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波在走廊里打完电话就近上了趟厕所，前后折腾进去十几分钟，回会议室取电脑时发现寿嘉勋居然还没走。
只有他一个人，坐在距离投影屏最近的会桌主位上，侧身拿摇控器翻一组介绍「果然很爱你」品牌价值的幻灯片。
梁波推开玻璃门陪他看了几张，很快就忍不住皱眉头开口：“这谁做的？”
巨丑，看一眼就知道出自个生手，每一页都是堆照片叠文字，做的好似一本像册。
这玩意别说给客户看，内部当培训材料都会拉低员工审美水平。
广告公司，再穷不能穷格调，PPT是门面。
原则上，这么丑的东西，老板肯定分分钟给它“灭灯”。
但寿嘉勋看得津津有味，耳朵听见梁波提问，思绪仍陷在幻灯片里，隔几秒才回神，嘀嘀咕咕答非所问：“哦，好多照片我都没存了……这孩子从哪翻出来啊？”
“不是从你这里，就是果然的喽。”梁助理做合理推测：“这么多果总的照片，好像把果总私人相册搬出来了一样。”
“不是啊……”寿嘉勋用摇控器快速往回倒几页，给梁助理展示：“也有我的。”
梁波啼笑皆非走他跟前，拽把椅子坐下，凑近，压低声音：“果总还没主动叫你回家？”
寿嘉勋满脸灰心丧气，长吁短叹，然后关掉幻灯片，合起笔记本电脑，自顾自起身往外走。
谁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
赌气假装离家出走一下，结果变成真的被扫地出门。早知道这样，今天就该抓紧时间去看房。
梁波跟在他后面小声提议：“要不我把四中旁边那个家的钥匙给你，你今晚去那边住吧？”
寿嘉勋领会他的好意，也信任他的人品，但客观点讲，俩人交情没到那个份上。
所以只笑呵呵摇头：“多谢哈，我也不能总靠别人收留……”
他话说一半，忽然被开放工位里一名年纪和果大叔差不多的中年男性招手打断。
对方见寿嘉勋目光投向自己，立刻起身叫了声“寿总”，并快速朝他们走过来。
梁波往后撤开一步，方便他与寿嘉勋对话，同时垂眼瞄对方挂在胸前的工牌。
品牌部主管，樊晓。
樊主管手里捏只没封口的信封，边迈步边开信，到寿嘉勋面前刚好从里边抽出张金底红字邀请函。
“寿总，正好您回来了，这个……您跟我们一起去吧？”
梁波低头跟寿嘉勋一起看请贴，主题「烽云盛世」，小字“网络营销百强峰会”。
时间是明天，地点不在本地。
寿嘉勋点头：“什么时间出发？”
樊主管：“明早飞机，会程两天半，和我们有关的内容集中在后天。所以我们听完第二天就回来。您如果去的话，我马上通知行政部给您订票。”
寿嘉勋拿请柬那只手往梁波这边晃了下：“给小梁也订一张。”
意思是他同意去，并且带上他助理。
“好。”樊主管立马点头，但脚下没往后撤，反而更进前小半步：“寿总，还有件事。”
“你说。”
樊主管咧嘴讪笑，表情略显为难：“刚我给您发的PPT，您看了吗？”
寿嘉勋皱眉，但嘴角上扬轻轻笑了一下：“新人……嗯，刚毕业啊？你招的？”
樊主管扁嘴摇头，压低声音小声告状：“是我招的，但不是我面的。我那天临时有事出去一趟，回来果然总已经替我拍板了，然后我一看他做这东西……”
寿嘉勋收起笑意，拽樊主管胳膊走开几步，就近推开一间空置的洽谈室，进屋关门，但没落坐，压迫感瞬间飙升起来。
梁波没敢跟进去，贴玻璃门门缝站立，一边把门一边听里面俩人说话。
寿总语气比较严肃：“首先，谁也不是生下来什么都会，他做的不好，但能看出来态度很端正，很用心；你可以尝试去教，而不是让他捧一块垃圾给我现眼。
而且我记得很清楚，你刚进公司时做的东西也很一般，我没有直接开除你对吧？
其次，如果你已经确认他没办法胜任你团队工作，那么你当然可以把他退回给人事部，给他转岗或者劝退是人事部的事情，你重新招聘合格队员，这是你的工作，你正常执行没人会说你有问题。
但你现在跟我告状就很有问题，难道你想让我去跟果然说，指责他越俎代庖？你觉我会那么做？”
樊主管看样子是名Alpha，年纪比寿总大，个头比寿总高，被寿总数落的脑袋越垂越低。
寿嘉勋说完拉开玻璃门直接走人，留部门主管在小屋里自己反省。
梁波情不自禁露出个花痴表情，心里悄悄感慨：“他好凶，我好爱。”
随即扪心自问：我是否有受虐癖？
梁助理想到这里赶紧收回痴笑脸，重新感慨：“还好他凶的不是我。”
事情已经非常明显了，公司不能没有寿总，寿总不能没有果总，他俩如果性别对路、年龄相当，大概早就在一起了。
就目前来看，果然把寿嘉勋当儿子，寿嘉勋自己说他和果然是兄弟搭档也是伴侣，反正总而言之，果然就是他的“家”，现在“家”不要他了，他就死样活气浑身不自在。
不过只要“家”那边稍微一松口，表示“叔还要你”，寿总就能原地复活。
果然的办公室很少关门，看见小寿总随时吆喝一嗓子：“唉你过来。”
大概是以前在铺子里卖水果养成的习惯，寿嘉勋只要听见他叔召唤，随时随地不问缘由，屁颠屁颠跑过去：“叔，啥事？”
果然从桌上拎起一张打印的A4纸，举到寿嘉勋面前：“中午我替你去看房，这套小区环境好，装修比较新，套内六十多平，小两居，关键是楼层低，接地气，适合老人居住。”
说到这里稍微停顿想了想，摸脑门：“不过你爸也不算老人哈？年纪应该跟我差不多。反正临时过度一下肯定没问题，你打算啥时候接他回来？”
寿嘉勋听果大叔说给他爸找房，不是给他找房，“回血”之神速全表现在脸上了。
梁波坐回工位，侧身倚桌面，单手拄下巴，差点跟寿嘉勋一起乐出声。
——五行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