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不须归>第42章 又来?

  离了府衙,涂山伯玉道出心中疑问,“你怎知晓我在此处?”

  慕容胤瞥他一眼,“应是我问你,为何会在此处才对。”

  年轻人实话实说,“宫里太闷了。”

  年前,涂山伯玉以涂山氏大族长的身份觐见燕王,被皇帝赐居玉阳宫,听宫人说燕都今日有上元灯会,他在宫里呆得无聊,便想出来转转,谁知燕国差役实在不讲道理,不过几个问题答不上来,竟说抓人就抓人。

  慕容胤想了想,禁不住点头附和,“那倒也是。”世间最闷的地方,莫过皇宫。

  “燕都真热闹。”

  慕容胤心有所感,“若是蜀中无乱事,当比燕都还热闹。”

  涂山伯玉回头看他,“你就这么把我领走,不会有麻烦?”

  “我怕麻烦?”

  “不怕不代表没有。”

  “你都说了宫里无趣,我也觉得是座牢笼,舍了去,岂不更加快活。”

  “你舍得下他?”

  慕容胤想起今夜撞见的人,默然良久,“舍不下也舍了。”他问对方,“倒是你,难道要一辈子假扮一个老人家?”

  “祖父去得突然,国中又突生变乱,无奈之举。”

  “找个机会向族人说明吧,你不一定会比你祖父逊色。”

  “你救了我的族人,我还未曾向你道谢。”

  “救他们的不是我,是你支撑着他们的信念,是他们靠自己走到了今天。”

  涂山伯玉苦笑,“入陈无望后,我原本也只是随口一说,叫族人北上到燕国来,并没想到燕国真的会接纳他们,毕竟国与国之间的事,远比我想象中复杂。”

  “所以你把族人骗到燕国来,自己反倒藏在大罗山中哪也没去?”

  “祖父的棺椁,总要有人照看,若你当时就亮明身份,告诉我族人的境况,我也不会那般为难你,更不会……”

  “让你欠着我的,总好过我欠着你的。”

  “好奸诈。”

  “那我要多谢夸奖了?”

  天色微明,游人散尽,五皇子慕容琛走出画舫,踏上河岸,“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手下低声回报,“已按殿下的吩咐,将人给张大人送去了。”

  “好。”

  “殿下,昨夜的刺客当真是太子安排的?”

  慕容琛摇头,“老三现下还入不了太子殿下的眼,慕容詹若然出手,老三可没那么容易全身而退。”

  “那主子命我将落网的刺客交给张大人是……”

  “张氏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上,可不是简单的一介女流,孟家倒台以后,张开不单盘下了旧主的地盘,这些年手下更汇集了不少三教九流,这家人绝不是安分的主。”

  “属下明白了。”

  慕容琛笑问,“你明白什么了?”

  李俭愣了一下,“三皇子……太子……他们……”

  “想多了,老三现在还没胆子跟太子较量,该回宫了,你留在这里,等他醒来送他回去。”

  李俭看了眼停在岸边的画舫,“主子放心。”

  一清早,裴府饭桌上聊得热火朝天,昨夜六皇子前脚刚出京兆府,后脚他将刺客领走的消息就已飞遍皇城。

  夫人照顾五儿,一宿没睡,天亮时才刚刚歇下,老父早早去了官署,几个小的没有父亲母亲约束,谁还记得“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规。

  “他都被贬进寒露宫了,还不安分,不仅当街打伤五哥,竟然还指使刺客行刺三殿下!”

  “年前就是他坏了三哥的婚事,不然三嫂早就进门了。”

  “就是,要不是因为恼恨他,三哥后来也不会病成那副模样。”

  “年前他为了争功,要出使蜀国,可笑无功而返,他自己没用,就把气撒在大哥头上,怪大哥谏言阻拦他立功。”

  “我看,他要行刺的恐怕是三皇子才对。”

  “那倒也是,他昨晚不是已在大庭广众之下放话了吗?这人可真是心胸狭窄。”

  星竹在饭厅外的回廊上立定,低声问主子,“公子,同小公子们一起用膳吗?”

  “罢了,回去吧。”

  “那星竹将早膳给公子送到房里?”

  座中人想起刚刚听到的事情,“六皇子亲自领走了刺客?”

