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嘉勋回屋的时候，果大叔正坐床边吸溜一碗素面。
他家地方太小，玄关鞋柜上架一台电磁炉当厨房使，屋里当然也没有餐厅。
吃饭睡觉全在一起，所以床头柜也当餐桌使。
果大叔问：“他走啦？”
“嗯。”寿嘉勋回答。
果大叔可有可无点头，随口闲话家常：“我看他蛮喜欢你，各方面条件好像也不错。你为啥瞧不上他呀？”
“有代沟。”寿总直言不讳。
果大叔受惊吓，“库弃！”一声呛出个喷嚏。边抹鼻子边仰脸打量小寿同学：“……隔几代啊？”
如果寿总上辈子成年就结婚的话，三十六够给十八当爹了。
寿嘉勋意味深长昂首，耙一把头发：“好汉不提当年勇。叔，聊点正事。”
果大叔恢复淡定，低头嗦面条，只用鼻腔稍作回应：“嗯？”
寿嘉勋弯腰往前凑凑：“面条还有吗？”
“嗯。”果大叔用筷子往门口指。
寿嘉勋立即领会精神，去玄关，从电磁炉上的不锈钢小锅里挑出一碗过水面端回来。
坐果大叔对面边吃边聊：“我今天回学校办退款不太顺利，但问题不大，老师说下周一就能给我退。
所以我的想法是，利用这几天在市内各商圈，和几个大型居民区附近踩点考察，边卖货边找找合适开店的地段跟‘门脸’。”
“嗯，可以。”果大叔首先对其提议给予肯定，随后追加提问：“退款哪方面不顺利？”
合伙生意贵在坦诚，寿嘉寿当即把今日退款经过，以及对他退款造成阻碍的两名猪队友所做所为一股脑讲给果大叔听。
果大叔听完倒是不再担心他的退款，不过：“唉我说……要不你还是回去上学吧。
先头我以为姓萧那小子只想占你便宜，现在看起来倒是蛮用心良苦，他是有替你着想的，应该是真心喜欢你。
要是再能帮你做担保，办一份助学贷款，你就连大学也有底了；那还何必辍学呢？”
寿嘉勋皱眉抬眼，明知故问：“叔你啥意思？”
果大叔咂舌：“哎呀，他就是要追你嘛！说话是挺气人，不过心肠挺好。你就试着谈场恋爱嘛……互相了解一下，说不定合得来。
关键是你这么年轻，不上学也不谈恋爱，怪可惜的。”
寿嘉勋反问：“你是不是又在担心跟我合伙亏钱呐？”
“不是，没有。”果大叔果断否认：“我是替你着想。”
小寿总撇嘴嗤笑：“我跟他话都谈不来，你居然让我跟他谈恋爱？
跟他谈，我不如去卖身。
不过卖水果比卖身有前景，虽然开头辛苦点……
总之，傻子才卖身。”
果大叔嘿然一乐，捧起面碗把汤底呼噜呼噜倒进嘴里：“行呗，你想好就行。”
于是第二天俩人在早市收摊后，立即开始按寿嘉勋规划四处踩点。
只是市区很多街道不允许游商摆摊，稍微好点的地段，一天被城管撵好几次，他们还被罚了两回钱。
后面一次差点连三轮车都被收走。
果大叔提议放弃边卖货边打卡的计划，说不如纯逛，看看别的水果店生意情况就行了。
可是寿嘉勋认为缺少与客户的交流，就没办法收集消费诉求与客户购物的“痛点”，挨罚就当交学费，以此换取市场第一手反馈，亏点钱也值得。
果大叔说不过他，只能陪他继续打游击。
寿嘉勋上辈子从二十七岁开始创业，到三十六岁生意刚上正轨就过劳死；倒霉是真倒霉，可搞项目赚钱的经验也是真的积攒了不少。
其实按阎君冥府「任我投」合同条款，寿总随便做点买卖都能赚钱，但他携前世霸总记忆投胎，野心难免大亿点点。
开局目标即是“业界龙头”，嘴上没说，行动上已然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
这天俩人摆摊摆到市中心一条繁华商业街道上，白天被城管驱赶数次，实在站不住脚，只能等晚间八九点以后，城管下班，他俩再次悄没声潜行回来。
