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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运会期间,虽有老师再三叮嘱,可发生意外的人数依旧暴增,座无虚席,医务室哪怕对此早有准备,可人手还是不够,一个个也是忙碌得很。

“你别动,让我左边先进!”“明明应该是右脚!”

“左脚!”“右脚!”“左!”“右!”

门口传来一阵争吵,声音渐渐变大,听清这内容的人面色古怪,甚至有点想笑,这简直是两幼儿园小盆友在吵,一个个都好奇地朝门口瞄去,想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

下一秒,伏泽那张生无可恋的脸从门口挤了进来,紧跟着挤进来的还有哪怕在门口也依旧没停下拌嘴的两人。

“你就不能慢一点吗?”

“你以为谁都向你一样磨蹭啊?”

好在两人还有理智,众目睽睽之下,也还要脸皮,进门后没在这相对安静的地方继续吵下去。

云昙说:“你去排队,我扶着他。”

“你弱,你去,我来扶着。”谢傲安回。

云昙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惦记着伏泽的伤,暂时没心情和他继续呛:“行,那你注意点,我松手了啊。”

云昙转头回来,看见谢傲安和伏泽已经找位置坐了下来,他随手把找来的冰袋抛给谢傲安,又转头回去排队:“先帮他敷着。”

学校医务室这边简单的诊断和冰敷了一下,然后就给他们开了张去外看病的单子。一般流程都是这样,基本上都会给学生开个假条,出去看病。

谢傲安在给伏泽冰敷,云昙没带手机,他找人借了个,出门给程师傅打电话,让他待会过来一趟,送伏泽去外头的医院。

学校医务室只能做个缓冲和中转,处理些紧急的情况,至于水平……不好说。

反正云昙是不怎么信任。

云昙转身出去刹那,室内两人的神情都有细微的变化。

“怎么样?”伏泽收敛了唇角笑意。

谢傲安像是刚回神:“什么怎么样?”

伏泽淡淡说:“你不是试探了一路吗?”

“果然瞒不过你。”谢傲安嬉皮笑脸说。下一秒他又恢复了严肃,沉吟片刻,他终于皱着眉缓慢地说了句,“我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说话间云昙已经从外边推门进来了。

谢傲安和伏泽交流了个眼神。

谢傲安看了眼手表,他放下冰袋,站起来说:“这不,说曹操曹操到。”

紧接着他拿起搁一边的书包,酷酷地甩到肩上:“剩下的交给你们了。我该走了,回见。”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出医务室。速度很快,在云昙没反应过来前,对方就只留下了个背影。

云昙眼中的意外一闪而过,转头问向伏泽:“他这是怎么了?”

伏泽笑笑:“没办法,他家管得严。当然,也有可能嫌我这个残废的人拖后腿,赶紧溜了。”

这话听听前半句就可以了。至于后半句纯粹就是开玩笑。云昙知道,别说这点小伤小病,哪怕是再恶劣的情况,谢傲安也是从头到尾坚定不移地站在伏泽这边。这也是云昙对他很欣赏的原因之一。

想到谢傲安离开这一举动,云昙若有所思。

对方既然敢离开,留伏泽一人在这,说明他对自己还是比较认可的。不然也不会把伏泽托付给他。

目的既然达到,云昙不再多想:“你回家一个人也不方便,要不干脆过去我那?”

“好,这段时间就麻烦你了。”伏泽又笑了,笑里带着旁人难以理解的深意,答应得格外爽快。

只是他这份笑意,在看到云昙一手拿着滑板,一手推着可折叠轮椅回来刹那,僵住了:“你这是干什么?”

云昙:“你说呢?”

伏泽果断拒绝:“我不要。”

云昙不理解,他转了转手头这轮椅,又指着外头笑道:“怎么了吗?要不是遇上了冯主任,我差点把那个大型婴儿车给你弄来。乖,坐上来试试呗?”

“不要。”

云昙:“为什么?反正是我推你,要丢脸也是一起丢。”

伏泽沉默两秒:“没必要小题大做。”

他目光虚虚落在云昙右手处,其实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像……

他始终不清楚自己当初明明有能力避开,却为什么会鬼使神差地自愿踩了上去。

坐轮椅也许对两人来说都是一个比较好的选择,就像是初中所学的动滑轮,省力

——只是费距离。

他一向干脆、利落,以效率为主,很少在乎其他的东西,被情绪干扰,可如今有个明显双赢的选择摆在他面前,他却心里却偏偏不想选择这一省事的方法。

这很奇怪。

难道真的是自尊心作祟?

见伏泽又一次沉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云昙揉了揉眉心:“滑板你别想,我怕直接把你摔残了,要不,还是我扶你?”

伏泽手指蜷缩了一下,像是隔空握上了别人的手,他轻轻“嗯”了声。

云昙扶着伏泽上了车,去了医院,得出的诊断结论和校医院差不大,无非就是说不算严重,好好修养个十天半个月,这几天平时注意涂药,不要揉,少走动,基本没什么问题。

回家后,云昙把药往桌面一扔,哼着歌扶着伏泽在沙发上坐下:“你是不是该请假了?”

“嗯,和冯主任说了。”

“多久?”

“具体没商量,他让我好了再去。”伏泽学着云昙,在沙发上瘫下来。

两人肩离得很近,近到甚至能听清彼此清浅的呼吸,从学校和医院这种格外热闹的地方走了一遭,再回到这软软的沙发,一起静静地躺着,什么也不用说,岁月静好的感觉就上来了。

伏泽微微偏眸,轻声说:“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开心?”