  星竹点点头,反应过来又摇摇头,“大家都这么讲的。”

  慕容誉后背挨了一箭,所幸箭头入肉不深,只留下些皮外伤。

  府中内院,慕容誉与姨丈对坐案前,各自沉默。

  天亮前有人给姨丈送了一份大礼,正是晚间当街行刺的刺客之一,姨丈用了些手段,在刺客咽气之前审出了幕后主使。

  张开面色凝重,“早知太子心胸狭窄,没想到这么快就动手了。”

  “果然是去岁重阳宴得罪了太子么?”慕容誉心有戚戚,他一心想令父皇开怀,故而命伶人驯养了两只仙鹤,没想到会为此惹来麻烦。

  “只怕他一击不成,还有后招,殿下,往后你要更加小心谨慎,好在我这些年在地方上也经营了一些人脉,稍后我便调些好手进京护卫殿下。”

  “有劳姨丈。”

  “太子一时半会儿,怕是动他不得,接下来只有将计就计了。”

  “将计就计?”

  张开深深看了他一眼,“六皇子。”

  慕容誉皱眉,“六儿?”

  “谁都知道是六皇子从京兆府带走了刺客。”

  “可那人并非今夜的刺客。”

  “殿下,你还不明白,事到如今,他是也得是,不是也得是。”

  “可是六皇弟……”

  “他已不认你这个皇兄,你还将他视作皇弟?”

  慕容誉陷入沉默,男人嘴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容,“你想不想知道先皇后是怎么死的?”

  “姨丈这是何意?先后娘娘不是……病殁的吗?”

  “病殁?是啊,她不病殁,你的母妃又何时才能出头?”男人忆起往事,拂髯叹息,“你出生以后,我与你母亲原本打算,若是先皇后无子,便将你记在她名下,如此你就是名正言顺的嫡子,她本该一生无子,是六皇子夺了你的富贵呀。”

  “姨丈!”慕容誉满脸震惊,这一字一句俱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姨丈却如此堂而皇之地说出来,难道说……

  “你母妃心存顾虑不肯告诉你,可你对往事一无所知,又怎会懂得,我与你母亲为你担了多少风险,费了多少心血。”

  “不……母亲与先后娘娘情同姐妹……”

  “殿下错了,主仆焉能做得姐妹?殿下忘了,今夜六皇子是怎样羞辱殿下的?”

  “我……不……这不是真的……我不信……”

  张开面不改色,“殿下跟六皇子之间隔着的是弑母之仇,他不死,总有一天受害的会是你和你的母亲。”

  “今夜六儿在街上对我说的那番话,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什么?”

  “当年的事情做得很干净,我不信他能找到什么证据。”张开果断抛开旧事,“不管他知道与否,行刺的罪名必须坐实,有六皇子在中间缓冲,我们就不会这么快对上太子。”

  “可是……”

  话未说完,外间突然响起三急两缓五下敲门声,跟着亲信在外间通报,“殿下,大人,裴家大公子来探望殿下了。”

  张开忙起身,“昨夜所幸有惊无险,殿下此举虽然莽撞,但结好裴氏,有益无害,臣先行退下。”

  慕容誉心中震恐尚未平复,此刻又倍感羞耻,昨夜那支箭即使他不拦,裴景灏身边的侍卫也足以护他周全,便是因为箭来的那一刻,他是经过权衡之后做出的举动,所以那已不是他以为的情谊,而全然成了一种算计。

  一向无人问津的寒露宫外,今早也是热闹非凡,淑妃张氏天不亮就跪在宫门外,哭哭啼啼将半个皇宫的奴才主子都招了来。

  慕容胤伤口疼了大半夜,懒得理会那疯女人,直到两个小崽子偎到床边紧张兮兮说外面来了好多人。

  他走到宫外,老头子正黑着脸立在人前。

  “大清早的,这又是在闹腾什么!”

  “陛下,臣妾有罪!”

  “胡言乱语,你有何罪?”

  “陛下,臣妾身为婢子,原本早该随先后娘娘而去,实是心里舍不得陛下,舍不得孩儿,如今誉儿已长大成人,臣妾不求他荣华富贵,只望我儿一生平安,陛下!”

  “这是干什么?昨夜的事朕已经听说了,京兆府查出刺客,朕定当严惩。”

  “陛下,臣妾向殿下请罪!”

  慕容胤冷笑一声,皇帝的脸色更黑了。

  “娘娘在世,臣妾侍奉不周,娘娘去后,臣妾苟活人世,殿下为主,臣妾跟誉儿是仆,殿下屈居寒露宫,臣妾与誉儿未能侍奉左右,有失尊卑,罪大恶极。”

  皇帝斜睨一眼立在一旁事不关己的六儿,宫中的流言他早就听说了,“逆子,昨夜之事还不从实讲来!”