果大叔蹬车蹬累了，蹲坐在三轮车后面抽烟解乏；寿嘉勋拿小刀站车前切水果杯招揽顾客。
商业区晚间行人很多，可大家在这片逛街大抵不是为了买折扣水果，反倒是现切现装的水果杯大受欢迎供不应求。
士多啤梨苹果橙20一杯，芒果荔枝水蜜桃35，去果皮毛重也已经翻出早市价格八倍，但对那些从八星级写字楼下班的打工精英来说，不过顶一杯咖啡钱。
色彩艳丽的新鲜水果切块，装满一大杯，捧在手里沉甸甸，不仅使人更有满足感，对忙碌一整天的人来说也更治愈。
——所以为什么不来一杯呢？
虽然不至于有人排队买水果那么夸张，可也差不多是寿嘉勋切一杯卖一杯，几乎没有商品积存超过五分钟。
卖到快十点钟时，车底纸壳箱里的水果已经基本清空，街上人流也逐渐稀薄下来。
寿嘉勋和他果叔正准备收摊时，一辆赛博朋克风电镀宝蓝漆的电驱小轿跑无声靠近停泊。
寿总当然认识这辆骚气冲天的保时捷属于阔少萧煜，心里不由得暗斥：“卧槽，阴魂不散。”
可随后车窗倏然下降，他瞧见的却是殷溪明艳面孔。
殷同学不仅衣饰精致，甚至还画了点淡妆，看样子是不打算当学霸，转行做“顶流”了。
寿嘉勋真诚哂笑，露出两颗招人喜欢的小虎牙：“来杯鲜果切吗亲？”
殷溪面无表情询价：“都有什么水果？”
寿嘉勋侧身让对方看清楚三轮车上货架：“士多啤梨苹果橙……”
“你怎么骂人？”殷溪皱眉打断他。
寿嘉勋无辜耸眉，果大叔抻头帮忙补充：“士多啤梨苹果橙，二十；芒果荔枝水蜜桃，三十五。”
好像又把脏话骂了一遍。
「士多啤梨苹果橙」在一些方言地区属于不完全粗口，通常出现在打工人被老板或客户无理对待时。
不方便骂太脏，私下用这句发泄一下。
烦透时还有后半句：“冚家富贵扑街仔。”
所以他们今晚在商圈里摆摊，20这款特别畅销，还有人专门买去“奉承”老板。
可惜殷帅哥不解幽默，皱眉冷声点菜：“两杯芒果荔枝。”
并叮嘱：“赶时间，麻烦快一点。”
“好嘞，稍等马上。”
寿嘉勋当即拿出两只硕大塑料杯，并一串皮鲜果嫩的荔枝剥皮，果大叔则拿出小刀，行云流水削芒果。
二人麻利干活，眼看两大杯水果即将装满，殷溪却突然抱怨：“怎么要等这么久？算了，不要了。”
摆明连几十块都不给他们赚。
萧煜坐在后座另一侧，全程目不斜视，一言未发。
寿嘉勋笑嘻嘻朝他们摆手道别：“没关系，关迎下次惠顾哈～”
萧煜这边汽车才起步，车窗都还没升起来，就有一位胳膊上搭西装外套的中年男人步履松散溜达到车摊跟前问价：“这个多少钱？”
寿总立即热情推荐：“芒果荔枝水蜜桃，新切的，三十五一大杯，两杯都要算你三十。”
萧煜稍微侧目，从倒车镜里凝视已经被他远远抛在后方的水果摊。
寿嘉勋不仅把两杯水果卖出去，还笑容可掬掏手机低头跟对方说话。不晓得是交换手机号码还是加微信好友。
事实上他不仅猜中，而且两样占全。
因为对方说他公司在这附近，偶而会客时有下午茶需求，问寿嘉勋买多少杯可以送货上门。
寿嘉勋当即点头，两杯起送，订得多还打折：“十杯九折，三十杯以上八折。”
等客人走远，果大叔轻笑调侃：“这才几天呐？就有新目标了。”
寿嘉勋笑嘻嘻辩解：“没有，咱们主业还是找铺头开店，水果杯顶多算增项。
等买卖做起来，咱们可以雇俩人，专门切水果。”
果大叔瞥眼打量小寿总：“我在说你那个姓萧的同学。”
“哦！你说他啊哈哈……”寿嘉勋耸眉窘笑：“关我屁事？”
“叔，看看今晚进账，有没有过四位数？”寿总的关注点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