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置信的想法朦朦胧胧地缠绕在尹轩陌的心口。
他眼神专注地看着沈诗奕, 深邃的眼底眸光微动，脸上带着一丝明显的困惑。
他在静静地等待一个答案。
带着一丝他自己也不清楚，是期待还是害怕的情愫。
沈诗奕的鼻头一阵泛酸。
她低头沉默着, 眼底轻轻闪动着不明的情绪。
心底的波涛如决堤般肆意地汹涌着。
他的那句质问让她险些崩不住情绪。
这么多年, 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喜欢, 那些小心翼翼努力隐藏的心意, 终于有了被他发现的一天。
可是太晚了，她已经筋疲力尽, 整颗心也千疮百孔。
她已经没有力气, 再去等他慢慢喜欢上自己。
也没有信心，去得到他同等程度的爱。
没有等到意想中的答案，尹轩陌目光深邃地看着面前的人, 薄唇轻启着重复道:“沈诗奕，你跟我结婚, 到底是因为什么？”
沈诗奕故作淡定地看他一眼，努力将眼底的泪意逼回去。
须臾后，轻轻说了句:“不重要了。”
她缓缓站起身, 眼神坚定地一字一句道:“尹轩陌, 我不想再这样继续下去了。”
“你说得没错, 有些感情, 不是时间久了就会有的。”
她轻轻吸一口气，低声道:“家里那边, 过几天我会跟他们解释, 不会让你为难。”
经年纠葛，恩怨也好, 喜欢也罢，她都打算放下了。
看着她淡漠疏离的眼神, 尹轩陌的心里泛起闷闷的疼。
他近乎执拗地问:“不是说好的，两年之后再分开？”
“白思雨的事我已经跟你解释过，我没有追过她，也不喜欢她。今天只是遇见了聊几句，仅此而已。”
他口不择言道:“你不是这样小心眼的人，为什么突然这样？”
沈诗奕没想到，真到了这一天，她竟然可以如此冷静。
她目光幽深地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反问道:“那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也许他永远也不会明白，他眼里的无理取闹，对她来说究竟是怎样刻骨的伤痛。
不过没关系了，既然结果已经明了，原因便也不再重要。
尹轩陌没有说话，沈诗奕的问题让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他好像从来没有，真正去试着了解过她。
只觉得她强势骄傲，冷静刻板。
却从未想过，她会有什么样的感情，会产生怎样的情绪。
沈诗奕疲惫地叹口气，轻声道:“尹轩陌，我累了。”
“两年后分开，和现在分开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忍着鼻头的酸涩，声音轻颤道:“你想要的自由，我现在还给你。”
“以后，大家各自安好。”
说出口的那一刻，心脏像是被活活撕裂。
但她忍着剧痛，看上去只是眼尾微微泛了一丝不明显的红。
就如同他告诉她，他决定出国那天一样，一个人倔强地强撑着，不让自己的自尊掉在脚下。
“离婚协议我会让律师尽快准备，过两天，我会搬出去。”
说完这句话，沈诗奕头也不回地回了房间。
尹轩陌阴沉着脸站在原地。
直觉告诉他，他不能就这样放她走，可却又无能为力。
她眼里的决绝太明显，从小到大，她决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改变。
可他又有些不肯相信，觉得会不会，这只是她一时说的气话。
沈诗奕那么顾全大局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不顾两家的利益，轻易离婚？
一晚上，尹轩陌始终没有睡沉。
脑海里不停地思考着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明明他们已经比以前亲近了许多，他也已经准备跟她一直走下去。
时至今日，自己的心被她扰得一团乱，为什么她却能如此毫无留恋地果断抽身？
第二天一早，沈诗奕比平时早起了一个小时，刻意避开跟尹轩陌碰面的时间。
可在即将出门时，尹轩陌还是从房间里出来，站在门口怔怔地看着她。
平时清透有神的眼睛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缓缓交汇。
几秒后，尹轩陌声音沙哑地开口：“吃早饭了吗？”
沈诗奕看着他，淡淡道：“等一下去公司楼下吃。”
“我先走了。”
尹轩陌看着她决绝地转身、推门，直至身影彻底消失。
他轻轻蹙了蹙眉头，心里浮起一阵躁意。
沈诗奕的办事效率一向很高，下午的时候，离婚协议就已经送到了尹轩陌手里。
打开文件的那一刻，尹轩陌的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没想到她居然动了真格。
他翻开协议，随意地看了两眼，烦躁地随手扔到一旁，下意识地不想面对。
没过多久，手机里收到一条消息。
【协议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周一上午十点，我们民政局见。】
