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时分。
云琅正要下楼，看到了一条消息，于是下楼的脚步停了下来，又转回了房间。
消息是王经理发的。
只有一个文件，标着项目报表初稿的名字。
云琅让王经理在三个工作日内重做报表，这才第二天，还是周末，严格来说，不到一个工作日，王经理就发来了初稿。
云琅打开电脑，顺带给阿姨打了个电话说把晚餐送来房间。
电话挂断的同时，报表初稿的全部内容展现在云琅眼前。
和云琅在会议上说的一样，应该加上的内容，几乎都加上了。
王经理毕竟在公司待了十年，虽说有倚老卖老的嫌疑，但工作能力还是不错的。
云琅仔细看了十几分钟，写下了两处批注，正要往下看的时候，无意中瞥见一个项目编号。
0911。
很熟悉的编号。
云琅熟悉这个编号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个项目在三年内发生，恰恰相反，这个项目编号，是在三年之前出现的。
估计是王经理做报表的时候，顺带加上的项目，大概是做个对比。
“0911……”鼠标光标随着云琅的动作，停在项目编号那一格。
屏幕前隐约透出云琅沉思的脸。
三年之前，云琅还在国外。
高一那年朦胧，云琅的记忆不算特别深刻，后来出了国，隔着千山万水，梁陌这个名字再次被提起放大，很巧，就是因为0911项目。
那个时候，梁氏集团在国外的业务早已生根，而0911作为国际项目，深受重视，国内甚至有一期栏目，是关于这个项目的专访。
那是梁陌第一次上专访，跟着梁明一起。
算是在国际上的第一次露面。
云琅划拉着手机屏幕，猛然，眼前弹出一张熟悉的脸。
曾经的少年褪去了稚气，端端正正地坐着。
“关于这个项目的理念，梁总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不知道对于项目内容，梁少爷你有没有什么……”
主持人的声音略带正气，云琅分神听着，视线却莫名其妙地黏在梁陌身上。
梁陌没有见过云琅。
但云琅，却似乎已经见了梁陌很多次。
在梁陌所不知道的角落，云琅曾经无数次回忆起，那天梁陌念出他名字的场景，起初是庆幸，欣赏，后来……
云琅手指按在手机屏幕上，想起自己为了出国，没日没夜地学习。
如果说，出国留学，是因为云琅羡慕梁陌那样的人生，想成为和梁陌一样的人，那么现在……
云琅不自觉地截下屏幕上，梁陌的正脸。
在云琅还没有想出答案之前，云琅已经下意识地把有关于梁陌的截图保存好了。
云琅顿了一下。
手机里，主持人继续发问：“既然0911项目的核心与创新分不开，那么人才方面……冒昧地问一句，梁氏集团，目前有关于这个项目的招聘计划吗？”
“当然。”梁陌笑了笑，“欢迎大家加入梁氏集团。”
云琅被那笑一晃，手机没怎么拿稳。
他听见了心跳的声音。
一时间，云琅分不清，到底是手机里的音效，还是别的。
那期栏目的最后，节目组给梁陌和梁明准备了晚餐。
其中就有清蒸鱼。
可云琅依稀记得，直到节目结束，那碟清蒸鱼，梁陌都没有看过一眼。
回忆戛然而止。
云琅握紧了鼠标，突然很好奇一个问题。
刚巧，阿姨在门外敲门，说是送来了晚餐。
云琅把报表初稿缩小化，转过头，“进来。”
……
梁陌这边晚餐吃的很不愉快。
说来说去还是他和云琅的问题。
吴月大概是不想云琅听见他们在吵，晚餐吃完，就把梁陌拖上了楼。
房门反锁的那一刻，梁陌的怒火彻底爆发。
“留下来吃饭就算了，你凭什么要求我跟他睡一个房间！”
“你回自己家，难道睡客房吗？”
“可是现在我的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云琅是跟你有结婚照，有过婚礼的人，难道你要他睡客房？你有没有责任心？”
“我……”梁陌噎了一下，很快又气冲冲地说：“那正好，我现在就走！”
“梁陌！”吴月猛地站起身，“你又要出去鬼混吗？”