“啊?有吗?”

云昙笑着摸了摸自己脸颊,很快又放下了手,他也发现了,从医院出来,自己连上的笑容好像就没消失过,他坦然说,“好吧,确实是挺开心的。”

“我受伤了就让你那么开心吗?”

云昙勾搭他的肩膀:“哎呀,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伏泽说:“那是什么意思?”

云昙想了想:“你懂的,我一个人住啊,太无聊了。这不得想方设法把你拐过来多住段时间?”

“不用拐。”

“啊?”云昙突然卡壳了,转头看向伏泽。

伏泽看着他的眼睛重复了一遍:“我说,不用拐。我什么时候都可以过来。”

云昙惊喜:“真的吗?”

伏泽刚想反问一句‘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可突然又想到自己最开始接近云昙的目的,他顿时有点心虚,话到嘴边又换了词:“嗯。”

云昙斟酌着说:“那你家人那边……”

伏泽温和道:“没事,他们不会说什么的,这点你不用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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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这边是岁月静好,殊不知网络上早已闹翻了天。

先有云昙穿校服染发预热,再有下午的直播三千米长跑,再到伏泽的突然摔到,最后是云昙当众和木荷翻脸,说出那番维护的话语,一系列事情下来,基本已经达到了剧本中想要的目的——

大家都知道了伏泽和云昙的关系很好。

现在网上各自观点都有,赞同的,反对的,不接受的,不信云昙这么好心的,觉得伏泽不该和云昙玩的,认为云昙配不上的,替云昙说话的等等,也有一小戳人在讨论伏泽摔伤这事。

云昙下午没带手机出门,回来后也刻意地没去碰原主那部手机,和伏泽待着挺好的,他暂时还不想“干活”。一般情况下,除了必要的联系,他很少去动用它,毕竟往往很多时候,“它”意味着麻烦。

晚饭过后,云昙终于想起了正事。

“哎”

云昙苦着个脸,唉声叹气给“它”解了锁,果不其然,小红点遍布。

他看到了木荷给他发的消息:

16:56

-云哥,我怎么感觉你是真生气了?

-哥?

17:09

-哥,那个,我是真的按照你的吩咐来的啊

-那个水瓶真的是个意外

-谁知道偏偏这个时候掉进去了,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

看完木荷发的消息,云昙脸上神色冷了点。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云昙早就摸清楚了这个系统的套路,自然知道怎么样才能够平衡必走的剧情点与现实生活的关系,踩着线在系统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地“不听话”。

至于系统……

它明里暗里地劝说了几句,可能知道这个对象不好拿捏,也已经不再向最开始那样积极冒泡,它开始摆烂了,每次发完任务就跑,不见丝毫踪迹。

连带念任务的声音都是莫得感情。

这段时间一人一统相安无事,井水不犯河水。

是的,没错。

他发给木荷的是加戏后的剧本。他甚至明着告诉了木荷,说他觉得伏泽很不错,暂时不想整伏泽了。说让以后他按照他所说的来做,主要目的就是加深他和伏泽间的关系,绝对不能伤害对方等等。

系统那边的剧本是“原主”安排木荷真的往跑道上摔破碎玻璃杯,云昙也是摔玻璃杯碎片,只不过多了层布包。

可伏泽还是受伤了。

终点处人挤人,那个水瓶可以说成意外,毕竟人那么多,一激动,一不小心挤掉个矿泉水瓶也很正常。

但云昙知道它不是意外。他看着那个瓶子被人从手中扔落。他恰好瞥见,手的主人腕上系着根黑绳,正是木荷。

“怎么了吗?脸色这么难看。”伏泽的声音拉回了云昙的思绪。

云昙还在思考该采取什么样的方式来面对木荷,听伏泽问起,他犹豫了一下,把手机屏幕给伏泽展示了下,言简意赅:“那个瓶子是木荷扔的。你有什么想说的吗?”

“啊?”

伏泽一怔。

安静了一瞬,他才出声:“你为什么会告诉我?”

云昙有点莫名:“我为什么不会告诉你?”

伏泽笑了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很意外。毕竟,木荷应该也是你的好友吧?”

云昙下意识否决:“不是好友!”想了下,他补充了句,认真说:“只是一个普通同学。不是谁都能担得上‘好友’这一称呼,目前也就你一个罢了。”

“一个?”

“一个!”

“那还真是我的荣幸。”伏泽说。

云昙听到伏泽这么说,忽然就来劲了,也不管木荷那边的事,他一咕噜支棱了起来,跪坐在沙发上,假意委屈:“你真是这样想的?可他们都说是我配不上你!”

他滑到论坛的那个页面:“你看,这一个个说的!”

伏泽随意瞥了两眼:

—emmmm云昙这成绩也太差了吧?学神居然会和这样的人成为朋友?

—确实,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说伏泽成绩会不会被云昙给拖下来啊?

—两人成为朋友实在不合适,我话就放这了,迟早得闹掰!

—加一加一

伏泽没再继续看下去,他推开云昙的手:“网络上这些东西,听风是风,没必要放在心上。”

“可是,我还是很不爽啊。”云昙故意拖着调子,企图营造一种闷闷不乐的氛围。他还想再说点什么,烘托下气氛,再顺理成章地提出补课学习这一要求。可突然地,头顶轻柔地落下了只手,揉了两下,像是在安抚。

一道温和的声音传入耳畔:“没事,我给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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