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药后, 厉沧澜不知是怕白止闷似的,一整个下午都在陪他。

  早朝大臣们呈上的奏折还未批,李祥在旁边欲言又止许久, 蠕动着的唇还是未出声。

  彼时厉沧澜正亲手在给白止做秋千。

  庭院里那颗张牙舞爪的海棠树干低矮又粗壮, 很适合来荡秋千。

  白止将木板递给正在用铆钉固定的厉沧澜。

  今日阳光正好, 厉沧澜体热, 这一来二去,出了不少汗, 白止便弯着腰, 伸手给他擦汗。

  这手帕还是绫罗绣的,上面是两只戏水的鸳鸯,他瞧着好看便也带在了身边,甚至还用香料浸泡过, 这就导致它带着淡淡的香味。

  厉沧澜闻到的便是这股香, 和白止身上的很像,他挑挑眉,颇感兴趣。

  秋千的工程其实并不繁杂,厉沧澜从小各方面都卓越, 小小的秋千自然难不住他,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架好了, 他甚至还贴心的弄成了靠椅的形状。

  “皇上, 歇会儿吧。”

  白止将茶端给厉沧澜, 示意一直在两人身后的令策, 让奴才们来完成剩下的事。

  令策召来的一群奴才开始干活,他抬眼朝白止瞧去, 对方正和厉沧澜有说有笑,胸里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如今帝后明面上的那层纸被捅破了, 较之往前,反而更亲密了许多,这说明白止很大可能没有生命危险。

  令策庆幸过后又有些怅然,想着想着又觉得是痴心妄想,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他想得太入神,就连厉沧澜何时对上他的视线也没察觉,帝王的威压太重,他不得已移开目光。

  但愿他不会发现什么,令策想。

  奴才们将厉帝做好的秋千安置好,厉沧澜才起身,牵过白止的手来到海棠树下。

  白止看了眼自己被牵的手,当着众奴才的面,也就任由他去了。

  厉沧澜摸了摸椅面,虽然光滑,但仍然有些刺手,对绫罗说:“去拿条毯子来垫着。”

  “是。”

  很快便只留下了他们二人,白止才小声说:“皇上,其实不用的,我在宫里也不无聊啦。”

  “若你在宫外,可以有大好河山等着你去欣赏,而如今你困在皇宫,总归还是没有外面好玩。”

  厉沧澜想着白止小孩子心气,困在这偌大的深宫中,总是不适应的,才想着做些小玩意逗他开心。

  白止:“…”

  白止有一瞬间的失语,思来想去,觉得厉沧澜的话十分有道理,自从他来这个世界,好像还真没在外面玩过。

  厉沧澜揉了揉他的头,温声说:“下次我带你出宫去,想玩什么就玩什么,都陪你。”

  得来全不费工夫,白瑛若是回来了,他正有出宫之意,于是说:“那我们说好了,你不许反悔。”

  “不会。”

  白止正喜滋滋呢,脚下一空,就被厉沧澜拦腰抱起,放在了秋千上。

  他有些懵:“哎?”

  厉沧澜绕过他,轻轻推力,秋千随着他手上的力荡漾了出去。

  徐徐微风吹拂过白止的脸庞,又很轻柔地擦着而过,转而吹拂起他乌黑的发丝。

  厉沧澜忍不住伸手,感受柔软的发丝在他手中飘过,痒痒的,似乎在他心里划过了一般。

  秋千随着惯力又退了回来,厉沧澜则又推了把。

  白止体会到了荡秋千的乐趣,歪头朝厉沧澜笑着说:“皇上,用力点嘛。”

  他整个面孔都舒展开来,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说明他真的很高兴。

  厉沧澜呼吸微滞,明明头上就开着粉红色的海棠花,他却觉得眼前之人明眸皓齿,分明比那娇花还要艳丽。

  什么叫回眸一笑百媚生,他算是见识到了。

  “皇上?”秋千又荡了回来,白止瞧见他愣神的表情,不由觉得好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说:“愣着干嘛?”

