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不须归>第122章 绑了

  埋伏在密林中的少年,紧盯着小路上渐行渐近的车队,他屏住呼吸瞄准目标,振臂将弓弦拉满。

  “惊蛰,别误伤了公子!”小安子猫在后头,不放心地低声嘱咐了一句。

  哑儿全神贯注,并不理会,这是最好的伏击地点,只准成功,不许失败。

  顾元宝鼻尖冒出细汗,车队里除了几个带剑的红衣武士,其余不过都是些寻常道人,应当不难对付,但不知为何总有一种难以明状的焦躁盘踞在他的心里,又或者说他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却无法判断危险源自何处。

  目标已经进入射程,惊蛰暗暗计算车队行进的距离,他的第一个目标是伴行在马车一侧的红衣武士。

  埋伏在他身后的众少年心照不宣,只等弦声为号,而后动手。

  但不等他放箭,哑儿却先听到一声弦响,他以为是自己沉不住气,手上出了岔子,可手里的弓仍是满的,箭在弦上,不是他。

  他想回头看看,是不是身后哪个小子不听号令,擅自动手,可不等他回头,耳畔风声越来越急,锋利的箭头穿透疾风所发出的尖锐的呼啸声越来越近,不是敌人进入了他的射程,而是他自己早已在敌人的射程之中!

  他听到一声惊呼,来不及分辨是谁在叫他,只听一声钝响,跟着抬眼正见一片白羽在颅顶颤动,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给敌人的羽箭扎穿了脑袋,但没有,长箭擦着他的发髻攒进了身后那棵粗壮的老树。

  凭空飞来一队人马,刀甲鲜明,气势汹汹,顾元宝看得清楚,为首之人长弓在手,便是方才射箭之人,他不甘心地推推边上的人,“撤。”

  “那裴公子怎么办?”小安子焦急问道。

  “再找机会。”

  “那位将军我怎看着如此眼熟?”小安子抓乱了头发,没听见答话便被身旁的少年强行拉走了。

  哑儿恨恨瞪了眼半路搅局的人,冲身后埋伏的其他人做了个撤退的手势,众人听命忙收了弓箭,徐徐退入林中。

  “出了什么事?”蜀将昝吉瞥见身旁小将突然搭弓放箭,奇怪地回头问了一声。

  涂山鹰若无其事放下手里的弓,“没什么,瞧见野物手痒罢了。”

  男人不满地瞧了他一眼,“国主派遣我等出使邻国,前面就是陈都,切记谨言慎行。”

  “知道了。”

  人马继续行进,涂山虎勒住缰绳,碰了碰身边人的胳膊,“我说不来,不来,你非要来,难不成真要帮着陈国跟燕国作战?”

  “有何不可?”

  “你说有何不可!”

  “阿虎,难不成你怕?”

  “……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涂山鹰望着他,没搭腔。

  青年目光深沉锐利,面容冷峻果决,早已不再是当初的落魄少年。

  涂山虎看着身前一言不发的人,回到蜀地后,这几年他们随父辈一起四处征讨,平定蜀中内乱,辅佐新王登基,太平日子没过多久,国主却又接到陈国的国书,向蜀地借兵共御外敌,陈王言辞恳切,许诺颇丰,不想国主竟当真答应下来。

  这外敌是谁,天下皆知,王上亲自点兵,助陈国抗燕,他原本以为阿鹰不会来,他当然也不想来,可谁知这人竟主动要来,他便也只好跟了来。

  出兵助陈是以德报怨,正面抗燕是以怨报德,王上是怎么想的,他不清楚,就连阿鹰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清楚,国中内乱尚未平息,又派遣精兵离开蜀地掺和外间的事情,他真后悔跟来,听说率领燕军攻打陈国的正是六皇子殿下,这要真在战场上遇见恩人,岂不是要羞死了!

  道中忽逢人马,老道一行也不得不停下避让,观对方衣甲肤色不像陈军麾下,但大摇大摆出现在国都附近,当也不会是敌人。

  “贫道稽首,将军何来?”

  昝吉催马上前,“奉蜀王令,觐见陈国主。”

  道士闻说大喜,“原来是西蜀的将士,蜀王深明大义,派遣神兵助我王卫护都城,实乃我南朝百姓之福。”

  “道长言重了。”

  张道人一路上总觉心神不宁,如今见对方军容威武,且也正要去往陈都,老道斟酌一瞬,“贫道亦往陈宫去,车上带着为王上炼药的药引,十分珍贵,可否与众位将军同行。”

  涂山鹰下意识耸了一下眉头,“炼药”二字又勾起了他的一些不好的回忆,“莫非陈王也嗜丹药?”

