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不须归>第142章 龙气正盛

  慕容誉上前,好心把人翻了过来,好让对方看见他的脸,“六弟,还记得当年上元夜你是怎么对我的?你不是要杀我吗?现在你说谁会先死?”

  “我只问你,陈都街头那些刺客,是不是你派去的?”

  慕容誉想起被人送到府中的那些人头,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你不是都已经查出来了吗?”

  “我想听你亲口说。”

  “好,那兄长就满足你,是我派去的,我叫他们带你的人头回来,可惜都是一群废物。”

  慕容胤不再多说了,这就够了。

  慕容誉转向皇帝,“父皇,只要你配合,乖乖写下传位诏书,你就是宫中的太上皇,你我依然是父子,儿臣依然会好好孝顺父皇。”

  “竖子,一国之君,你不配。”

  “所以,父皇是不肯配合了?”

  “朕贵为天子,绝不受人要挟,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慕容誉大笑一声,“哪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他从侍卫手中接过佩剑,剑尖直指着地上不能动弹的人,“哪怕我杀了他?”

  “杀吧,你将宗室杀绝才好,届时全天下都会知晓,你是如何坐上皇帝位的,看天下谁能服你。”

  “你!”慕容誉忍无可忍,“这是你逼我的。”

  慕容胤挣了几挣,依然没能挣动,老头子给他下药真是舍得下血本。

  他望着手提长剑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的人,外间的喊杀声还在继续,但离得较远,眼下含光殿已经被彻底包围。

  慕容肇见三儿面带杀机朝六儿走去,慌忙立起身来,“竖子尔敢!”

  慕容誉顿住脚步,回头望向老父,“父皇这就心疼了?怎么不见你心疼心疼老大,老二,老四,老七?”

  君王脸色铁青,“若非先皇后要朕看顾你们母子,你二人焉能活到今日。”

  慕容誉神情变了又变,“父皇……想说什么?”

  “你们真以为当年的事朕一无所知?”

  慕容胤总觉得他爹哪壶不开提哪壶,好像生怕他死得不够快。

  慕容誉紧盯着自己的父亲,“所以我从那时起就没资格了,对吗?”

  君王绷着脸没有说话,慕容誉眼中含着羞耻与愤怒,“既然这样,那你们就都去死吧。”

  慕容胤急得满头大汗,他已在尝试最后一种方法了,强行让阻滞的内力逆行,这法子足以让他冲开体内的禁制,后果是废掉这一身武功。

  眼见得那疯子已转提长剑朝皇帝走去,却在这时,殿外忽然急匆匆走进一个人来,正是拾遗张开。

  “殿下!”

  慕容誉瞧见来人,面色稍缓,“姨丈,出了什么事。”

  “你母妃那里出事了,你快过去看看!”

  慕容誉下意识皱起眉头,“我母妃?”他提步要走,下一刻又提剑转了回来,“我先杀了这对父子!”

  张开上前拉住他,“殿下,此事不急,殿下还未取得传位诏书,至于靖南王,恐怕还需要利用他,诱回陈启功与南方一干将领。”

  慕容誉沉默一瞬,“姨丈思虑周全,是我莽撞了,我先去看看母妃。”

  “殿下且去,这里有我看着。”

  慕容誉前脚刚刚离去,门外立时转进一个内官。

  侍卫照例伸手阻拦,却听张开吩咐,“让他进来吧。”

  “是,大人。”

  慕容胤见得来人,忍不住又将目光投向了门前那位张大人。

  来人进殿先是朝皇帝恭恭敬敬拜了一拜,见皇帝点头,这才赶忙起身奔到他身边。

  慕容胤张口含住对方手中的药丸,心说还是草儿哥靠谱儿,他刚想跟人说话,对方却抛下他,跑去照看李珲了。

  慕容胤碰了个冷钉子,这才多长时间,干爹比主子亲了?

  张开转向殿外,“尔等好生把守,我与陛下还有些事情要说。”

  “是,大人。”

  张开闩上殿门,快步朝殿内走来,君王面上带着戒备,慕容胤却想知道,他到底是谁。

  来人见殿内已无他人,慌忙剥下面皮,当场将九/五至尊吓了个激灵。

  慕容胤也禁不住大吃一惊,“鬼面?怎么是你?”

