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顺水而行,在结冰的河道上漂了数日,才进入到一个更大的水系。
这里天气虽冷,却不及北境严寒的三分之一。
自从知道了现在发生的一切,凌射自有安排,顾时的心就放松了许多。
他发现,他们这个房间,处在整条大船的尾端,窗子正对甲板,每到黄昏,正好能看到落日钻进地平线的美景。
这几日他煮药时,也会时不时打开船舱的窗扉,一边干活,一边欣赏沿途的美景。
只是每当顾时开窗时,李砚都会如临大敌般的,全员戒备,十分煞风景。
让欣赏美景的顾时,也少了几分闲情雅致。
所以一连好几天,顾时都没有开窗欣赏美景。
这天,大船入港,李砚下船采买,没了扫兴的人。
顾时就又将窗子,打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缝隙,边看夕阳,边听乐人弹曲。
对面的甲板上,每天黄昏都会有一个俊俏的乐人,弹奏各种表达相思的曲目。
有时候,也会看到一些衣着艳丽的歌女,坐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静静听着。
只是今天,这人身边,一个年轻女子的背影,成功的引起了顾时的注意。
“璟生,你说咱们要是一直都活的,这么自由自在该多好啊!”一个温婉俏皮的女声,从甲板上传来。
顾时侧目,将这红衣女子打量了一番。
她衣着华贵又可爱,配饰精美又俏皮,与那些乐人歌女,大不相同。
“无论长公主殿下想去哪里,璟生必定生死相随。”
这个叫璟生的乐人,倒是个会奉承的,红衣女子听了这话,咯咯咯的笑了起来,还随手在璟生的臀部掐了一把。
顾时没想到,看个景,还看出了点宫中秘辛来。
他记得上一世,这个叫宁见儿的长公主,是与沛之有私情的。
当时,她被送到塞北和亲,凌射作为使臣,只管将人送到地方,懒得理会其他。
宁见儿一路上与沛之,私下多次传信,凌射只当没看到。
当时,沛之感念凌射一路照拂的恩情,才选择在顾时被宁明劫凌辱时,出手相救。
没想到,这一世沛之被送给了凌射,与宁见儿有私情的人,却换成眼前这个乐人。
顾时怔愣间,宁见儿突然回头,对上了窗缝里,顾时的尴尬的目光。
顾时没说话,也没同她行礼问安,只是出于礼貌,向宁见儿低眉颔首,点了一下头。
宁见儿跟他兄长一样,是个看见漂亮脸蛋就走不动路的人。
虽然,她被顾时的容貌惊艳到了,但顾时撞破了她和璟生的私情,还是让宁见儿立时冷下脸来。
“你是永定侯府的顾主君?”
“我在兄长的御书房看过你的……”画像……
“砰……”
一声巨响,船的窗子,被人从里面砸到了窗框上。
顾时睁大眼睛,一脸不解的,看着凌射,仿佛在无声询问,他这是做什么?
“聒噪!”凌射随口说了两个字,便回去继续研读兵书。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多时,门外传来一个女人略带薄怒的声音:“开门!”
守门的侍卫,面面相觑,不知道里边这两位,天天被关在房间里的人,怎么惹了这位祖宗?
陛下以公主出游为幌子,押解永定侯回京,这事儿是经过长公主本人同意的。
这位公主,这个时候,突然闹脾气,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门口其中一个守卫,伸手阻拦道:“公主不可,屋里之人乃朝廷要犯,您若想见,还需禀报李将军。”
“你敢拦我?活腻了?”
宁见儿嚣张惯了,连宁明劫她都不怕,还能被区区几个小兵唬住?
砰的一声,宁见儿一脚踹开了房门,迈着大步就要往屋里进。
拦着她的守卫,眼看着自己的手,就要撞上公主的胸口,那只拦住宁见儿的手,嗖的一下,就缩了回去。
宁见儿得逞似的勾了勾唇角,跨进了房门。
随意坐在了桌边的椅子上,似笑非笑的看着凌射。
“你敢对本公主无礼?”
凌射依旧专注的看着手中兵书,连眼皮都未抬一下。
眼看宁见儿就要发作,不想徒生事端的顾时,赶忙从窗边走过来,躬身行礼。
“长公主误会了,刚刚河面突起妖风,将这窗子吹的砰砰作响,并非是我二人故意,实乃天灾。”
“呵,人长的正直清雅,谎话却说的很假。”
宁见儿踱步到顾时身前,笑的极其轻佻。
“我劝你们赶紧给本公主磕头认错,否则在本公主这条船上,你们俩,不会再有一天好日子过。”
专注看书的凌射,听到这话,嗤笑了一声:“大言不惭。”
“你说什么?”
宁见儿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阶下囚怎会如此嚣张。
“怎么,甜言蜜语,阿谀奉承听多了,耳朵废了?”
“你……你……你放肆。”宁见儿大怒:“来人,来人,把这个恶贼,被本公主拿下!”
宁见儿喊的声嘶力竭,门外那些提刀的御林军,却没人敢进这道门一步。
李砚的命令是让他们守在门外,守卫对凌射心有忌惮,并不敢擅闯进门。
况且,屋里俩人并未对公主殿下造成威胁,他们也只能装作没听见。
“你,你们,是想造反吗?”
宁见儿气的直跺脚,长这么大,她从有过像今天这般丢人的时候。
一向骄纵的人,一旦被怒火冲昏头脑,就会闯祸。
璟生从门外冲进来,一把抱住了要去拔侍卫佩刀,跟凌射拼命的宁见儿。
苦苦哀求道:“长公主殿下息怒!这人可是‘永定侯’啊!”
璟生听说,现在这个永定侯以前做过杀手,疯起来,连亲爹都杀,更别说得罪他的人了。
且不说,长公主这样胡闹能否伤他分毫,一旦这人被惹恼,恐怕这一船的人,都有性命之忧。
这边,璟生一直在暴走的宁见儿身后,奋力的劝着。
而那边,凌射正悠哉悠哉的喝着,顾时端给他的药,看戏似的瞧着璟生和宁见儿拔河。
“长公主殿下,息怒!若永定侯惹您不快,在下愿替他给殿下您道歉。”
刚赶回来李砚,说着就俯跪在了宁见儿脚边,双手交叠,将头重重的磕在了自己的手背上。
“请公主,息怒。”
李砚只想平平安安,无风无浪的将永定侯带回京都,不想节外生枝。
无论谁对谁错,他只想息事宁人。
可宁见儿却不依不饶:“你算个什么东西,得罪本公主的人是他,他不道歉,此事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