  张道人循声望向人后突然开口的小将,“国主春秋正盛,不好此道,此乃医病疗疾之药。”

  昝吉眼睁睁看着没规没矩的手下提缰转向人后的马车,径直伸手掀开窗纱,“涂山鹰,不可放肆!”

  青年若无其事放下垂帘,“看看而已,道长都未曾发话,将军又何必动怒。”

  昝吉见状,眉头不觉皱得更深,肃清叛逆,涂山氏立功不小,可骄横跋扈,目中无人也叫人憎恨,此次国主令他率领涂山氏子弟援兵陈国,未尝没有借刀杀人的用意在其中。

  老道虽也觉这小将行事恣意鲁莽,但好人他一贯会做,“小将军好奇罢了,不妨事,不妨事。”

  “道长宽宏大量,天色已晚,既然同路,便由我等护送道长回都城。”

  “那就劳烦将军了,贫道荣幸之至,不胜感激。”

  车马成行,蜀军浩浩荡荡开赴陈都,涂山虎见身边人路上似乎一直在关注那辆马车,忍不住奇怪地问道,“阿鹰,车上有什么?”

  涂山鹰似笑非笑,“你信不信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涂山虎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涂山鹰放下嘴角的笑容,当年燕王崇信妖道,以活人炼药,还冤枉蜀人丧心病狂盗食婴孩,那人明明知晓,却还是选择信口雌黄包庇昏君,如今他不顾性命也要搭救的人眼看也要成为他人炉中的丹药,不是报应又是什么?

  “阿鹰,你到底在想什么?”涂山虎想不明白对方话中的意思,越加迷惑。

  “我在想,国主让我们到这里来的真正目的。”

  涂山虎斜了他一眼,“不是你自己要来的么?”

  涂山鹰没有说话,是他主动要来的不假,可是国主点兵,恰恰点的都是涂山氏子弟,但又偏偏叫一个才力平平的昝吉来做主将,实在令人费解。

  天色渐渐暗下来,背光的悬崖下,辛四甩甩头,踢了下悬在身旁的辛六,“别睡,听见没有!”

  辛六艰难地张开眼,“我真的……坚持不住了。”

  “屁话,公子尚未脱险,我们怎能死在这里?”辛三抿紧干裂的嘴唇,满脸焦急不甘。

  “都……都怪我,若不是我提议从后山潜上来,我们大家也不会中了敌人的陷阱。”辛七话语中全是自责懊悔,他擅长观辨山势,断定后山有路,谁想最后竟是他领着大家自投罗网。

  意识已经模糊的辛九隐约听见身旁传来响动,他勉强睁大眼睛,却见身边人仍在耗费体力顽固挣扎,“辛一,你干什么?”

  男人的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我们这些人中,你的轻功最好,从我这里借力,想办法上去。”

  辛九不很明白他所说的借力是什么意思,莫说这个高度他根本没有把握上得去,即便上去了,恐怕也敌不过上面那些武功高强的守卫。

  他回头正要询问,却见对方手腕上方的绳索已经有了断裂的迹象,而那人竟还在挣动,他登时脸色大变,“别再乱动了!”

  可对方根本不听劝告,“辛九,机会只有一次。”

  不等他稳住心神,对方挣断绳索的一瞬间,辛九只觉眼前金光一闪,跟着只听“铮”得一声,困缚双臂的绳索竟被辛一指间飞出的金叶子削断了。

  二人几乎同时坠落下去,偏又因一点细微的时间差,渐渐拉开距离,错身的一瞬间,辛九强忍不安结结实实踏上同伴的肩膀借力而起,顾不得因为受力而加速下坠的人,立时用尽全力提气纵身,登云而上。

  但他受了重伤,早已筋疲力竭,平地就在眼前,却终究差了一点。

  眼见得功败垂成,害得辛一白死,谁知力尽的那一刻,他忽然被人从上方拽住了手腕,跟着一股大力猛将他甩向崖顶,不等他看清何人相救,一道黑影已如鹞鹰一般飞下山崖。

  慕容胤觉得自己定是跟高处犯冲,回头崖摔了一回,落日崖摔了一回,前日被九黎追杀摔了一回,爬上积云山还得来一回。

  那日他跌入急流,没想到会被水冲到积云山附近,他知道陆行舟名下的魔宫就在这积云山上,不想刚上来就看到吊在山崖下的人。

  阴暗的石窟中,男人安排好了宫中大小事务,此刻正要来取夫人交代的最后一样东西——裴家五公子的人头。

  刚刚走进牢房就听见那小子不知死活仍在高声怒骂,他上前打开牢门。

  “我三哥呢,你们把我三哥怎么样了!”