  厉沧澜平日再怎么温柔,也还是掩盖不了与生俱来的帝王气质,眼下发着呆,却带了些寻常人的呆萌,白止才大胆了些。

  他趁厉沧澜回过神来时,就收回了手,哼着歌,用脚蹬着地,借力将秋千推前,心情大好。

  厉沧澜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被白止捏脸了,他有些宠溺的摸了摸对方的头,“整个大景敢对我这样的也就只有你了。”

  白止歪着头朝他笑,“啊?那皇上要罚臣妾吗?”

  厉沧澜莞尔,“朕舍不得。”

  厉沧澜直球的让白止意想不到,而他发现自己好像也很享受对方说这些表达爱意的话,眯了眯眼,迎着从树荫缝隙照射进来的阳光,轻声说:“笨蛋。”

  这俩字经过风带进厉沧澜的耳里,他喉咙紧了紧,突然很想吻他。

  心里这样想了,手上便将秋千拉了回来,微微弯腰,俯身看着他。

  厉沧澜那双眼里含着些许欲望。

  白止微微仰头,目光放在他滚动的喉咙上,又略过那双眼,看懂了里面暗含的汹涌,那是一种有点期待也克制的情绪。

  他突然笑了,觉得对方这姿势实在是很像在索吻。

  白止凑近一点,直接吻了上去,只是蜻蜓点水般便想着离开,却被厉沧澜按着后脑又拉了回来,舌尖顺势而入。

  那是一个同样热烈的吻,鼻息相交,舌尖缠绕。

  白止闭上眼回应他。

  远处的绫罗见这一幕,耳尖发烧,背过了身,对旁边的令策说:“皇上喜欢娘娘,娘娘也喜欢皇上,你不必过多担忧。”

  令策移开目光,嗯了一声。

  白日他瞧见两人亲热之后就已经将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都压了下去。

  从今往后,他只会是白止的奴才,别无其它。

  不知过了多久,厉沧澜放开他,说:“晚膳陪不了你,我尽量处理完公事,赶在你睡觉前来凤仪宫。”

  “好啦好啦,那你快回去吧,我自己玩会,夜里给你备着宵夜。”

  厉沧澜笑着点点头。

  白止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才发现嘴角已经不知不觉扬起了笑。

  007瞧着板面不断上升的好感度,用促狭的语气同他说,“白白,你动心咯。”

  回应它的只有微风带来的话,“嗯,动心了。”

  ·

  晚膳也却如厉沧澜所说抽不开身。

  下午陪他耽搁了一点时间,自然要晚点来,白止也没觉得奇怪的,他独自用完晚膳,又去秋千上荡悠了会。

  绫罗给他拿来披风盖上,本来身体就弱,大晚上的又吹风,怕他着凉,便劝道:“小少爷,我们回寝殿里去吧,夜里凉,小心着凉了。”

  白止摆了摆手示意没事,他扬起头问绫罗,“绫罗,你会不会什么小点心之类的,可以教教我吗?”

  绫罗捂着嘴笑了,“您是要做给皇上吗?”

  “嗯啊,皇上帮我做了秋千,我也为他做些点心嘛,他晚点来时还可以尝尝。”

  其实白止就算不这样也没事,但绫罗想着也算一份心意,便点点头:“小少爷,奴婢倒是会一道,以前在府里小姐可喜欢呢。”

  “那走吧,去试试。”

  白止想着挺简单,没想到做着挺难,小厨房就剩他、绫罗、烧柴的奴才和平日里掌勺的大厨。

  三人一直跟着白止,生怕娘娘一个不小心把自个伤到了,担惊受怕的。

  在失败几次之后,白止看着有点丑的糕点默默叹了口气,不知道味道如何。

  绫罗赶紧上前夸道:“娘娘,这个瞧着可以了,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白止点点头,想着时辰也不早了,出一身汗,洗洗也好,便应下说:“也好,让令策打水吧。”

  令策已经被他提到了内侍的位置,绫罗不好伺候他沐浴,打水这些活便落到了令策头上。

  白止回到寝殿时,令策已经遣退了其余的奴才,正朝木桶里放花瓣,见到他,微微行礼,“娘娘。”

  白止嗯了声,疑惑问:“你怎么还没出去?”

