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温时务略为自得, “我这番下来,是为辅助殿下,不像有些人莫名其妙掺和进来, 心怀不轨也未可知啊。”
槲栎听他话中暗讽,面色未变, 只盯着翎均的背影,暗想他确实是心怀不轨。
翎均有些无奈, 不知这温时务如何对槲栎这么大敌意, 许是刚飞升,听旁人说了槲栎不实的恶名, 故而对他有偏见。
“温将军多虑了, 我与鬼相大人很是熟识, 其为人不是如将军所说这般,是有所图谋之人,也请将军同他友善相处才好。”
见翎均护着他,温时务有些不爽, 却也没反驳, 转而说起正事:“下凡之前,仲琼殿下给我看了凡间记事。其中所载这个庄子虽说地处偏僻,但在此前也是住了不少人的。只是忽然有一日,人全都不见了。”
翎均:“是如何不见的?”
温时务:“不知道。”
翎均:“不知道?”
温时务:“正是不知道,事情发生之前,一切皆都如常,正如此刻我同殿下说话, 说着说着, 就一起不见了。”
槲栎忽然出声,音色低沉:“你听起来很想与他一起不见。”
温时务高举双手表示无辜:“殿下, 是他说的,我绝无此意。”
翎均回头看了槲栎一眼,没说话。
温时务不满:“殿下为何不批他不友善?”
翎均莞尔:“他只是开个玩笑。”
温时务:“.…..”
翎均继续追问:“然后呢。”
“然后奇怪的便来了,这‘忽然不见’的说法,是上记载的。
乃是由永不停转的天眼轮勘察六界动态后自动凝成的书册,除此之外还有等。
而天眼轮是由九重天的灵气驱动,有时天象不好,灵气滞涩,天眼轮也会有错漏。比如未勘探到的事记载为‘忽然不见’或‘凭空消失’,也是有的。
这时就会去用另一载佐证,便是人间自己判定的事件结果。毕竟忽然消失了这么多人,周边其他的凡人不可能不知晓,而这个庄子被人间定义的是,瘟疫所致。”
“由此,负责记录的上神勘察了一番,觉得无异议,这件事便被归为瘟疫,就此了结。”
“若不是小殿下忽然下凡,撞着几个这么诡异的幻影,这事本不会被翻出来查看,因为表面看上去毫无异样。甚至之后九重天几个上神凑在一起反复推敲,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最后还是仲琼殿下慧眼独具,发现了其中关窍。”
听他提起仲琼,翎均神色微顿,这小子说他在天上忙碌,原是在忙这个,那为何不说清楚,非要模糊带过引他误会。
“仲琼殿下在翻阅时察觉,这样的事情,在凡间近一百年来,竟是有好几起。而最后的结果悉数被归为外因,什么土匪屠杀,山体崩塌之类。一次是常,两次是巧,可这三次、四次便是疑了。仲琼殿下仔细整合,撇除有足够证据证明恰有其事的,最后便剩下五处地方,而我们脚下的庄子,正是其中之一。”
翎均听到此,问道:“这五处地方有何相同之处?”
温时务抬眸:“皆是五行俱胜之地。”
翎均一愣,人有八字,地有风水。八字有偏好,或喜水或惧火,这地之风水也有其偏向。一般一地所占二至三行较旺已是不易,连着五个地方皆是五行俱胜,说是巧合怕也没有人会相信。
翎均:“如此说来,这五处地方的人便都不是自然死亡,而是当真像天眼轮所载的那般‘忽然消失’了。”
温时务:“不错。”
翎均垂眸思忖,片刻,他转身唤来被姬子涟按在地上欺负得起不来身的凤栖:“幺儿,你过来。”
凤栖推开姬二,哒哒哒跑过去,额头布着细汗。
翎均拿出帕子帮他擦拭,问道:“幺儿下凡历练,是如何选到这边一处荒凉所在的。”
凤栖挠了挠头,回忆道:“我当时下来想去找个妖怪打,又不知道该去哪找。在这时候忽然看到有处地方飘起了一道红烟,那是供奉给我的香火,却有很重的怨念。”
“我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事,结果一下来就被那黑色的土影缠住了。现在想来…”凤栖回过头看着自己的神像,“那香火应当是有人在这给我点的,哥哥,我方才听你说,这个庄子的人都莫名消失了,他是不是在怪我,怪我没有救他。”
温时务:“按小殿下这么说,这庄子里竟是尚有幸存者?”
见凤栖沮丧不已,翎均摸摸他的脸加以安抚,同时散开神识布满整个大殿,除了他们几个,这殿中再无旁人。
之前追捕那逃走的水影时,翎均已查探过周遭,方圆几十里渺无人烟,怕是只有鬼魂在此游走了。那又是谁给凤栖点的香火,引他过来,还是说,从凤栖被仙界之人讽刺开始,这个局就已经布好了。
翎均思索着,见身前的凤栖垂着头开始揉眼睛,看起来有些疲倦。
此刻天已黑透,放在平时,凤栖已然就寝。他今日又经历颇多,怕是早就累了,一直忍着没说。
“困了吗?今晚先在这里歇息吧,明日再继续查。”
凤栖抬头应了声好,翎均从乾坤袋中取出一雪白的毯子,乃是灵兽雪细牛的皮毛做的,柔软贴肤,且会自行发热暖体。
他将之铺在地上,让凤栖上去歇息,这毯子只够睡两个人,翎均想了想,又看向站在远处闷声不响的姬子涟:“涟儿,过来休息了。”
姬子涟沉默片刻,才像刚听到呼唤,一点没有在意这边情形似的装模作样走了过来,眼睛长到天上去,翻身跳到凤栖身边躺下,剑柄还戳到了凤栖的腰。
凤栖吓一跳:“你干嘛!”
姬子涟把他的脑袋按进毛绒绒的毯子里:“睡觉!”
翎均哭笑不得,不跟这还没过百岁生辰的小狐狸计较,转头往后,却见温时务与槲栎也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
他无奈扶额,心中暗暗叫苦,今日这可怎么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