘉渺还躺在床上哼哼。

  他竟没想到确定关系后两人间的变化竟然那么大。

  原来先生的总是克己复礼,再过火都会止在红线以内,清心寡欲温良和善地仿佛根本不会想这档子事。

  但现在……一个“吻”把自己吻到全身散架了,而罪魁祸首还能衣冠楚楚的去拿快递!

  主动出击再次以反杀告终,鹿嘉渺愤愤不平地碰了碰心口,一边觉得还疼,一边反复回顾这几次老禽兽莫名其妙发作的蛛丝马迹。

  他是真的很不懂,一个人怎么能那么正经地不正经?!

  季崎寄来的衣服不少,因为他明里暗里暗示了这次的风格可能比较特殊。

  因为算是在请鹿嘉渺帮忙,所以拍摄备选的几套衣服都提前寄来给鹿嘉渺试试。

  和设计手串一样,算是达成个双方共识。

  藏矜白把衣服拎进卧室,顺道拿了盒刚刚定做的小蛋糕点心,放在床头柜后才坐下温声道,“吃点东西?”

  被子里藏着的脑袋很有骨气用力摇了摇。

  “小蛋糕。”藏矜白继续诱哄道。

  “……”被子下摇头的弧度明显不再坚定。

  “草莓味的。”

  “!!!”这谁能忍!

  鹿嘉渺的头一下探出一半,底线即将崩塌般问道,“可以一个全吃掉吗?”

  藏矜白看着他仿佛在发光的渴望眼神笑道,“嗯。”

  鹿嘉渺立马滴溜坐起来,目光状似无意地朝床头柜看了看,确定了小蛋糕不是藏矜白的哄人戏码后才决定下床洗漱。

  他草草洗了个脸刷了个牙就急匆匆赶出来,这款蛋糕他认识,冰淇凌蛋糕,十五分钟内食用口感最佳。

  蛋糕被藏矜白拿到了餐厅,鹿嘉渺穿着双大自己脚几号的拖鞋吧嗒吧嗒赶到,就见藏矜白已经换好了衣服,手里搭着外套,正在单手系着袖扣,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鹿嘉渺定在原处揪着衣摆呆呆站着。

  藏矜白听到脚步声停止后侧过头,就见小朋友蹙着眉头,又像在思量什么。

  他垂下手走到鹿嘉渺面前,微微俯身,像一个即将出门叮嘱孩子的家长,“会在你的小蛋糕吃完之前回来,可以吗?”

  鹿嘉渺眉头凝重,半晌才试探性开口,“你想去很久吗?”

  虽然鹿嘉渺的问句界定词有点奇怪,但藏矜白将这理解为书上说的黏人,通常发生在亲密关系建立的初期。

  “不久。”藏矜白安抚道。

  没想到鹿嘉渺眉头一下皱得更紧了,他终于憋不住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你可以去两个小蛋糕的时间啊,我不会想你的。”

  那款蛋糕鹿嘉渺很少能吃到,好像是藏家家厨做的,反正只有从藏矜白手里能订到。

  今天这种大好的机会,他不能不利用起来。

  只是,脑袋里的想法不小心脱口而出的瞬间,他终于察觉到了空旷餐厅里诡异的安静。

  “我、我……也不是那个意思,”鹿嘉渺抠着衣摆开始辩解,“我只是有一点饿了。”

  鹿嘉渺理亏又心虚,眼神飘忽地厉害。

  正准备痛心说一个就一个吧,待会儿得罪了先生,半个都要被没收。

  藏矜白还维持着微微俯身的动作,抬手轻轻揉了揉鹿嘉渺乱蓬蓬的脑袋,在他懵懵抬起头时说,“可我会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