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与以往十分不同，是一种苏羽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他本该在自己温暖柔软的大床上醒来，再给黏黏糊糊的左卿一个早安吻，充实的一天才算开始。
但今天，他醒来时没找到左卿。
床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温度，另一边冰冰凉凉的，代表左卿早就起来了。
苏羽皱着眉从床上坐起，换好衣服后，他慢吞吞来到楼下，打算找左卿问问是不是有什么事。
因为他的一句话，左卿现在非必要不会早起，就算有事要做，他也会在前一天晚上和苏羽说清楚。
昨晚他什么都没说，要么就是发生什么紧急情况，他来不及告诉自己。
苏羽这么想着，不多时便来到了楼下。
楼下也空无一人，安静地令人不适。
苏羽的一颗心缓缓悬起，他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预感，有什么事情脱离掌控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他立刻打起精神，首先去左卿经常待的工作室里逛了两圈。
出乎意料的，工作室内不只是没有左卿，甚至连东西都寥寥无几，像是被什么人扔掉了一般。
苏羽脚步沉重，身体默默绷紧。
绝对有问题，左卿不可能会把他的那些制作傀儡的工具扔掉。
除非是有别人。
但以左卿的能力，又有什么人会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扔他的东西呢？
苏羽环顾四周，找不到一丝破绽。
谁会做这些？
苏羽又把别墅找了一遍，哪里都没有左卿的痕迹。
就像他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一样。
苏羽拿起手机，明明他有左卿的联系方式，却根本联系不上他。
左卿，还有左卿生活过的痕迹都彻底消失了。
苏羽面色发白，有些无措地看着手中的手机，指间慢慢捏紧。
他翻遍了自己的手机，左卿联系不上，厄水、何子叶也已读不回。
他咬牙，直接给何子叶打了一个电话。
熟悉的铃声响起，何子叶像是听了几秒钟铃声，没有第一时间挂断他，但最终还是没接。
苏羽不信邪，也打给了厄水。
厄水更直接，连听都没听，直接在铃声响起的一瞬间就挂断了。
苏羽骂了两声，默默收起了手机。
他打算直接去找何子叶问问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说走就走，他连早饭都没打算吃，直接走向大门。
刚靠近门口，他就敏锐地察觉到一丝危险，身体微微侧开，躲过了飞速射来的一把水果刀。
刀尖砸到地面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鸣叫，而后弹开落回地面。
苏羽额头冒出几滴冷汗，他眼神锐利，第一时间向刀飞来的方向看去。
现在他不是傀儡了，受伤了很容易死。
目光落在角落，一个身影动了动，缓慢走了出来。
苏羽眉头紧蹙，一言不发地看着走出来的人。
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眼前的人居然长着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不，不只是脸，身形也一样，甚至连投掷飞刀的习惯都一样，基本上就是另一个他。
除了气质和眼神略有不同以外，苏羽都要以为自己在照镜子了。
苏羽看着那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缓缓靠近他，暗自戒备起来。
在靠近到一个距离后，苏羽听见了他满含警惕的声音。
“你是谁。”
声音除了有些暗哑外也与他一模一样，他眼神像淬了毒，每一眼都像是想把苏羽活剐了一样。
苏羽被这个眼神看得浑身不舒服，他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将这个问题抛给了他。
“我还想问你呢，你是谁，怎么会在我家？”
他眉毛微挑，眼露嘲讽，自上而下地扫视了一遍苏羽。
“你家？我怎么不知道左卿还把他的房子过户给你了？”
他轻声开口，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苏羽却眼睛一亮，急急地追问他。
