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已是考核, 熙儿怎么来凤仪宫了?”

  “本应是去长生殿,可皇兄差人来骑射场,说是直接来嫂嫂这儿, 他等会便来。”

  厉鸿熙将白止递给他的甜橘吃完, 视线微撇, 落到了一旁瑟瑟发抖的小啾上, “呀”了一声。

  “这傻鸟怎么在嫂嫂这,是皇兄送的吗?”

  白止随着他的视线一同落在小啾上, 不知怎的, 这鸟今日有些沉闷,缩着身子,耷拉着头。

  白止起身走过去给它剥了一颗葡萄,它先是用嘴嘬了嘬汁水, 等到里面的籽露出, 它才用头蹭了蹭白止的指腹。

  小啾平日里不是到处乱飞就是趴白止肩头玩,今日倒是格外安静了许多。

  厉鸿熙起身,边摸了摸下巴,道:“这鸟熙儿向皇兄要了好几次呢, 原来是给嫂嫂了啊!”

  他一靠近,小啾就往白止身边更贴紧了点…

  白止摸了摸它的头, 疑惑问:“它好像有些怕你?”

  厉鸿熙不好意思扰扰头, “哎呀, 小时候我拔过它毛, 嫂嫂别生气,那时候熙儿太调皮啦, 不过后面朝皇兄要过好多次想补偿,皇兄都不给我。”

  “好了好了, 别害怕,熙儿现在不会伤害你的。”白止拍了拍小啾的头,以视安抚。

  门外李祥带着一大队人,个个手里捧着金银玉石,绫罗大老远瞧见,进来告知白止,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白止说:“又来了?”

  上一次的赏赐他瞧都没瞧一眼呢…

  李祥进了内殿见厉鸿熙也在,便道:“殿下,您早来了啊?”

  “皇兄何时过来?”

  “殿下莫急,皇上处理完公务便会来看娘娘和您。”他扬扬手让身后的奴们上前,朝白止说,“娘娘,这些都皇上赏赐给您的。”

  白止扫了一眼,和上次一样的排行,只差别是:这次赏的更多了。

  厉鸿熙好奇围着这些赏赐转了一圈,一边说,“前些日李将军送来战报,说是西谟战事已经明朗,敌军战败,那这些便都是他们进贡来的珠宝玉石吧?”

  “殿下所言极是,都是西谟最近才送来的。”

  厉鸿熙看见好玩的便眼睛发光,白止听着两人的对话,007朝他说:“□□将军班师回朝,白璎便是去寻他儿子的,如今也应该和心上人在回朝的路上了,白白你能见到传说中这位阿姐了。”

  听007这样说,白止心里突然生了些期待。

  “呀,这颗夜明珠好大啊!”厉鸿熙眼见从一对眼花缭乱的礼物中将它拿起来在手里掂了掂,朝白止展示说:“嫂嫂,您看这颗和熙儿手掌差不多点呢,这珠子搁置在房里,晚上可好看了。”

  白止见他喜欢,说:“既然熙儿喜欢,你拿去便是。”

  厉鸿熙摆摆手,又放了回去,“熙儿那儿有一个,再说了这是皇兄特意给嫂嫂的。”

  白止看着那金闪闪的赏赐就恍眼,这辈子真是没见过如此多的珠宝,他让绫罗领着人放置去了。

  李祥看着人安置妥当了才说,“还要回去向皇上复命,娘娘、殿下,奴才先退下了。”

  “去吧。”

  ·

  长生殿的内殿十分寂静。

  一旁站着十余个宫女,手上分别端着玉佩、玉冠和各色华服,整整几十套。

  厉沧澜站在铜镜前,尽管境里面的人异常英俊,但他还是左瞧右瞧总觉得哪里不满意似的,又伸手顺了顺发。

  李祥在他身后微微弓着身,向他复命。

  厉沧澜问:“东西都送到了?”

  李祥抬头看了他一眼,回:“奴才办事,皇上放心,都已经送到了。”

  他带着奴才去凤仪宫时,厉沧澜在铜镜前捯饬自己,他眼下都回长生殿了,厉沧澜还未抉择出到底该穿那一套。

  很快他便想到了今日厉帝在风仪宫门外的那句话…

  他是第一次瞧见厉帝如今跟个开屏的花孔雀般开始顾着面容了,心想:看来是真对娘娘上心了。

  他在身后瞧着两名侍奉厉帝穿戴的奴婢头被他指定换这换那,都急得头冒细汗,说:“皇上,殿下方才向奴才问起您何时去凤仪宫呢。”

  彼时厉沧澜正换完,铜镜里倒映出那张冷俊的脸,整个人身姿昂扬,雍容华贵,气质非凡,方才满意抬手拂了宫女们下去。

  那两名宫女暗自舒了口气,互相对视:

  神佛保佑!总算没出差错!

  吓死了!

  皇上这是要去见皇后娘娘吧,这样重视,是真的很爱娘娘呢。

  ……

  两名宫女隐去眼底的交流,跟在一众宫女的身后,堪堪离开。

  “熙儿已经在皇后宫中了?”

  “是的,奴才去时,殿下正和娘娘有说有笑呢。”

  厉沧澜嗯了一声,转过身来问他,“朕这身如何?”

  他一改往日沉闷的颜色,今日穿得极为招摇,李祥说:“皇上今日这身更显得英姿飒爽了,娘娘一定会喜欢的。”

  厉沧澜满意眯了眯眼,道:“走吧,起驾凤仪宫。”

  ·

  “熙儿,这么多内容你都已经记住了啊?”