梁陌好像被什么东西定了一下，“在你心里，我只能出去鬼混吗？”
“难道不是吗？”
吴月理所当然的语气，让这场争吵陷入了僵局。
沉默很久。
吴月坐回沙发，恢复冷静，说：“这段时间，云琅已经接手了公司的一些事务，我面试过他，他很优秀，只要给他时间，协助你管理公司不是问题，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面试？优秀？”梁陌无所谓地笑了一声，“你觉得，爱情用这两个词就可以替代吗？”
“就算你不满意我的安排……”吴月难得地退了一步，“你不参加婚礼，也不回家，闹了这么多天，还没闹够吗？”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梁陌都快懒得解释了，“我只想找个喜欢的人结婚，你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呢？”
“你怎么知道，你一定不喜欢他？”
梁陌想都没想，“我不可能喜欢他。”
“怎么就不可能……”吴月看着梁陌的表情，说不通，索性不说了。
“我跟你爸明天还得出差，大概率要去一趟国外。”
梁陌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化，被吴月瞪了一眼，“但是你，别想着出去鬼混！从明天开始，我会让云琅跟我汇报你的行程。”
梁陌不满：“妈……”
“忘了告诉你，”吴月打断了梁陌，“我今天回家的时候，顺手换了大门密码，现在大门已经锁了，你今天晚上别想再出去。”
梁陌皱着眉，又看向梁明，“爸！”
梁明默默地把身体往吴月那个方向侧。
梁陌：“……”
“算你们狠！”
梁陌愤愤地转身，拧开门把手出了房门。
一出房门，一抬眼，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十分熟悉。
云琅正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还没走远。
梁陌意识到什么，快步走过去，“你都听到了？”
“呃……”云琅停下脚步，有些心虚。
转过身，云琅视线飘忽了一会，“没听到多少。”
这倒是实话。
云琅本就是恰好路过，房间中争吵的声音大了一些，他只隐约听到“密码”“锁了”这些。
不过，就那几个词，房间里在吵什么，云琅也能猜个大概出来了。
“你……”梁陌正处在气头上。
云琅放轻声音，主动解释：“我只是不小心路过，不是故意的。”
梁陌的怒气好像被什么戳破了，瞬间泄了一半。
大概是没面子，梁陌脸色铁青，就要往楼下客房走。
云琅看着梁陌离开的方向，好心提醒：“客房也锁了。”
“客房钥匙，我不知道在哪，但是，你应该拿不到。”
梁陌的背影顿了一下，他几乎是掐着楼梯扶手，咬牙：“那我睡沙发！”
“确定吗？”云琅语气怀疑，“你家境这么好，估计从小到大，连五星级以下的酒店都没睡过，沙发……睡得惯？”
梁陌：“……”
看着梁陌掐着楼梯扶手的手背露出青筋，云琅好心地，决定不往梁陌伤口上撒盐。
正巧，云琅也有一个问题想问梁陌。
云琅岔开了话题，说：“有个问题，我很好奇。”
梁陌没说话，云琅就接着问：“你到底喜欢吃清蒸鱼，还是糖醋鱼？”
这个问题的答案，似乎众所周知。
毕竟连曾经专访梁陌的主持人都知道，梁陌喜欢吃清蒸鱼。
但梁陌没有回答。
过了一两分钟，梁陌才欲盖弥彰地反问：“什么？”
在梁陌身后，云琅无声地笑了笑，“知道了。”
云琅似乎，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
有关于梁陌的，独家秘密。
云琅嚼着笑，继续往自己房间走。
路过梁陌的时候，正好在楼梯口，云琅有意无意地放慢了脚步。
“对了。”
云琅心情很好，说话的尾音止不住地上扬。
“有件事，我得跟你说清楚，虽然是妈的决定，但和你睡一个房间……”
“我并不介意。”