  慕容臻瞄了眼狗脾气上来,连皇帝面子都不肯给的人,笑嘻嘻走上前去,挽住老父的胳膊,“给父皇请安。”

  皇帝瞧见爱儿,怒色稍敛,“你就是这么请安的?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慕容臻脸一垮,忙松开老父,退后两步,作势要行觐见大礼,“儿臣失礼,这就给父皇请安。”

  皇帝偏疼小儿,原本就是一句戏言,“免了。”

  “多谢父皇。”慕容臻膝盖尚未弯下去,听得此言,又立即趋回老父身边,“六哥这里大清早好热闹哇?”

  他说着望向跟前跪地不起的皇妃,“一大早娘娘怎么眼泪汪汪的?三皇兄没事吧?我正说要去探望。”

  张氏垂首道谢,“多谢七殿下关怀,只是皮肉伤,并无大碍。”

  慕容臻眼里心里都是遗憾,“无碍便好。”他扭脸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好兄长,“六哥你也真是的,三皇兄招你惹你了?”

  皇帝的脸色更难看了,“你知道什么就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慕容臻瞧了眼跪在地上的女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父皇你不知道啊?昨晚在街上,六哥亲口说三皇兄是什么……仆婢之子,不配与他称兄道弟,还威胁三皇兄要杀他,路上的人都听见了。”

  “岂有此理!”皇帝闻言勃然大怒,他年轻时的确荒唐,许多事情愧对发妻,尤其是淑妃母子,但错已经错了,再谈此事简直就是打他的耳光,“六儿,这话当真是你说的?”

  “是我说的。”

  “你好大的胆子!”

  慕容胤最瞧不上他父皇的地方就是他永远也不会说自己错了,“陛下认为我说错了?”

  慕容臻察觉到父子之间剑拔弩张,也知道此事敏感,难得好心一回,“父皇消消气,六哥想必也只是同三皇兄开玩笑罢了,哪能真这么干,要我说,六哥唯独不该把刺客领走,再怎么说,国有国法,对吧,父皇?”

  忠心的臣子不会惦记着君王曾经的过错,懂事的儿子更不该试图揭开父亲旧日的疮疤,皇帝怒瞪着屡教不改的儿子,“朕且问你,七儿说的是真是假?”

  慕容胤不欲开口,昨晚他带走涂山伯玉时就知道,这锅他背也得背,不背也得背。

  张氏知道七皇子不一定是在帮她,但他们共同对付六皇子的目的显然是一致的,“陛下,六殿下年少,一时气话做不得真,誉儿与六殿下自小一起长大,手足情深,岂会纵容刺客行刺兄长,定是受人蒙蔽。”

  “是啊,父皇,此事定然有误会。”慕容臻也在旁“好心好意”添油加醋,“昨夜奉命缉拿刺客的乃是京兆府的大人,此事一问便知,绝不会是六哥所为。”

  “不用问了,我认,刺客是我派去的,失手以后我便将他杀了,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

  皇帝气得七窍生烟,张氏满面惶恐,涕泪交加,“殿下,是臣妾僭越,誉儿何辜,殿下若有怨气,臣妾愿意以死谢罪,只望殿下勿再迁怒皇儿!”

  张氏说着,竟当着众人的面,一头撞向身后不远的柱石。

  “淑妃!”

  “娘娘!”

  府中奴仆将客人引入厅中,内室听差的婢子见主人披衣起身,忙上前搀扶,“殿下有伤在身,太医交代定要当心。”

  “无妨,更衣会客。”

  不多时,主人转出卧房,裴景灏行礼问候,“殿下的伤势如何了?”

  慕容誉摆手,“皮外伤而已,不打紧,还劳烦你跑一趟。”

  裴景灏叹道,“殿下昨夜因我受伤,我心里如何过意得去。”

  “莫要这么说,倒是我一时情急莽撞了,这么些侍卫在旁,哪里轮得到我保护裴大人。”

  二人正闲话之际,外间忽闻仆侍高声喧哗。

  慕容誉皱眉起身,“何事吵嚷?”

  话音未落,府中管家已急急领来一位宫人,宫人方一立定,便扑倒在地,嚎啕大哭,“殿下,娘娘在寒露宫外寻短见了!”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