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多天连轴转的忙碌加上情绪崩溃,沈今安的高烧已经悄无声息持续三天多。

  高烧导致沈今安在警车上昏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沈今安短暂丧失了视觉。

  他微微转了转头,能感受到眼前是一片漆黑的布,厚实柔软,没有一丝缝隙,无法透过光线。

  然后是鼻息间轻微刺激的味道。

  再然后,他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双手双脚都被绑着,依旧是两根黑绸带。

  沈今安无法控制地皱眉,一瞬间在脑海里过了很多人的猜想。

  首先排除警局,其次排除的是....秦禛。

  秦禛大概已经马不停蹄地出了淮市,毕竟连他道别的时候,秦禛都没和他说话,大概是怕透了他,沈今安在危险的间隙,无比自嘲地想着。

  房间里的人似乎比他更能沉得住气。

  僵持良久,沈今安能听到外面开始下大雨了。

  身侧就是窗户,并且窗户足够大,说明这不是密闭的环境。

  他终于问出声:“你是谁。”

  没有回音,大概不是在空旷的环境中,是在一个小房子里,沈今安想。

  没有人回答。

  “你想要什么。”

  依旧没有人回答。

  淮市和涟市相接,夏季气候都差不多,在闷热的天气时常有雷阵雨倾盆,在天地间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再迅速退下,留下一片潮腻的空气。

  沈今安的头很疼。

  他忍不住在嘈杂的雨声中长长呼出一口气。

  坐在椅子上的男人慢慢俯身,椅子腿和地板发出轻微的摩擦响动。

  沈今安逐渐感受到男人的气息逼近。

  直到唇上渐渐传来温润的触感。

  一直淡定的沈今安突然剧烈挣扎起来,他拼命摇着头往后躲,两人纠缠几秒,沈今安莹白的脖颈无助地仰起,他倒在沙发上,黑缎下浸湿一片泪。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离他极近的男人依旧没发出声音。

  他神色淡漠地盯着沙发上蒙着眼睛反而愈加漂亮昳丽的沈今安。

  似乎在欣赏这场他带来的狼狈与浩劫。

  “求你....不能这样。”

  沈今安在敌人面前丢掉最后一丝尊严,手臂和脖颈处的皮肤因为刚才的争执泛起大片红色,声音颤抖。

  在这个快得只有几秒的吻里。

  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中。

  他很快就想好了这个男人的死法,是被一刀一刀凌迟,然后把他的嘴唇和舌头割下来喂鱼。

  即使是错的,也一定要做。

  从前的沈今安高高在上,哪怕家中遭受重创,他依旧靠着出身站在别人一辈子都够不到的山峰上。

  他是外人眼中可以轻易东山再起的豪门独子,员工眼中出生在罗马,手段凌厉不近人情的沈总。

  没人知道,他是掌权人,也是被自已打造的牢笼禁锢多年的可怜人。

  他只是,不想别人说他可怜,不愿意把伤口剖开展露给任何一个人。

  甚至连他自已,都不愿意承认他的悲罔。

  黑缎被解开了。

  秦禛那张平时总是漫不经心的俊脸陡然出现在面前,他就那样冷静地看着沈今安,像个无情的审判者。

  “我也不可以么?”,他沉声问。

  沈今安的挣扎陡然停了。

  通红的眼睛里闪过很多情绪,绝望、惊讶、无措和茫然,他很小幅度地摇摇头,很快被秦禛桎梏住了双手。

  秦禛垂眸看着他,又问了一次:“说话,我也不可以么?

  下一秒,沈今安仰起头,唇瓣主动贴到秦禛唇上。

  一滴滚烫的泪从眼眶流出。

  这是沈今安第一次看到如此冷漠没有任何表情的秦禛。

  但他知道。

  有人救他了。

  有人来救他了。

  “秦禛.....”

  *

  警局内。

  王尧面色如常地待在拘留所里。

  过了半天,有个女警察开了门,叫他再去一趟审讯室,他没说话,扶了扶眼镜,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王尧,你说是沈今安指使你去杀人,是否有证据。”

  “有。”

  “证据在哪?是你带来的那个本子吗?我们翻阅了案件资料和当年的案件档案,那个本子上确实记录着所有当时和沈家有联系的所有人,但这并不能说明什么,现在我问你,是否还有新的证据。”

  王尧掌心出了一点汗,但他的神情依旧淡定,“我还有更直接的证据,我要等我的律师和沈总到了才会说,你们如果想知道,快点叫沈总过来就可以。”

  “你确定保持这个态度吗?”

  王尧笑了。

  一想到沈总很快就会来找他,他甚至想笑得猖狂,“是。”

  “王尧!”,预审警察拍了下桌子,“配合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你在对萧俞进行人身伤害的时候被我们当场抓获,你是不是以为你犯的事很轻?别人来找找关系你就能出去?!”

  “我告诉你,你这是故意杀人未遂,你所说的沈总已经把监控和录音给到了我们警方,现在我们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些事是你自已出于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主动想为你的上司报仇!”

  王尧戴着手铐的手同样拍桌子,金属和桌子碰撞的声音刺耳。

  “什么监控?我不相信!你们不用套我的话,沈总一定会来!”

  “什么监控你没有资格知道,你手机上的信息我们也用技术还原了,前天下午,你说要动手,沈今安明确给你回复的是不行,除此之外,你们之间没有任何利益往来,并且,沈总那边提出,这个本子是你从他办公室偷的,如果事实成立,你就要再加一条罪名。”

  “我.....”

  残酷的事实砸下来太快。

  王尧说不出话,他的嗓子干涩地像是吞了一整个沙漠,任何一次吞咽口水的动作都让他觉得无比艰难。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被毫不留情地推回拘留室。

  那个本子的确是他偷的,但沈今安明明早就知道,怎么会现在才提出来。

  他不信,不信沈今安不来救他。

  沈今安有权有势,有很多种方式可以帮他脱罪。

  他可以和萧氏做交易,让萧俞放弃对他的控告。

  还可以来认罪,和他一起在监狱待着。

  不论哪一种,王尧都会庆幸地接受,而不是现在这样,他独自坐在阴冷的拘留所里。

  他砰地一声扔了眼镜。

  一只镜片的玻璃碎片七零八碎散落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