  鬼面惦记老教主的伤势,可眼下燕都已经是这副情势,他也不好在此时说明缘由,他混进宫中已有些日子,遍寻王爷不着,幸而遇见了曹芥,“王爷,此事我过后再告诉你,眼下柔然大军已兵临城下,该如何是好?”

  父子二人闻听此言,俱是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慕容誉匆忙赶到锦绣宫,万万没想到,在宫中又看到一个张开。

  男人隔着一层轻薄的帘幕正立在母亲的寝殿之中,这是不合规矩的事情,他压着心底的愠怒,也顾不上询问,为何姨丈刚刚还在含光殿,此际已到了锦绣宫。

  他劈手挥开纱帘,先看到了一把剑,张开手里的剑,剑尖还在滴血。

  之后看到了母妃,母妃倒在地上,瞪着一双惊惧的眼睛,仿佛至死也不敢相信,会是眼前这人动手杀她。

  “……姨丈?”

  男人转过身,低声笑了一下,“三殿下,我正要去找你,怎么样?皇帝与靖南王都已经杀了吧?”

  温厚可靠的长辈好似一下子变得判若两人,慕容誉想起方才在含光殿见到的人,一时惊慌失措,脚下连连退却,“你不是张开!”

  男人提着沥血的长剑步步逼近,“殿下说对了,我的确不是张开,我的真名叫仆固仁荣,乃是猃狁王座下的武师,二十多年前我在与羌人作战中受了伤,之后便与部落失散了,是孟家的商队路过救下了我,还将我带回中原,自此我改名换姓蛰伏在孟家,彼时你的母亲和你的姨母都是先皇后跟前的侍女,家主爱重我,便将你姨母许配给了我。”

  “你告诉我这些……”

  “这个计划,原本是要利用六皇子来完成的,可惜先皇后死得早,六皇子又与孟家从不往来,还好你的母亲争气,并且还非常地有野心,又有你姨母这根线,我们可谓是一拍即合。这个计划,我与大王整整筹划了二十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府军中有一半已经换成了我们的人?”

  慕容誉想到什么,立时如坠冰窟,“你想说什么?”

  “现在大王的铁骑已经到达燕都,而府军正在互相残杀,你说,我柔然铁骑多久可以攻破城门杀进来?”

  “不……不……你骗我,姨丈不会是奸细,不会杀我母亲,不会里通外敌……”

  男人嘴角露出一个狞笑,“那你下去好好问问你的母亲吧!”

  慕容誉看着眨眼之间就到了近前的人,他先是感到说不出话,后又觉得张不开口,既而连呼吸也变得异常艰难,他本能地想再看一眼倒在地上的母亲,却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与母亲是一模一样的死状。

  “大人!”

  张开扯下悬在手边的纱帘,擦掉剑上的污血,“何事?”

  “大人,含光殿内陛下与靖南王都不见了!”

  “你说什么?皇帝与靖南王没死!”

  漆黑的甬道中,皇帝看看身前提灯引路的小奴,目光掠过压阵的黑衣卫士,又斜了一眼身后的儿子,“慕容胤,你给朕老实交代!你怎知朕的寝宫内有直通城外的密道?”

  慕容胤顺嘴一说,“老祖宗告诉我的。”

  皇帝扬手就要赏他巴掌,“你再胡扯一个!”

  慕容胤撤开身子躲过老父的巴掌,“我说真的你又不信!”

  曹芥低头在前,目不斜视,“陛下,王爷所说并非虚言,初入皇陵,主……王爷便有了中邪的症状,奴才念经烧香欲为王爷驱邪,可是俱不灵验,也许皇陵龙气正盛,先皇的确地下有灵。”

  慕容胤惊讶地张了下眼,行啊,如此会说话,不愧是天子身旁第一人。

  皇帝哼了一声,心里犯怵,什么龙气正盛,他可不想去跟父皇谈天。

  李珲不知哪里疼,低低哀呼一声,曹芥连忙扶过去,“干爹……”

  慕容胤瞧眼对他爱搭不理的小奴才,他还腰疼呢。

  皇帝面色深沉,老祖宗有遗训,这密道除了皇帝一人之外,谁也不能知道,甚至若非必要之时,决计不可开启,如今……

  慕容胤猜到父亲心中所想,他当然知道开启密道的后果,这条密道直通太/祖皇帝的地宫,是太/祖皇帝给后世子孙最后的庇护,一旦外人进入,不仅意味着皇宫的秘密就此宣之于众,老祖宗的陵寝也会受到惊扰,但眼下是真正已到了存亡之际,非常之时。

  “父皇,你放心,老祖宗地宫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敞开了也招不来贼人。”

  原本是句安慰的话,却听得皇帝登时火冒三丈,“好你个兔崽子!朕叫你去修皇陵,你连老祖宗的地宫也敢翻,看朕不打死你!”

