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区守卫队长，全名是瑞克·阿斯通，今年31岁，草根平民出身，据说祖上是肃帝国那边的奴隶，叛逃后辗转来到颂帝国这种小国家避祸。毕竟肃帝国是起源星的世界四大帝国之一，雄踞近两百年，在世界上横行霸道惯了，就算是奴隶逃跑这种小事，要是查实了，也从来不管是哪个国家收留的，会立刻派遣大队人马上门兴师问罪。
好在后来世界大潮滚滚，立宪，皇族退居幕后，所以各帝国的奴隶制也就纷纷的废止了。如此一来，奴隶叛逃这种小事情，也就没有人再有追究的兴趣了。
瑞克队长正在和两个核心手下商量事情，他们面前摆满了一次性饭盒和罐装啤酒，菜色丰富不说，如果仔细看，菜都是高档食材星级烹饪，色香味俱全，与很久以前用矿泉水瓶装台子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啤酒也是高价品，厚土教士牌，大超市里卖42个铁币一个的500毫升的拉罐装，如果仔细看，在罐子的不起眼处还标注了小小的“特供”单词，特供倒不是说在市面上绝对买不到，现在都什么朝代了，这些原来只能是贵族享用的特供品，要是愿意翻倍出价，还是能有渠道购入的。而且，特供也不是说工艺上有什么不同，主要是原料上，采用优选品，少污染，无公害，天然的麦香味浓郁，而不像是其它劣制酒，一股子冲鼻的香精味。
桌上摆的几盒烟都是市面上能买到的顶级香烟，2个银币一盒，品牌不一样，但都代表着面子，拿出去办事的时候递一递，上一上，都挺好使的，味道也规规矩矩，香味醇厚，绝不至于抽着抽着就堵了，燃烧不均匀什么的。
瑞克队长和两个手下很随和地吃吃喝喝，绝对没有什么珍视的感觉，本来，凭他们一个月一两枚小金的薪水，是绝对不可能进行这样奢靡的日常消费的，就算是瑞克队长，可以查知的账面薪水，也不过是4枚小金。
自从起源星第四次全面战争开始前夕，世界金融系统全面崩塌，纸币信用货币全面退出历史舞台，金属有价货币也重新的登上了历史舞台，1枚大号金币=10枚小号金币，1枚小号金币=5000枚铁币，1枚银币=100枚铁币，1枚铜币=10枚铁币。反正这些有价实体货币，随时随地都可以被转化为战略物资，而且，现在世界仅存颂帝国一国了，民众也不会再相信任何其他的信用货币，所以，也就不存在返回信用货币的群众基础了。
话说回来，要是没点权势，可以在道上讲得上话，可以随意捞钱的门道，谁愿意在矿区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呆着。瑞克队长和罗兰矿长一样，都是苦出身，其实他精着呢，绝不是表面上的那一幅粗旷模样，要是没有点手段，没有点头脑，说实话，现在这地位也轮不到他。
三人坐在靠近边境墙的一幢二层小楼里，这里是矿区守卫部队的临时休班楼，两面开窗，北面是高高的金属墙，南面就是正对着四方街的落地玻璃窗，都是防弹玻璃，技术进步，透光性也相当不错，都看不出厚重感，能看到外面天光已经昏暗了，是下午七点钟光景。
四方街的窝棚比其它十一条街都要高大些，其中夹杂的集装箱式箱屋和砖石土木结构的屋子，也比其它街道上的要多得多，说起来，确实算是人矿工人里面最繁华的一条街了。距离八点宵禁还有一小段时间，这时候街上的中年矿工挺多的，站在窝棚外面的那些女人也用不知哪里搞到的劣质化妆品打扮了一番，在招揽生意，赚取掉艰难获得打赏的男矿工们的金钱。
现在仍算是晚餐时间，瑞克队长也不着急讲正题，吃着菜喝着酒，有的没的和两个亲信瞎聊着，嘴里黑话连篇，毕竟现在这个时代，贸然提到某些领导的名讳是大忌，这可不是中世纪那种灯下黑没有人管的时代了，手机、电脑、各类移动监听器、卫星、墙壁震动，包括远程的定位扩大候听仪器，再加上AI的加入分析，只要一旦触发监听监视的警报，就会被立刻锁定。
