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大叔在自己屋里闻风而动，拉开门，一把薅住正要去开会的小寿总：“你等会儿，你不是要租房吗？”
寿嘉勋脸色臭的好像刚刚获悉未婚夫劈腿，给果大叔冷冷撂下一句：“你帮我定吧。”就大步流星扬长而去。
梁波连忙捧起正在下载音录工具的笔记本电脑追赶。
他在寿嘉勋这里应聘入职的「云峰广告」，其实就是「果然经贸」的广告部；对外是两家公司，实际上办公管理全在一起。
「果然经贸」表面上的大老板是果然，实际上忙得脚不沾地，赚钱行政两把抓的人是寿嘉勋。
所以小寿总虽然长了张漂亮讨喜亲和力十足的面孔，在公司里的威慑力却远高于果大叔。
大家都有点怕他的意思，就是人缘并不怎么好。
公司上市前，没人管得了他开一言堂，上市后这条路走下去，搞不好会被踢出董事会。
可寿嘉勋的情商好像又没什么问题。
梁波一只眼睛盯着电脑屏幕，另一只眼睛随时扫描手机计时，到点立刻给正在充电的录音笔卡进度条。谈话密度特别大的时候他得五分钟就卡一刀，不然后续成文不好搞。
明明手上已经很忙碌的梁助理，心里却在感慨另一件和开会没什么关系的事情：“寿嘉勋太信任、也太依赖果然了，可能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
广告公司做创意提案的PPT，等同于空军开的飞机，海军驾的潜艇，陆军手里的大火炮，必然需要反复锤炼。
就算寿嘉勋和颜悦色，他手下这帮策划的压力也不会小。
而在今天的创意脑暴会上，寿总不仅全程板张臭脸，而且几乎没输出几句正向反馈。
或者换个角度，他没给出任何评价的方案，就是好评价？
梁波当个会议记要都快窒息了，可想而知那些文案创意说不定已经想要当场上吊……或者齐心协力勒死他们老板。
距离午饭时间还有将近一个钟头时，寿总就已经预判到他们开不完会，所以原地吩咐梁助理订会议餐。
梁波讪笑欠身，小心翼翼询问大家想吃什么？
之所以战战兢兢，是因为他已经看见有几位同事脸都快绿了，不晓得是憋尿憋的，还是忍寿总忍的。
梁波拿手机订餐的时候，他亲爸给他发信息，让他回电话，他只能回信：“在开会。”
十二点时他爸又发信息过来：有空了没？
梁波回复：“稍等，还没开完。”
午后一点四十分，梁爸直接打电话过来，被梁波挂断，追发信息：“有急事？”
他爸：“我想见见你老板。”
梁婆回复：“还没到时候。”
梁波跟寿嘉勋在北美出差的时候，相似对话在他和他爸之间已经发生过一次。
所以另一位工作狂这次略有点“火大”，信息质问：“你到底在上班还是卖身？”
梁波纠结片刻，回复亲爸：“我想追他，没急事的话你再等等。”
“好吧。”彼方工作狂终于妥协了。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此端“卷王”寿总的会议终于收官，梁波赶紧给他爸回电话，问对方是否家里有事？
梁爸语气迟疑：“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你爷爷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你二叔、三叔建议他去国外疗养一段时间。
我寻思「果然」的事情要不就算了吧……
如果你爷这时候走，万一你过阵子再无功而返，回来恐怕连个站脚的地方都没有。”
“这还不叫大事？”梁波揪眉头压低声音：“我今晚回去看看爷爷，说不定他一看见我，心情变好，就哪也不想去了。”
“嗯，唉……”梁爸叹气：“其实这些年，很多事我都看开了，你也随缘吧。最重要别走你父亲的老路。”
梁助理沉吟片刻，脸色一紧再紧，与刚才寿嘉勋开会时臭脸如出一辙：“父亲的事情是意外，他没走完的路，我一定会替他走下去。
那些坐享其成的人，凭什么妄想挤走我？”
“别说了。”梁爸在电话里咳嗽一声：“你爷爷到现在都没立遗嘱，再拖几年，很可能会按法定顺序走。
不管你服不服，到时候都得接受这个事实。
滔滔，你还年轻，心态放平和一点，最重要先把自己生活过好，明不明白？”
“嗯，知道了。”梁助理语气妥协，脸色却没什么变化。
他爸大概也知道一时半会劝不动这位倔驴儿子，又在电话里叹口气：“那怎么地？我跟你爷说你今晚回去吃饭？能说准吗？不会又加班失约吧？”
“不会，今晚就算天塌下来我也先回家。”梁助理赌咒发誓，然后挂断电话，慢悠悠往自己工位溜达。
昨天半夜寿嘉勋调侃梁波，说梁波在他身上能找到熟悉的感觉，梁波当时果断否认，但其实寿嘉勋说的一点都没错。
大部分人适应不来寿嘉勋的工作节奏，就算勉强适应，压力也会很大。
但梁波不会，因为他全家都这样。
梁助理和寿总在一起的时候，不仅不会感觉有压力，甚至还很踏实、很享受、很有安全感。
二十年前「泛荣集团」初创，梁波刚记事时，他爷爷就是住在公司机房里的加班狂。
包括他双父也一样，他们在公司里通宵写代码是家常便饭。
甚至有几年梁波的婴儿床、儿童床都摆在两位父亲的办公室里面。
梁波是在爸爸和爷爷办公室里面玩着长大的。
仿佛公司才是他们真正的家。
直到梁波Alpha父亲急症去世，他爷爷好像才如梦方醒，开始关注续弦以及两个小儿子，寻求家庭温暖，对田园生活产生渴望。
老爷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忽然感悟生活真谛，做出这样选择其实没问题。
但他这样的“感悟”，客观上肯定会对长子家眷造成心理伤害。
那个陪他不眠不休舍生忘死创业的大儿子，为「泛荣集团」崛起而牺牲，难道他的死，只是为了证明他的付出“不值得”？
所以现在梁波和他爷爷之间出现了一些很难调和的分歧。
爷爷不想看孙子走大儿子的老路，希望梁波平庸一点，做个富贵闲人。
但他每次做出这方面的表达，梁波就会觉得他爷在否定和背判他爸，继而对两位“坐享其成”的小叔叔恨得咬牙切齿，觉得他们抢走了本应属于他爸的一切。
当然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抢」了。
如果梁国瑞大儿子不死，「泛荣集团」应该和后面两个小儿子没关系。
所以在梁波看来，让他两个叔叔做“富贵闲人”，都是占了自己老爸的便宜，现在他们反倒想让自己滚出「泛荣」，他们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