  “怎说翻脸就翻脸?谁翻了,我那是误闯的!”

  曹芥跟干爹对视一眼,俱是苦笑,这种时候也就只有六殿下还有心情与陛下寻开心。

  侍卫依命点亮四壁的灯台,火光照亮漆黑古旧的宫殿,慕容胤明白城中事态紧急,片刻也耽误不得,但此事没有皇帝首肯,恐怕无论如何也无法顺利进行。

  皇帝也知晓孩儿有话要说,“说吧,你的退敌之策。”

  “好,父皇既然问起,那儿臣就说了,城外的柔然军队主要是骑兵,骑兵在开阔之地或能来去如风,无往不胜,可一旦下得马来,战力必定大打折扣,儿臣要向父皇请两道诏令,第一,准儿臣将城中百姓集中到皇宫大内,若最终连宫闱也守不住,请父皇准百姓经由皇宫密道撤出皇城,第二,准儿臣召回残余的府军,若城门坚守无望,则放敌人进城。”

  皇帝良久未做言语,“府军为反军渗透,今夜一场厮杀,几乎损失殆尽,金吾卫也遭人暗算,大批军士身中剧毒,已不能再战,放数万敌人进城,你有克敌之法?”

  BaN慕容胤沉默片刻,忽然折下双膝,神情郑重跪在君父脚下,“儿臣当竭尽全力,卫护皇城,以待援军。”

  城楼上死尸相枕,已经接二连三攀上瓮城的柔然武士,像被鲜血刺激的野兽,发出胜利的嚎叫,凶猛地扑向垂死挣扎的敌人。

  顾渊双手提着沉重的佩剑,脸上血水汗水模糊双眼,面色僵冷,两眼无神,仿佛一个杀人的机器。

  但这杀人的机器已没有多少威力,剑刃上深深浅浅的豁口被鲜血覆盖,麻木的手臂似乎只是凭借身体的记忆在重复训练时所学到的杀招。

  慕容胤一脚将攀上女墙的柔然武士踹下城楼,回身险险避开劈到脸上的剑光,他气恼地冲上去按住浑身是血的人,“傻小子,见人就砍呐!”

  顾渊涣散的视线缓缓在他脸上汇聚,半晌才后知后觉叫了声,“……主子。”

  “快,带上你的人,跟我撤到内城去。”

  顾渊登时就醒了,“那怎么行!我刚刚才接到的命令是死守城门!”

  ”刚刚才接到的命令?谁给你下的命令?”

  顾渊回身一剑刺死身边的敌人,从怀中摸出一份带血的金帖,“……不是主子你么?”

  慕容胤一把夺来,打眼一瞧,还真是他的命令,“怎么回事?谁盗老子印信!”

  他一嗓子吼罢,忽在惨厉的厮杀声中,听见一声冷哼,“赠我的时候,说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一扭脸就不认账了。”

  慕容胤应声问头,正看到早就已经离开燕都的人,在大花二花的卫护下一步一步登上瓮城。

  慕容胤见得来人,脸色大变,“你怎还在燕都!”

  裴景熙立在灿烂的朝霞中,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这一眼他等了二十年。

  慕容胤显然还未察觉来人有何异样,嘴上还责备他,“没走不说,你怎么还跑这儿来了,多危险你知道么?瓮城台阶这样高,爬高上低也没个人搀扶?”

  跟着裴景熙一同前来的还有一支三百人左右的卫队,这支卫队不由分说立即加入守城的战斗,三百人衣着互不相同,也不像训练有素的军队,但个个身手了得。

  慕容胤知道这是不应该的,他如今已是统兵的将领,大敌当前理应身先士卒,立刻加入战阵,与守城将士共同杀敌,但他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他在面前人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