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尹轩陌的质问, 沈诗奕的心里一阵阵刺痛。
可她没有力气去跟他争论什么，抑或证明什么。
她轻轻垂下眼，沉默两秒后声音轻柔道：“我今天是真的累了, 没有在跟你闹别扭。”
冷静平淡的语气让尹轩陌的心里一阵无力。
好像他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突然间失去了继续往下问的勇气。
他悻悻地放开手, 默默地看着她慢慢走回房间。
紧闭的房门将两人彻底隔绝开, 明明身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好像隔着万水千山。
尹轩陌轻轻皱起眉头, 眼底浮起一片幽暗。
— —
今年的除夕, 沈家和尹家决定一起过。
两大家子，十几号人聚在一起，偌大的客厅显得热闹非常。
吃过年夜饭, 长辈们坐在一起聊天，几个年轻人则跑去二楼的阳台上, 一边玩一边闲聊着。
玻璃上的彩灯一闪一闪，到处都弥漫着阖家团圆的欢欣。
沈煜哲拉着尹轩陌打游戏，沈诗奕则和方羽在一旁拿着手机逛网店。
马上就是情人节, 方羽想选一个礼物送给顾言。
可她怕挑不好, 便找沈诗奕帮她参谋。
“嫂子, 你看这个手表怎么样？他马上要正式工作了, 这个正好能用上！”
沈诗奕看了眼价格，如实道:“你送他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该怎么给你回礼？”
“我……”方羽愣住, 小声道:“我没想那么多，只是想对他好。”
沈诗奕轻叹道:“如果他真的在意你, 那这份心意就足够了，你这样, 可能会让他觉得有负担。”
方羽点点头:“那我还是保守一点吧。我同学她们都自己织围巾送人，那我也织一条给他好了！”
“让他每天都能想起我！”
沈诗奕笑笑:“嗯，这个主意不错，可以再送他一盒巧克力，标配。”
沈煜哲打着游戏还听了一耳朵她们的对话，好奇地问:“方羽你交男朋友了？”
方羽急道:“你小声点，瞎说什么，打你的游戏！”
沈煜哲撇撇嘴:“姐夫，你们家小公主要被人拱了哦！”
一局结束，尹轩陌坐到沈诗奕身旁，剥开一个橙子。
一边漫不经心地递到嘴里，一边看着方羽问:“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姑姑说？”
方羽嘟囔道:“过一段再说吧，我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逼着我把人带回来给她看的！”
“顾言最近很忙，我不想给他压力。”
尹轩陌的神色沉了沉，也不知道她这恋爱脑是随了谁。
见他就要训人，方羽连忙摆摆手:“哎呀别说我了！你们呢，情人节打算怎么过啊？”
尹轩陌看一眼沈诗奕，慢条斯理地问:“你想怎么过？”
清透的嗓音里竟透着一丝期待。
沈诗奕有些意外地看向他，想了想，轻声说:“都结婚了，还过什么情人节？”
这种浪漫甜蜜的节日，实在不太适合他们这种塑料夫妻。
方羽高声道:“结婚了也可以过情人节啊，只要相爱，每天都可以是情人节！”
沈诗奕无波的眼底轻轻一动。
是啊，只要相爱，每天都是情人节。
可他们没有相爱。
她淡淡地笑了声，没再说话。
尹轩陌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眼里划过一抹淡淡的落寞。
几位长辈不能熬夜，零点一过便都去睡了。
家里人都在，沈诗奕和尹轩陌也不好再分房睡，只能进了同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是尹轩陌在老宅时一直住的，还留着很多以前的东西。
沈诗奕在房间里踱着步，漫不经心地看着墙上的照片。
目光停留在一张合照上。
是高二那年暑假，他们几个发小去海边玩的时候拍的。
照片里的人还是一副青涩的面孔，脸上挂着肆意张扬的笑。
是每次见到，都让她忍不住心动的样子。
尹轩陌不知何时站在她身旁，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轻笑着道:“你那个时候比现在活泼多了，很爱笑。”
想起以前的时光，沈诗奕也忍不住有些怀念，轻声道:“人总要长大，总要慢慢变成熟。”
尹轩陌转头看她，须臾后，轻声道:“以前很好，现在，也很好。”
沈诗奕轻轻眨了眨眼，不想去猜测他话里的意思。
她现在只想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下去。
算是负起两家的责任，也全了自己多年的夙愿。
无事可做，沈诗奕径直上了床，没有一丝扭捏。
“我有点困，先睡了。”
尹轩陌抬了抬眼睛，看着她坦然地钻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脑袋。
柔软的长发散落在巴掌大的脸颊旁，莫名得妩媚动人。
他静静地看她几秒，紧跟着上床躺下。
关了灯，两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沈诗奕闭上眼，虽然大脑十分清醒，但还是尽力酝酿着睡意。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一声轻轻的叹息。
她没有睁眼，过了许久，终于渐渐睡去。
——
节后第一天上班，便是情人节。
还没有从假期的氛围里面脱离出来，又迎来这样热闹的节日，大家都有些无心工作。
送花的送花，收礼物的收礼物，再互相交流一下晚上吃什么，去哪里约会。
公司上下一片热闹。
假期这段时间，沈诗奕跟尹轩陌朝夕相处，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
不管他对她有没有喜欢，他愿意温柔以待，她接受便是。