“左卿？你认识左卿吗？”
那个人原本阴冷的眼神在听到苏羽的问题后骤然变得狠厉。
“当然认识，你找他？”
与他的眼神不同，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
苏羽犹豫片刻，想到自己也没什么头绪，于是点了点头。
谁知在看到他点头后，面前的人却像是看见了什么好笑的东西一样，嘴角咧开，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别找了，我杀了。”
苏羽一呆，嘴巴不敢置信地微微张开，瞳孔颤抖，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眼前这个与自己一模一样的人看起来并不强，左卿没理由会被他杀掉。
苏羽收敛起脸上的表情，拧着眉看他。
“他在哪里？”
那人看着苏羽，突然啧啧出声，目光甚至露出一丝怜悯。
“我都说了，他死了，我杀的。”
苏羽抿了抿唇，见他死活不肯开口，只能用实际行动逼他说了。
他身体动了动，下一秒就将地上的水果刀捞在手中对着那人。
“我最后问一次，他在哪里？”
他的语气也不自觉带上一丝阴鸷，恍惚间，两人的身形几乎重叠。
苏羽的眼神看得对面的人愣怔片刻，他再次打量了一下苏羽，答非所问道。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苏羽一言不发，见他还是不愿意说，当即提着刀闪身刺去。
他的动作很快，对面的人更快，轻而易举就躲开了苏羽的攻击。
他甚至还有闲心观察苏羽，在苏羽又一击不中后，他才像是失去了耐心，手腕一转就夺过了苏羽手中的刀。
刀尖指向转变，搭在了苏羽的脖子上。
与苏羽一模一样的人一手将他面朝墙按住，刀尖威胁般贴近了肌肤几分。
苏羽呼吸一滞，脖子下意识仰起，躲避着几乎贴在脖子上的锋芒。
“你怎么这么弱？”
背后的人嘲讽中带着不解地开口问道。
苏羽咬牙切齿，一脚蹬向墙边，用背撞开了那人的钳制。
他盯着面露讶异，动作却像闲庭信步般的人，冷声开口。
“你到底是谁？”
“我？我是苏羽。”
自称苏羽的人无所谓般开口回答着。
苏羽瞪大眼睛，他用审视般的眼神仔仔细细地看着面前的人，而那人也大大方方地张开手臂，像是要让苏羽看得更清楚一些一般。
“看完了吗？我就是苏羽，你不也是吗？”
【苏羽】手臂垂下，有一搭没一搭地把玩着手中的水果刀。
苏羽不信邪，问了几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问题，却发现面前的人都能一一回答上来。
一次两次还好，可他甚至连苏羽小时候偷偷踩水坑，不小心掉沟里弄湿了半边裤子这种小事都知道。
这下苏羽不得不相信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着【苏羽】，问出了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
【苏羽】眉毛一挑，将问题返还给他。
很显然，两人都不知道另一个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应该说是苏羽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里没有左卿，厄水和何子叶也不愿意和他接触，明显不是他的世界。
所以，是平行世界吗？
苏羽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自己，说出了自己的猜想。
【苏羽】点了点头，也认同这个说法。
两人本就是同一个人，思维方式自然也一样，苏羽能想到的，【苏羽】也能想到。
知道自己才是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后，苏羽明显不安了起来。
“你知道怎么回去吗？”
他病急乱投医般问了一句。
【苏羽】嗤笑一声，像是在嘲笑他的愚笨。
不用他开口，苏羽就默默闭上了嘴。
也是，他要是知道，就不会和苏羽打起来了。
“那你知道左卿在哪里吗？这个世界的左卿。”
苏羽叹了口气，重新捡起了这个问题。
【苏羽】眉眼一冷，语气森然。
“你还要问几遍，都说了被我杀了。”
他看起来有些生气，苏羽眉头微微皱起。
原先他还有些不信，但结合别墅的情况，再想想厄水和何子叶对他的态度，苏羽虽不情愿，但依旧接受了这个事实。