尹轩陌的眼底布满幽暗，他把手机用力地扔到办公桌上，扯了扯有些发紧的领口。
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两秒，重新把手机拿到手上，拨通沈诗奕的电话。
沈诗奕此时正在公司开会。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手机上的来电，眼神微顿，随即挂断。
对方却锲而不舍地一遍遍打来。
无奈之下只好接起。
“你们先继续，我接个电话。”
电话一接通，听筒里传来略带压抑的低沉嗓音。
“沈诗奕你什么意思，你来真的？”
沈诗奕眨眨眼，低声道:“我在开会，有什么事晚点再说。”
电话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吼:“我问你什么意思？”
沈诗奕从未见过尹轩陌如此生气的样子。
他一向从容潇洒，有时虽有些感性，却鲜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会议室里面面相觑，顿时鸦雀无声。
沈诗奕深吸一口气，语气冰冷:“字面意思，尹总看不懂吗？”
气氛紧张到极致，一屋子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管钰看了她一眼，起身对众人说:“今天的会议就先到这，大家散会。”
所有人都识相地快速离开。
管钰把门关严，也跟着出去。
沈诗奕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远方林立的高楼，蜿蜒的河道，缓缓道：“我想，我昨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尹轩陌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嗓音略带沙哑地问：“当初要结婚的是你沈家，现在要离婚的也是你。”
“沈诗奕，你把我们尹家当成什么？”
“你随意利用的工具吗？”
沈诗奕忍着心里泛起的刺痛，声音淡然地说：“我会去跟奶奶他们解释。对外，我们可以说我们感情不和和平分手。”
“一开始舆论可能会有一些动荡，但用不了多久，大家就不会再记得，不会对公司造成太大的影响。”
“不会造成太大影响？”
尹轩陌嗔笑一声，反问道：“那我的名誉损失呢，你打算怎么赔我？”
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怒气，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
沈诗奕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尹轩陌，你别这样，都不像你了。”
他尹大少爷什么时候在乎过名誉？
现在这样，只会让她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他很害怕失去她一样。
她不想让自己好不容易坚定的决心又颓然倒塌。
沈诗奕的话让尹轩陌瞬间哑口无言，突然没有了继续“胡搅蛮缠”的欲望。
他也觉得自己，都不像原来的他了。
电话两端同时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尹轩陌终于轻声开口：“好，你想离婚，我成全你。周一民政局见吧。”
电话挂断，沈诗奕张开双手捂住脸颊，低下头控制不住地低声啜泣。
一切都结束了。
那个自少时起便一直占满她整颗心的男人，她终究还是得不到了。
她所有的爱而不得，在这一刻，终于划上了句号。
周一上午，两人准时出现在民政局门口。
尹轩陌又恢复到往常的模样，一身笔挺的西装，气质出众，深邃的眼神里尽是游刃有余的光。
沈诗奕看着他，缓缓道：“进去吧。”
尹轩陌没吭声，径自抬脚踏上楼梯。
和当初来登记结婚的时候一样，外表出众的两人时不时地受到周围人的打量。
或惋惜，或感慨，或幸灾乐祸。
两人把材料提交，却被告知要先度过三十天的离婚冷静期，三十天后，才算真正的离婚。
沈诗奕自然也知道，不过她并不觉得自己会在一个月后改变主意，便不以为意地对尹轩陌说：“那一个月后，我们再过来。”
尹轩陌意味不明地看着她，须臾后，嗯了声。
回到家，尹轩陌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
周末的时候，沈诗奕已经把自己的东西都搬走了。
他推开她的房间，与她有关的东西都已经不在，只剩下床头一张两人结婚时拍的合照。
尹轩陌独自静静地坐在床头，仿佛还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占据了他的生活，和他心里所有的位置。
他用力闭了闭眼，眼前又浮现出沈诗奕那晚问起的那句：“你喜欢我吗？”
心里漫上层层叠叠的酸涩。
在这一刻，尹轩陌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
在她离开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