何苦非要去钻牛角尖。
况且感情的事，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
如果能像现在这样，跟他一起携手走完人生，也还算是不错的吧。
这么想着，沈诗奕觉得这段时间的自己确实太过冷淡。
不知道在尹轩陌眼里，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
正想着，手机里传来尹轩陌的消息。
【晚上我订了餐厅，下班我过去接你，一起吃饭吧？】
沈诗奕的心里泛起淡淡暖意，手指顿了顿，回复道:【好。】
下午公司没什么事，他提前两个小时给大家放了假，让大家开开心心地去约会。
待着无聊，她索性直接开车去了尹氏，想去那边等尹轩陌下班。
却在尹氏楼下的咖啡店里，见到了熟悉的身影。
帅气的男人浅笑着，正和对面的漂亮女人其乐融融地聊着天。
女人时不时地低头浅笑，脸上透着无尽的温柔。
沈诗奕觉得自己的世界顷刻间变成了灰色。
她静静地站在那里看了许久，看着人来人往，看着他们相谈甚欢。
不知道的人，大概会以为他们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在这个浪漫的日子里，说着最动听的情话。
良久后，沈诗奕默默转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直到上了车，满眼的泪水才终于决堤而出。
她心里知道，他们也许不是那种关系，但她的心里还是跨不过那道枷锁。
她不能接受自己喜欢的人跟一个曾经带给她巨大伤害的人谈笑风生。
像多年的朋友一样。
这对她来说实在太残忍。
沈诗奕趴在方向盘上哭了很久，仿佛把这些年所有的心酸都哭尽了。
然后拿起手机，忍着胸口撕裂般的疼痛，手指颤抖着发了一条消息。
【尹轩陌，我们离婚吧。】
就这样结束吧，她想。
将就的感情终究不会长久，与其早晚都要分开，不如早点放彼此自由。
她把手机扔到一旁，闭上眼靠在座椅上，任由眼角的泪缓缓流淌。
没过多久，振动声响起。
她用手指轻轻擦掉脸上的泪，低头看了眼，缓缓接起。
电话里传来低沉的嗓音，严肃中带着一丝隐忍:“沈诗奕，你什么意思？”
“今天是情人节，不是愚人节，开这种玩笑有意思吗？”
看着街边的车水马龙，沈诗奕深吸一口气，冷静地说:“我没有开玩笑。”
“尹轩陌，我们……离婚吧。”
相比于看到消息时的震撼，亲耳听到她说这句话，让尹轩陌心里的痛意更加清晰了几分。
他有很多话想问，最后却只剩下一句:“为什么？”
沈诗奕沉默几秒，轻轻道:“既然勉强在一起彼此都痛苦，不如早点分开吧。”
尹轩陌愣了愣，有些不肯置信地问:“跟我结婚，你很痛苦吗？”
沈诗奕沉默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你现在在哪？”尹轩陌沉声问。
沈诗奕低声道:“回家的路上。”
离婚不是小事，总要当面说清楚。
两人差不多同时到家，沈诗奕进屋时，尹轩陌刚把鞋换下。
她神色如常地走进客厅，坐下，甚至还体贴地倒了两杯水。
然后坐到沙发上，等着他开口。
尹轩陌仰头把水喝了一半，看着她问:“你认真的？”
“嗯。”
尹轩陌嗔笑一声:“那告诉我为什么。”
“是你说要好好走下去的，现在又说要离婚？”
“沈诗奕，你把我当什么了？”
沈诗奕冷静地看着他，反问道:“那你呢，你又把我当什么？”
尹轩陌沉默片刻，眉头紧蹙着，说:“我们是夫妻。”
沈诗奕轻轻笑了声，突然没来由地说了句:“今天是情人节。”
尹轩陌愣住，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今天是情人节。”
她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像是自言自语般。
而后看向面前的人，一字一句道:
“可我们不是情人，我们没有相爱。”
尹轩陌的身体彻底僵住。
他看向一脸淡定的人，她眼里的冷淡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神经，让他突然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他沉声道:“沈诗奕，你有什么事能不能摊开了跟我说？就算你有什么不满，也至少要让我知道原因吧？”
说清楚也好。
沈诗奕看向他，直截了当地问:“你今天去见了白思雨？”
尹轩陌轻轻垂眸，嗯了声:“正好碰见了，就聊了一会儿。”
说完不确定地问:“你是因为这个？”
他轻笑一声，语气里有些不可理喻。
“就因为这个，你要离婚？”
“沈诗奕，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幼稚了？”
沈诗奕漠然的眼神让他慌不择言:“还有，你为什么总是对她成见这么深？”
“当初你把她逼到退学，我都没有说什么。”
“为什么现在还是要针对她？
沈诗奕冷笑一声，眼角终于泛起了红。
“针对？在你眼里，就是这么看我的？”
她的声音提了几分，带着一丝颤抖:“是，没错，我就是针对她！”
“你见谁都行，你就算跟别的女人接吻我都不会在乎。”
“但是唯独她不行！”
“你如果喜欢她，大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我，我不会占着你尹太太的位置不放。”
尹轩陌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个样子。
疯狂、失控，有种临近边缘的破碎感。
她眼里的崩溃深深刺痛了他。
他皱着眉问:“沈诗奕，你为什么……”
会这么在意白思雨？
停顿几秒，不可置信的声音颤抖着响起:“诗奕，你是……”
“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