只是，虽然这个世界的左卿不是他的左卿，但苏羽的心脏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眼底的情绪被【苏羽】全数察觉到，他身体顿了顿，有些不自然地开口。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左卿？”
【苏羽】语气十分不好，似乎苏羽对左卿的关心是他无法接受的事情一般。
苏羽薄唇微抿，半晌也没说话，直到【苏羽】的眼神都不耐烦起来，他才轻声开口。
“在我的世界，他是我爱人。”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静的连两人的呼吸声都显得那么清晰。
【苏羽】眼睛瞪大，嘴巴动了动，看起来像是想说些什么。
苏羽看着他，有些疑惑。
还没等他开口问出他的不解，【苏羽】就先一步骂道。
“你他妈和他在一起了？”
一句还不够，他又喋喋不休地骂着。
“你他妈贱不贱啊？啊？苏羽！艹，你不会还在洗脑的状态里没出来吧？”
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靠近苏羽，掰着他的脸看他的眼睛，像是想看出他眼中的茫然来。
苏羽皱着眉撇开了他，语气冷硬。
“我好得很。”
他态度也生硬起来，任谁被这么骂了一通都不可能再有好脸色了。
见苏羽态度坚决，眼底清明，确实不像被洗脑的状态，【苏羽】指尖颤抖，不敢置信般退后两步。
“你…你他妈好个屁！你要是好，能和左卿那种烂人在一起？”
【苏羽】像是接受不了这一切一样，捂着脑袋摇头，像是想把这段记忆从自己脑中甩出去一样。
苏羽沉默着看他的表演，心中产生一种割裂感。
【苏羽】的行为比他要更情绪化，看起来很不稳定，似乎一个火星子就能引爆他，气质也比他要更阴冷几分。
这还没完，【苏羽】缓过劲儿来，又指着苏羽劈头盖脸一顿骂。
“他对你做出那种事你都能原谅他？你忘了他逼你杀人了吗？他有拿你当人看吗？就这样你还能看上他？你他妈真是贱的没边了！”
【苏羽】越骂脸色越白。
“艹！你他妈回去就给我改名！不许和我叫一个名字！”
他这么骂了半天，苏羽却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苏羽】猛猛喘了两口气，直接拿着水果刀递到苏羽手上。
“你回去必须杀了他！听我的！就拿刀捅到他心脏上就行，一刀就死了！”
他又气又急，嘴唇都失了血色。
苏羽看了他几眼，手上一松，水果刀便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苏羽】眼看着水果刀落地，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几秒钟后，他恶狠狠啐了一口。
“你他妈就是贱！左卿给你洗脑洗的挺成功啊，被折磨成这样都不愿意杀他？你他妈确实好得很！”
【苏羽】像是骂累了，一脚把水果刀踢飞，挽起袖子就要给苏羽一顿揍，意在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拳头刚刚捏紧，还没来得及落在苏羽身上，苏羽就轻飘飘开口回应了一句。
“我为什么要杀我的狗？”
此话一出，又是全场寂静。
【苏羽】的拳头不尴不尬地停在半空，又想落下又想收起的。
好半晌后，他才颓着身子收起了要揍苏羽的架势。
他瞥了苏羽一眼，闷声开口。
“你什么意思？”
苏羽眉毛挑了挑，自顾自走到沙发上坐下。
“左卿不只是我的爱人，也是我的狗，我为什么要杀他？”
顿了顿，他又看向呆呆站在原地不动的【苏羽】，好笑地问道。
“怎么了？你的左卿不是吗？”
【苏羽】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刻炸毛了。
“你他妈说话注意点！什么叫我的左卿？”
他胸口剧烈起伏，看苏羽的眼神满是凶恶。
此刻，他觉得自己和苏羽的身份好像对调了一般。
明明他才是那个更强的人，眼前的苏羽，只要他想，立刻就能捏死。
可偏偏，他却感觉自己才是那个落入下风的人，他暴躁易怒，苏羽却像是在看他表演一样从容不迫的。
甚至对左卿的态度也是如此，苏羽有办法将左卿变成他的狗，他却只能一刀捅死左卿。
【苏羽】的愤怒，苏羽完全没当回事。
见苏羽波澜不惊的样子，【苏羽】自己就泄了气了。
他撇了撇嘴，一步一停，极为不情愿地挪到了苏羽身边，磕磕绊绊地问道。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