  李祥走后,白止和厉鸿熙不再围绕赏赐的事儿,倆人的注意力又放在了书本上。

  “熙儿这几日勤奋得很,定然没问题,嫂嫂这可有什么好吃的?”厉鸿熙摸了摸肚子,一脸娇憨道,“今日皇兄差人来骑射场考核,早上便没吃多少,都消耗完了…”

  白止笑了笑,绫罗上前说,“娘娘,小厨房还有一些牛乳茶和桃花酥呢。”

  “那行,等皇兄来之前熙儿先垫垫。”

  “绫罗,去端来。”

  “是。”

  绫罗去小厨房端了来,厉鸿熙拿了一块就着牛乳茶尝,弯了弯眉,直说好吃。

  那一盘桃花酥还未吃完,乳茶便已经见了底。

  厉沧澜穿着极为招摇的华赏入殿,见二人相谈甚欢、心情愉悦,便问:“说什么呢?”

  白止起身给厉沧澜行礼,“皇上来了。”

  厉沧澜过去扶着他的手止住了白止的行礼,看了眼桌上只剩半盘的桃花酥,朝厉鸿熙说,“没用早膳?”

  “哪里啊,今日考骑射没用多少,再说是皇兄来的这样晚,熙儿都等饿了嘛。”

  见他撇了一眼,厉鸿熙正了正神色,心想还好将之前带来临时温习的书都差人送回宫了,不然被皇兄逮到准没好果子吃。

  “可准备好了?”

  厉鸿熙点点头:“好了。”

  “那开始吧。”厉沧澜侧身让李祥呈上一叠宣纸,在房间内微微巡视,说:“既如此,便在哪写吧,其一,用‘以民治国’作论述,其二,默写《修身论》第八序下的内容。”

  李祥上前将宣纸和笔砚在桌上铺好,“殿下,可以下笔了。”

  厉鸿熙赶紧坐着,搓了搓手,“行吧,那熙儿就开始啦。”

  “李祥,你替朕看着,切不可透题,皇后,去外面陪朕坐会。”

  正在和绫罗嘱咐让小厨房开始准备午膳的白止:“?”有我什么事啊!

  “哦。”

  厉鸿熙正要下笔,听见厉沧澜这样说,不满朝他背影道:“皇兄,放心啦,熙儿绝不会求助李公公。”

  ·

  为了不打扰,内殿便只留下了李祥,砚墨的奴才和奋笔疾书的厉鸿熙。

  三月中旬,中庭的那颗张牙舞爪的海棠树终于开了花,淡粉色的花苞随意舒展着,开了满枝头。

  旭日高空,照得人暖洋洋的。

  身侧没有奴婢们,白止和厉沧澜一道站着,瞧他的目光落在那棵海棠树上。

  微风吹来,带着淡淡的花香。

  白止动了动鼻尖,收回视线,才发现对方今日穿着艳丽的华裳到是衬得自己身上这身纯白更素了。

  厉沧澜摩挲着腰间的玉佩,看见白止眼底有些淡淡暗青,侧身问:“你昨夜没休息好?”

  白止撇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嗯啊,皇上您还知道啊。”

  反正身侧也没人,厉沧澜之前也说不必用敬语,白止也大胆了些,小声说,“皇上,我们能否商量个事?凤仪宫房间这么多,您也别和我挤一起了,有伤龙体啊。”

  “无碍,我不要紧。”

  白止:“…”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怎么听不懂呢?

  他又暗示道:“皇上,那个…我有事啊,我睡相不好,怕惊扰着您,若如此,也太羞愧了。”

  “嗯…”厉沧澜笑了笑,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说:“是挺不好,也不知是谁睡着睡着今早滚我怀里了。”

  白止:“…”

  他眼角抽了抽。

  他竟然…竟然跑人怀里去了!

  想到这,他又想起之前和厉沧澜的哪个吻,他也是如此,身体并没有表现出反感之意。

  他眨了眨眼,这是为何?

  厉沧澜见他哑了舍,脸上神色变幻,也不知在沉思着什么,连眼神都有些失了神,更没有要说些什么的意思,问:“我今日这身如何?”

  “啊?”白止飞速看了眼,敷衍道:“嗯嗯…皇上您今日这身可是英俊非凡宛若天神下凡,比您往日要鲜活许多呢。”

  厉沧澜勾了勾唇,“是吗?”

  他的语气也认真了几分,问:“那你…更喜欢哪种装扮?”

  白止把厉沧澜嘴角的笑容都看在眼里,他愣了愣,才开始后知后觉…

  没想到自己方才随意的敷衍竟能让对方如此高兴,还问这些…

  厉沧澜语气认真,一向沉稳的表情之下有些慌乱,他握着腰间玉佩的手更紧了些。

  他自诩运筹帷幄、从容不迫,但他发现白止好像是个意外。

  从胆大包天的替嫁到后来被揭穿后还能提出欣然赴死,他没法揣摩出对方的心思。

  厉沧澜虽精通治国理政,情爱之事却十分青涩,人间都道真心至上,他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舍去帝王的身份低下姿态来取悦对方,就好比如今问白止更偏好何种,他以后便穿何种。

  而拥有现代思维的白止,饶是他再迟钝,也明白厉沧澜口中的“你喜欢哪种”等同于“我很在意你的想法”。

  白止弯了弯眉,才开始认真打量起他。

  与他大多喜浅色不同,厉沧澜往常的色系一般是暗色,虽更衬其帝王之威,却多了些冷冽感叫人难以接近,如今换上艳色系,冲淡了冷硬的气质,整个人倒生动了许多。

  白止笑眯眯说:“皇上穿什么我都喜欢。”

  他这话就更直白了。

  说完才觉得有些过了。

  但厉沧澜明显很愉悦,只是一瞬,他嘴角的弧度好像更大了许多,眼底溢出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说:“那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