毫不夸张的说，遇到对帝国高层有威胁的个体，一旦被锁定，军事卫星上一道激光从天而降，可以直接将人化作飞灰。在四战前这种事情也只有在四大帝国才会发生，而现在战后二十年了，全球的很多顶尖科技，包括很多已经无主化的民用、军事、间谍卫星，都被颂帝国悄然收入囊中，普通人，根本不知道现在颂帝国的底子有多厚。
所以，黑话都是常换常新，也只有经常在一起说话的人，才知道彼此间说的是谁，指的又是什么事情。
此时正在聊的话题就是关于罗兰的，聊得很高兴，但也非常隐晦。
“号号就是调皮了一点，不过家长还是很看好这孩子的未来的，不然的话，也不会拿成绩单说事儿了。”一个手下抽着烟，向他的老领导瑞克队长说着，态度很轻松。
瑞克呷了一口啤酒，弹弹烟灰：“那也不一定，老人家子女众多的，老人嘛，总是希望子女成气，小孩子之间也要保持良性竞争才是好事。”
另一个表情阴郁的手下则道：“可是要出了问题，说不定先被打的是别人家的孩子。”
瑞克安慰了一下：“谁家的小孩也不是傻子嘛，但总而言之一句话，落后就要挨打，穷苦无依的肯定会先被送上战场，懂的都懂。”
三人很有默契的点点头，也就不再继续说关于罗兰想找守卫队顶缸的事情。而是转换了一个话题，讲到了眼前的现实情况，这也可以最大限度的迷惑AI监控，毕竟这些科技玩意儿，虽然分析能力超越人类亿万倍，但是理性思维的发散性，却仍旧无法比得上人类。而且，对于帝国高层的威胁级别不高，监控的等级也就不会太高。
室内的暖气很足，先前讲话的那个光头手下用纸巾擦了擦头皮上的汗珠，灌了一大口啤酒，用夹烟的手指指窗外下方，“老领导，你说这些当官儿的为什么不把下面的这些路面好好的修一修，下水道也扩一扩？看看，雨季马上就要来了，一下雨就淹得泽国一般，去年时候还飘着死尸，真他妈恶心。”
瑞克笑笑，“莱利那么精明的人，这些情况当然都是知道的，说实话，要是我坐他那个位子的话，我也不会修的。”
那个阴郁的年轻手下也点了点头，用刀叉埋头消灭一块牛排，并不搭话。
光头好奇地问：“为什么呢？”
瑞克指指光头，笑着看他：“你小子就是不多读书，就算平时多看看小说之类的闲书也行啊，人们总说食肉者鄙之类的屁话，其实上位者看得更高更远，这是不争的事实嘛。我先问你，要是矿工们住的环境都干净整洁了，你心里舒坦？”
“那……”光头思考了一下，不说话了。
“我们再聊得极端点，要是那些矿工都和你一样抽2个银币的烟、喝1个银币的啤酒，你心里舒坦？”
“屁啊！一帮垃圾，凭什么？”光头几乎有点想拍案而起。
“哈哈哈哈。”瑞克大笑，他就是喜欢这个家伙的直率，就像罗兰信任自己的直爽模样一样。“这不就对了？你说凭现在的帝国实力，凭现在的科技能力，难道修出一个现代化的监禁区，对于我们的莱利大人是什么难事吗？当然不是啦，轻轻松松的对吧，咱们退一万步讲，就凭那些烂泥般的矿工自己出力自己修整，完全不动用什么机械，环境也绝对比现在这状态好得多，可就像你说的，凭什么呢？他们环境好了，生活优越了，怎么体现得出咱们生活的优越性？”
下面的矿区越来越黑，终于，第一次宵禁铃声响起，矿工们开始慌乱地回归各自的窝棚，如果二次铃响仍有在外活动的矿工，随时可能迎来守卫的子弹。
生意都在后半夜才做，罗兰矿长也开车回城去了，现在正是最空闲的时候，让下人来收走了室内的残余食物和空罐子，瑞克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三副眼镜给自己和两个手下戴上，手抬起在半空中比比划划的。
这是三副可以展开同一个全息图像的局域网VR眼镜，现在除了最无能的平民，已经没有人再去使用什么纸质地图了，既不直观，也不方便交流和进行沙盘推演。
这年头情报信息就是领导力，谁的地位高，谁手中掌握的实时数据就更精准详尽。
当然，现在又不是要打仗，也就是玩儿罢了，想要把锅直接甩到瑞克脸上，也没那么容易，反正这个世界就是如此，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下面再找个顶缸的也容易，只是现在是敲边鼓的阶段，还没必要搞得太大。