  他沐浴向来不用人伺候,不习惯。

  令策低着头,“娘娘一个人,奴才不放心。”

  白止笑着说:“绫罗不方便伺候沐浴,以前也是本宫一人。”他走过去试了试水温,伸手开始解衣裳,朝他说,“无碍,你去外面守着吧,若是水凉了,本宫再唤你便是。”

  令策只能低头应下,如同侍卫般守在门口。

  水温正好,不烫也不凉,白止泡在里面,铺满的花瓣遮住了水下的大好春光,他仰着头闭目休息,放空思绪,耷拉着眼皮就有些困了。

  不知过了多久,额头上传来一阵湿濡,脸上有温热的触感在移动,接着便到了脖颈,似乎在摩挲着什么,险些往下。

  白止一惊,睁开了眼,就看见了厉沧澜,他有些吃惊,“皇上,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会晚点么?”

  厉沧澜很诚实说,“想你了。”

  还是一样直白,可没瞧见他在洗澡么?

  白止娇嗔般瞪他一眼,“我做了些糕点,你可以先去正殿尝尝。”

  厉沧澜假装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用手试了试水温,发现不凉,才说:“没事,我等你。”

  花瓣下的酮体实在是令他遐想。

  厉沧澜轻咳一声,收回视线,已经伸手覆在了他额头,轻轻按摩,问:“可是累了?”

  “没有,只是我一般太舒服就想睡觉。”

  厉沧澜手上的力度正好,白止眯了眯眼,喃喃说:“我方才亲手做了点糕点,瞧着卖相好像不太好看,你别嫌弃。”

  “不会的,你还会做这些?”

  白止有些不好意思回:“也是刚刚和绫罗学的,还不太熟练,试了好几次才勉强上相,总之,不好吃也不准说。”

  厉沧澜觉得他可爱的很,“我一定全部吃完。”

  白止心满意足点点头。

  厉沧澜又说:“你为何让令策在外守着,绫罗呢?”

  “绫罗总归是女子,也不方便,再说令策是我的人,他知晓内情,不会碍事的。”

  厉沧澜目光悠悠盯着白止的脖颈,不知道在想什么,勾了勾他的下巴,说:“这才几天,你就对他这么放心了。”

  语气好像有点酸味,白止笑了笑,用脸蹭着他的手,只是说,“他是个好人。”

  厉沧澜还是皇子时和令策打过交道,自然知晓他的为人,这样说也不过故意套白止的话,想瞧瞧他对令策的态度。

  白日里令策过于明显的目光早已让他不爽,如今就连沐浴这种事都还让对方守着,若是令策没那心思也就罢了,关键是他有其它心思,厉沧澜便不得不在意。

  白止的回答并没有让他满意,厉沧澜叹口气,捏了捏他的脸,深有种很想把人就地办了的想法。

  “你还是太单纯了。”

  白止莞尔一笑,没作回答。

  他见厉沧澜停了手,身下的水温渐凉,也没多呆的心思,便想起身,但一时间犯了难。

  厉沧澜还在这,他此刻光溜溜的,如何起身?

  白止颇为尴尬说:“我洗好了。”

  厉沧澜回:“好啊。”

  白止:“…皇上是不是应该避避。”

  厉沧澜:“应该。”

  然而他话这样说,脚下却也没动,白止彻底无言了,侧身盯着他想想对方究竟能玩出什么花样。

  白止一板一眼挺有生气内味,厉沧澜便不敢再逗了,还就真怕惹他生气。

  堂堂的大景帝王厉沧澜怕人生气?这话传出去真会让人怀疑其真实性。

  厉沧澜无声笑了笑,随手拿起一旁的里衣,整个人将白止从水里捞了出来,稳稳当当落在怀里。

  速度极快,白止几乎晃了眼,回神时身上便已盖上了衣裳。

  “寝殿里我吩咐令策放了炭盆,哪里暖和,过去换。”说罢,厉沧澜抱着已被遮盖得严严实实的白止往寝殿里走。

  白止应了声“好”,然后在他怀里缩了缩,感受对方的心跳,莫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