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命运便是如此，生来应当受尽冷暖苦楚之人，绝不会因为改换了环境就能免于锤炼。
“得天独厚”的应道生冥冥中成了其他内门弟子的嫉妒对象，声称要好生看顾爱徒的宗主，却总是因为繁忙的宗门事务，错过阻止“玩笑”发展的时机。
长安只能眼睁睁看着小道生沉默着承受一切，直到修为随着年岁日渐拔群时，那群早已不是他对手的弟子们才悻悻收手。
情形好像一下子全部调转过来，应道生成了名副其实的仙门新秀，女修士们也开始用那种潮湿的孺慕眼光望着他。
可应道生已经习惯将自己隔绝开来，不对他们的善意抱有希望，便不会再三失望。
唯有丘辰子是他最后信任的人。
直到……
“停下！”
长安低吼着从幻境中挣脱出来，无助狂奔的道生、被同伴推入兽群的道生、肉身被撕咬踩踏仍大张着双眼的道生……旁观这一切让他的心都要碎了。
“怎么样？这就是我们眼中的世界。”心魔缱绻的埋首在长安颈间喟叹：“父亲仇视、同门欺辱、师尊背叛，道貌岸然的遮羞布下面，整个世界不过是浊水横流的泥淖。”
“野兽的法则也不过是弱肉强食罢了，那么兽人的世界呢？会有所不同吗？你们也会像这样彼此倾轧仇视吗？”
当然不会，兽人面临的生存环境更加恶劣，所有的执念都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他们虽然看起来凶残、野蛮、不开化，却也不会无缘无故的伤害家人和朋友。
该死！他们是怎么回事？！
长安情绪翻涌着，语气恶劣的戳穿了心魔的诡计：“你想用道生的记忆将我的心魔也勾出来？兽人只有生死没有什么仙魔。倒是你和那些人一样，只是想折磨他、利用他来达到自己的目的，根本不配与道生相提并论！”
这话显然刺激到了心魔最不可触碰的逆鳞，他咬牙切齿的掐住了长安的脖子，凶狠的撕咬着他的肩背。
“那你就好好看看我们是不是一样的人！”
心魔是真的发了狠，纵使血契将两人间的伤口如实呈现到对方身上，他还是不管不顾的和长安厮打起来，没几下应道生的肩头也渗出血来。
长安却不得不顾及这是道生的肉身，只能在勉强避开攻击的同时，尽力将其禁锢在地板上。
叫骂声渐渐停了，长安被血液糊住了眼睛看不清楚，只听见身下传来道生惊诧的声音：“长安？这是怎么了？”
“你少装蒜了！一样的当我不会上两次！”
之前心魔就装成道生的样子唬着长安放开他，结果转手就敲得他头破血流，简直狡猾又可恶。
应道生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好，我不动，你的眼睛受伤了吗？能看清我吗？”
心魔才不会关心他的伤势！
长安意识到是真正的道生在说话，连忙松开桎梏挪到一边：“道生你痛不痛？我已经尽力不弄伤你了，可是血契……”
“我知道，长安，我没事。”
应道生适应着疼痛不已的身体，翻过身想要为长安医治伤口，然而灵力不能在兽人身上留下伤痕，自然也难以治愈他的伤口，只是徒劳耗费灵力罢了。
他从没想过心魔会伤害长安，毕竟是一体化生，行事虽有差异、执念所在应当并无不同。
可眼下看来并不如此。
感觉眼前干涸的血迹被一点点擦去，长安终于能够看清道生脸上复杂的神情，和身上同样交错的伤口。
“道生，治治你自己的伤口吧。”见应道生只顾着为他处理伤口，长安又催促道：“说不定你的治好了，我的也就好了呢。”
应道生这才恍然点点头：“对……对，我医治不了长安，但可以治疗自己。”
说着便凝聚起大团的灵力往自己身上砸，伤口愈合的太快甚至引发了牵引皮肉的疼痛。应道生浑然不觉，急切的去看长安的身上。
好在这一招确实有用，长安身上狼藉的伤口也随之渐渐愈合，不多时便只剩下满身的血污。
长安生龙活虎的从地上爬起来，活动两下身子便要去打水给道生梳洗，没走两步却被拦了下来。
“不必麻烦，我这里有。”应道生翻出了大浴桶搁在地上，默念几句法咒，便有清水泉涌入桶中。
正当长安惊叹于法术的实用性和创造性时，道生脸颊绯红的说道：“一……一起洗吧……”
心魔制造幻境引长安入局在先，跟兽人缠斗许久在后，整个蜷缩在识海的角落里，也就使得眼下的道生是难得不受心魔影响，神思清明的状态。
会害羞的道生就是原原本本的道生！意识到这一点后，长安感觉自己的兽血都要沸腾了。
再看恢复了高挑身形的道生已经开始解自己的衣带，脏污的衣料一件件褪在地上，长安只觉头顶和尾椎一阵酥麻，伸手一探竟然摸到了耳朵和尾巴！
太丢人了！道生只是穿着中衣泡澡他就……
就在长安谴责自己的当口，应道生雪白的手臂一伸，将一坨湿透了的衣服扔出桶外，自己则背过身去蜷缩到了水中。
“你也快些来洗吧……我不看就是了……”
应道生的嗓音像是被温水浸透了，温和柔软中带着香甜的钩子。长安也顾不上兴奋的耳朵和尾巴，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剥了个干净，便一脚踏入宽敞的木桶中。
他尽力克制自己将目光放在水面之上，然而就连那后背上点点血痕都觉十分惹眼，让兽人禁不住想要伸手擦净。
然后用自己的血液留痕。
应道生就在这时转过身来，他几乎将整个人都埋在水里，一回头却将脸送到了滚烫的掌心。
猝不及防之下愕然抬头，正看见兽人带着一脸痴迷的笑容，头顶上一双黑色豹耳也激动的抖了抖。
“耳朵！”
这下子轮到应道生兴奋了，他倾身上前，胸膛相贴的同时捏住了一双毛茸茸的耳朵，再细细用指尖轻捻，兽人便不可抑制的发出轻哼。
然后水中蹿出一物盘在道生白皙的手臂上，微微使力想要拉开他作乱的双手。
“尾巴？！”
更加激动热情的声音响起，兽耳被放开的下一秒，湿漉漉的粗壮尾巴便被捉在手中，正被轻轻柔柔的顺毛抚摸着。
“嗷——”兽人不可抑制的嚎叫回荡在园中，引得熟睡的灵兽们争相呼应，皎皎月色下，端的是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