苏羽微凉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指尖在自己身边的沙发上点了点，都不用说话，只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苏羽】就明白了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愣了愣，身体下意识就按照苏羽的动作动了，待他反应过来，屁股已经挨在了沙发上，坐在了苏羽身边。
这是久居上位时独有的气场，压迫着【苏羽】的每一根神经，如潮水般无孔不入，让他根本来不及抵抗，只想按苏羽说的做。
反应过来后，【苏羽】倒吸了一口凉气，蔫蔫地耸拉下肩膀。
“我好像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了……”
苏羽让他坐下就是为了给他说说自己和左卿之间发生的事，没成想他还没来得及说呢，【苏羽】自己就先蔫了。
苏羽承认，为了让明显比自己更强更暴躁的【苏羽】能好好听自己说话，他是用上了一点平时对付左卿的手段，但他也没想到对【苏羽】的效果会这么明显。
苏羽猜测，可能是【苏羽】一直以来都是受左卿控制的，听从命令早已刻入了他的身体中，从未处于上位的他在遇到苏羽后，自然而然地选择了服从于他。
想到这里，苏羽叹息一声。
他没管【苏羽】的低沉，嗓音柔和地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精简又准确地描述给【苏羽】听。
还在失落的【苏羽】听完后，气息明显又沉了几分。
他咬了咬牙，低声说道。
“……难怪，难怪你能驯服他。”
“如果我当时也能……”
说到这里，【苏羽】默默噤声，只是暗自咬牙。
他们本就是同一个人，苏羽会有那方面的欲望，【苏羽】自然也会有，只是两人选择的路不同，才导致了最后的结果不同。
正所谓上流失之毫厘，下流差之千里。
但【苏羽】却并不后悔自己杀了左卿。
他将自己的事情也与苏羽说了一遍，尤其着重描述了最后一刀捅进左卿心脏时的感觉，越说越来劲。
苏羽沉默着听完，【苏羽】越说，他就越想见到左卿。
从【苏羽】的描述中，苏羽可以猜出，这里的左卿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只是两人之间缺少刺激，左卿始终没能确认自己的心意，一直把【苏羽】当做自己的物品，自己可以随意对待，却不容许他人触碰分毫。
尤其是最后……
苏羽意味深长地看了【苏羽】一眼。
这里的左卿最后也耗费精力将【苏羽】变回了人类，而且耗费的能源比他的左卿那时付出的要更多，这才导致虚弱期的左卿会被【苏羽】轻而易举的杀死。
杀死左卿后，【苏羽】第一时间将别墅内有关左卿的东西全部扔掉了，这才导致他来时没找到任何与左卿有关的东西。
而且，【苏羽】似乎还有要搬出去的打算。
对此，【苏羽】的回答是。
“我才不要在这个地方多待哪怕一天。”
他声音很低，眼神阴翳，即使知道了另一个自己和左卿是爱人，他对左卿的恨意却丝毫不减。
【苏羽】已经在攒钱打算搬出去租个房子了，今天是他待在这栋别墅中的最后一天了。
除了人以外，他什么都不打算带走。
所有的伤痛、回忆和身不由己，都会随着他的离开而散去。
他会拥有新的生活，拥有真正的自由，享受属于自己的孤独。
再没有一个名叫左卿的人强迫他，限制他，逼他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
他会如他的名字一般，展开自由的羽翼，在这个陌生又充满恶意的世界顽强地活下去。
他会重获新生。
苏羽最后是看着【苏羽】离开的，他拒绝了【苏羽】同去的邀请，继续待在别墅内。
他来时什么样，走时还是什么样，除了少了一个人以外，没有任何变化。
再次醒来，他的身边是温热的。
他回来了。
苏羽动了动身子，一不小心把左卿弄醒了。
左卿睁开迷蒙的眼睛，意识还不清醒，手却一捞，将苏羽抱进怀里拥着。
“阿羽……再睡一会吧……”
他带着鼻音开口，声音是少有的温软，像是收起了全部爪牙的小猫，浑身上下只剩下柔软的绒毛。
苏羽贴着他，几秒钟后，他猛地翻过身，将左卿压在身下，硬生生将他吻到清醒。
见左卿眼神变得清醒不少，苏羽展颜一笑。
“左卿，我已经杀死过你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