瑞克指指显示在房间中央的矿区立体图，将图形拉到地面上，指着上面的一个个的白色光点说道：“喏，现有的3021名矿工，地上的和地下的，都在这上面标注了，这些小红点是159名守卫，当然，咱们的泰勒副队长不在上面，到了队长这个级别，不在监控范围，嗯，应该说不在咱们这个级别的监控范围之内，”
说着，他看了一眼那位阴郁的年轻人，说：“库里副队长也不在这里面，”
然后指指光头，“老三，你也不在，我亲自抹掉的。”
接着，又指着那些小绿光点说：“这492名都是咱们矿区的后勤人员，也就不用说了。”
最后，才指着那一大十小的黄色光点说：“喏，这个是咱的目标了，一名雷神教教士，和十名教仆。”
叫老三的光头兴奋地搓搓手，“终于要开始办人了，雷神教，油水应该是挺足的呐。”
瑞克亲热地戳戳光头的脑袋：“别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先敲边鼓就行了，咱们多的不说，这次争取帮库里把泰勒办踏实了，所以不能急，也不能让泰勒这老小子有所察觉。”
那个阴郁的库里副队长默默地点了下头，“是，都等了十年，也不急在这一刻。现在，还是把情报工作搞踏实的好，一方面先查清楚明的暗的雷神教信徒是哪些，另一方面，让下面的矿工自己窝里斗一斗，把水先搅浑吧。”
***
老梗按照多年来的习惯，早早就躺在了他那张由两块叉车板拼起来的破床上。
矿区供给的那点东西根本吃不饱，守卫大人们的打赏跑腿任务也不是每天都有幸能遇到的，又没什么娱乐项目，下工回来早早躺下，睡着了就不饿了。
不过，现在的老梗既不感觉饿，也不感觉困或是累，全身舒畅，简直是左右无事。
实话实说，早上刚刚感到身体变异的时候，以为是梦，然后，确实有点小兴奋，但是到了现在，觉得也不过就那么回事，寡淡如水，不过，中午听到酒鬼那句濒死的心声，稍微有了那么一点点的触动。
以往闲来无事的时候，为了打发剩下不多的生命时光，老梗就会坐在矮矮的床板上，摸着黑收拾整理窝棚内不多的物件，用白天捡的碎石块铺铺地面、清理下小沟渠、擦拭一下棚壁、用手扭扭板子间的细铁丝什么的。但今天被按进了粪水里，除了发现自己完全不需要呼吸之外，莫名激发出一种类似于超级感知力的能力，这一下午到现在，老梗就一直在玩这个。
整个矿区三千多名矿工、一百多名守卫、近五百名后勤工作人员、十一个雷神教的人，全都在感知范围之内。
而且，并不是说只能感知到一团团的光点。
光点只是最粗略最直观的感知，根据老梗自己的琢磨，这代表着人类的一团光点，并不是什么电子显示仪上的标注，而是灵魂。因为稍一凝神，就像是往上退了一个层级，每一个人的血脉筋络都呈现出来了，再往上退，就是肌肉皮肤，然后才是身外物的衣裤、外貌长相。
这种感知能力，完全不像是红外热成像之类可以比拟的，任何建筑物、土地、地下，都不可以隔绝，感知之精准，就像是亲身游历到目标对象的身边，然后可以任意地潜入到别人的躯壳之内，探知一切秘密。当然，也可以像是飞跃至半空中，俯瞰整个24区的全景，而且不是单一视角，而是可以随时随地化身千万，每一个细节，包括每一粒尘泥、每一只蝼蚁、每一个小动物，包括罗兰矿长后院里豢养的那两只宠物狗，尽收于感知之下。
再稍稍集中一点注意力，空气中的各种微粒与灰尘都尽数感知到了，接着，那些建筑物之间的有线电流也尽在感知范围，无线电信号的辐射以及接收，也以一种波状粒子的发散和接收形态，一一的呈现出来。
虽说完全不至于令老梗兴奋，但还是挺好玩儿的，很快，老梗就从矿工中找到了那两个自己还欠着人情的老伙计，而且，每个声音、每个交谈内容，都清晰感知，这未免让他感到呱噪，随着对于感知力操控的熟悉，也让他学会了如何屏蔽并不重要的声音和内容。
而守卫队长和他两个亲信的对话，倒也引起了老梗的一点兴趣。
以前他听矿工之间串闲话，说半夜里有守卫带着一些矿工，与境外的魔族进行黑市交易，还有些不信，但现在已经从侧面得到了证实。
魔族能带给颂帝国人的东西，千奇百怪，但帝国能给魔族的，也就是唯一的高价物——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