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延扫了眼堵在身前小山似的几个高个,面上带着刀疤裂痕,又满不在乎得咧嘴露出一口黄牙,边狞笑边摸上自己挂在腰间的小刀:“你就是齐延?”
烟头堆积在地上,市区和郊区的临界点,人少得可怜。
他面无表情,语气却显低沉:“让开。”
好小子,真和他爹那样张狂。
领头堵着的男人露出一个笑,“小朋友,有急事啊?”
“正巧,我们也有急事,”他慢悠悠道,“你爹呢,把你抵押给我们了。”
“你知道的吧,他欠了我们很多钱……”
齐延抬眼,与他对视。
这双眼里其实瞧不出什么,黑黝黝的,就是看着瘆人。
装模作样。
男人清了清嗓子,不再去看他眼睛,“三百万。”
“你爹欠了我们三百万,抵押的就是你——”他顿了顿,“你的一切。”
“包括,你这个人。”
他说得上火,砸吧砸吧嘴,感到口渴,一旁还有小弟给他递上矿泉水,润了润喉咙,继续念叨。
齐延一句话也没听进去。
他抿了抿唇,余光掠过四周围住他的众人,在这份本应压力感十足的氛围里,思考脱身的可能性。
在这条必经路上遇见障碍实在倒霉透顶。
行径如何暴露,又是由谁透露,他心中大概有了猜想。
男人还要说些什么,被他打断,这俊俏的青年露出冰冷外的热情,勾了勾唇:“好。”
男人正笑,却见他顶着一张俊气的脸,走近道:“如果,你们能有这个机会。”
……
齐延结束掉手上的麻烦,借着脚下男人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天边已经黄昏,月亮影影绰绰。
他失约了。
柯漾为他准备的机会错失,但他还是坐上了汽车的后座。
司机尽职尽力,好脾气得询问:“齐先生,还要去吗?”
月色渐渐笼罩天地。
虫鸣的扰得人心烦,微风拂过,又卷起一阵尘土。
齐延抹去手掌沾满的血迹,轻道:“麻烦您。”
早早过了时间,没有通行证,抵达陈家门口也进不去,他去那又有什么用呢?
司机并不理解,但他听从柯小姐的话,总得将人带到现场。
至于其他,并不在他思考的范畴。
陈家门口是一大片的梧桐树林。
人走在下面,变成了蚂蚁一样渺小的存在。
宽大的树叶被微风卷落,发出莎莎声响。齐延站在漆黑一片的小树林里,弯腰,捡起一条小羊毛毯。
他幻想小猫披在身上的模样,闭上眼久久没有动弹。
麻烦成群结队得来了。
任职的公司出了问题,不知得罪了哪里的大佬,原先谈好的业务和建造公司竟一个也没谈妥,陆陆续续拒绝了合作。
这对刚刚有了些起色的中型企业而言,是一击重创。
老板愁眉苦脸在叹气,身边的同事窃窃私语,凑近去一听,竟已经在考虑跳槽了。
老板是个和善的人,然而和善显然并不能成就大事。
齐延将整理好的资料送去办公室,走到门口,听见一道不可思议的惊呼:“陈家?我们怎么会得罪他们?”
“不不,这一定是哪里弄错了。”
“绝无可能!”
……
齐延停立在门口,没有敲门。
他将原先已经整理好的报告送给坐着发呆的助理:“麻烦。”
傍晚,下班前,他得到了老板饱含愧疚的道歉。
“你是个好孩子,但是我们……你看,我们公司这么小,你是个名牌毕业的,理应去冲一把,趁着年轻,多干点自己的事业……”
齐延不言一语,点头称好:“嗯。”
办公室里的东西并不多,他收拾得很快,最后离去前,才扭头,“谢谢。”
能够提前支付工资,对他这样友好的人不多了。
年长者里,她算一个,母亲也算一个。
尽管,不能继续留下工作报答。
他离去得很快,办公室里其余人探头探脑,叽叽喳喳询问发生了什么,老板摇头,缓缓叹出一口气来:“这孩子,不知道得罪了谁……”
与工作上的变化不同的是,母亲的病最近好了不少。
大概是心情愉悦,没有外人打扰,她近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极度配合。
医生将齐延临进办公室,露出一个宽慰的笑:“患者对治疗很是配合,大概再过几个月,可以下床走动,你们可以适当陪伴……”
这算是近来唯一一个好消息。
尽管谈话的末尾,依旧是要交上一笔不菲的费用。
齐延掏空了钱包,才勉强凑够。
母亲闭着眼在睡觉,他坐在母亲床沿边,没有说话。
静静望着窗外,一只活泼的鸟雀。
自由而明媚,一只白猫穿梭在树丛,发出一声慵懒的叫声。
他捂住心脏,密密麻麻的刺痛将他淹没。
少年,如今怎样呢?
……
黑暗中五感尽失。
房间里没人说话。
他只嗅到一股香气将他淹没,是陈自祈将他抱在怀里。
少年长长的黑发没有束好,散落在床上,显得格外凌乱。
四周弥漫着的花香逐渐被陈自祈身上的气味遮盖。
往日这个艳丽的青年嚣张跋扈,浑身却散着淡淡的清香,现今这份清香消散,显得格外呛人。
他身上有股浓密的香水味,密密麻麻编织成网将小猫笼罩。
大多是在宴会上与他人接触沾染上的气味,男女老少,混杂在一块的高昂香水味。
陈三愿闭上眼,很不喜欢。
他表达不喜欢的方式是认真点评:“不好闻。”
陈自祈露出一个笑,黑暗中也看不清,可是笑声钻入小猫敏感的耳朵,酥酥麻麻,令他摇头晃脑。
“不喜欢?”
他语气里其实有危险的气息,可惜小猫听不懂,他被外人教坏了,竟也冒出点自我意识,点头:“不喜欢。”
可是谁会在意小猫的想法。
拒绝无效,反倒愈发贴近。
气息也相互交织。
陈自祈望着他的侧脸,莹莹如玉,在夜里不怎么能分辨他的冷漠,所幸他身上是温暖的,像是一个小火炉。
他抱着这只小火炉,恍惚间倒真像一对和睦的主仆。
他的手从少年的头顶滑落,到他的肩,再晃晃悠悠到那只被禁锢起来的双脚。
双脚上有他的杰作,世上最珍贵的宝石。
送给小猫。
这是他表达喜爱的方式,摸着小猫的脚踝,“喜欢吗?”
“不喜欢。”
陈自祈自言自语,“可是我好喜欢。”
他摸着少年脖颈间的项圈,牙齿咬在皮质的外壳上,呼吸尽数打在小猫敏感的后颈:“好喜欢啊。”
“你是属于我的。”
他捂着小猫的眼睛,自他身后将他环抱,紧紧相贴:“都是我的。”
“谁也不能,把你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