  “小子,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

  裴景佑看着男人缓缓从腰间拔出佩剑,他本能地挣了挣被拷得结结实实的手,“你要干什么?”

  “送你上路。”

  裴景佑看见对方眼中的杀气,这才真正慌了神,不,他不能死,他还没救出兄长,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你……你不能杀我!”

  “这可由不得你。”

  他越是挣扎,手上的镣铐却仿佛拷得越紧,他下意识想后退,却连双脚也被锁在一起寸步难行,难道……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么?

  剑光扫来的一瞬间,他猛得闭紧了双眼,没等来致命一击却听到一声嘲讽的笑,“原来卫尉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心头一跳,睁眼只见慕容胤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那要杀他的人已被同来的黑衣卫士一剑封喉,当场死透了。

  辛三提剑砍断少爷身上的锁链,扶起劫后余生被吓得两腿发软的人。

  裴景佑又气又恨,扑上去冲着来人挥拳要打,不等辛九阻拦,他一拳没砸下去反倒委屈至极地将人抱了个满怀,“你怎么才来!”

  慕容胤没料到一见面就对他喊打喊杀的裴五少爷竟跟他来这一出,闹得他一时措手不及,“喂……”

  裴景佑自小养尊处优,从没遇见过真正的危险,自来了陈都却几次三番身陷险境,早就心力交瘁,不堪折磨,离家日久总算见到故人,难免失态,这家伙……勉勉强强也算是故人吧。

  “少爷,王爷身上有伤,我等须马上离开这里,去找三公子。”

  裴景佑大惊,“你说什么!三哥他不在这里吗?”

  “两个时辰前,公子被送去了陈都。”

  “什么?又去了陈都!”裴景佑扒着面前人,“还等什么,我们快去救我三哥啊!”

  一行人立刻下山,所过之处,屡见死人横在道上,裴景佑松了一口气,他矛盾地瞥了眼走在身前的人,尽管他极不愿承认,但这人一出现,他总算是有了主心骨。

  大路上忽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慕容胤翘首望去,只见顾渊一马当先,眨眼就到了跟前。

  年轻的卫士慌忙急火翻下马来,见面前人好似方经一场恶战,遍身是血,还有那些裴府的侍卫,个个带伤,十分狼狈。

  “殿下!”

  慕容胤的视线早被顾渊后头的两个绿眼怪撅住了,他张口想骂,却又怕自己眼花看错人,直到两个人高马大的鬼奴一左一右跪在跟前,牵起他衣角掩面大哭,他才确信这两个家伙是真的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裴小五没被眼前这俩鬼吓到,反而被山道上密密麻麻缓缓行进的蛮人吓了一跳,他扯扯身边侍卫的衣袖,刚想问话,突然听见有人冷声吩咐,“顾渊,把他给我绑了!”

  不等裴景佑闹明白把谁绑了,眨眼蹿到跟前的侍卫已经钳住他两臂,像押囚犯一样将他押了个正着。

  “慕容胤,你干什么?”

  裴府护卫虽知殿下没有恶意,可见自家公子受制,还是本能地抢上前来,做出防备的姿态,“殿下!”

  “把他们也给我绑了。”

  “殿下!”

  顾渊倒是乐意,朝手下使了个眼色,立刻连主子带侍卫全绑了。

  “把他们送回燕都交给裴府。”

  “殿下三思!公子尚未脱险,我等岂能离开?”

  裴景佑也一脸不服气,“我走了,那我三哥怎么办?”

  慕容胤拉起跟前长跪不起的两个鬼奴,“我会把他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裴景佑瞧着对方人多势众,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六皇子今非昔比,有他去寻三哥,好过自己没头苍蝇一样蛮干,父兄在家得不到消息,想必也急坏了。

  “你可要说到做到!”他见对方身边人手也不多了,“要不他们留下帮你吧。”

  “都这样了,留下拖后腿么。”

  裴景佑吃瘪,暗卫虽然都想留下,可主子所说的确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